第9章 我的饭,没了?
    十月底的北大荒,还不到雪最大、最冷的时候。


    这会儿不用农忙、屯粮,地面也没冻太硬,正适合修整水渠、维护河道。


    贺破山带着两个连队来到划分到的水渠旁,安排大家散开干活儿后,就有点疑神疑鬼的左顾右盼。


    “破山,你找什么呢,看见野鸡了?”


    清朗温润的男声从后边的林子里传来,贺破山下意识捂着胸口猛地一扭头,就看见人模狗样的苏云书嘴里“嘎嘣嘎嘣”磕着松子,军大衣的两个衣兜都鼓鼓囊囊的,一副满载而归的轻快惬意。


    走到近处,苏云书大方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野板栗和松子塞给贺破山,轻笑道:“今天运气不错,刚好碰见一个松鼠洞。”


    目光自然地移到贺破山胸前鼓起的包上,苏云书戏谑地眨了眨眼。


    “叔叔阿姨知道你为报救命之恩,要对一个小厨娘以身相许的时候,还担心你们太仓促了没感情,以后日子不好过。”


    “现在看来,他们可以放心了。”


    看着好兄弟眼里的欣慰和祝福,贺破山不禁软了心思,悻悻地点点头。


    “你也不用老妈子似的跟着操心了,我和她好着呢。”


    苏云书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手里剥起了板栗。


    “看得出来你还挺喜欢小厨娘的,我是不是得改口叫弟妹了?”


    贺破山人高马大一米九出头,苏云书文质彬彬,刚过一米七五,两人站一块儿贺破山明显“显老”些。


    可不管心里有多不服气,按生日算,苏云书还真比他大。


    就大了十四天。


    绷着脸斜他一眼,贺破山不耐烦道:“弟妹就弟妹吧,等过几天你弄两只野鸡,来家里好好吃一顿,也认认人。”


    苏云书哭笑不得,“你匆匆忙忙地结婚,我在外边出公差都没赶上,现在合该补给我的喜宴,竟然还要我出肉菜?”


    “以我媳妇儿的手艺,就算让你带只狍子来,那也是你占便宜。”


    暗暗得意的挺了挺胸,贺破山又拉下脸,不情不愿地扯开衣襟,露出饭盒的一角给苏云书看看。


    “她今早给我做的饭,等中午生个火热热,我分你分你三分之一吧。”


    苏云书又眨了眨眼,目光在贺破山的脸和胸口来回移了两趟,语气坚决。


    “见面分一半。”


    “分个屁的一半!”贺破山表情凶恶,“本来只想给你尝一口的,就三分之一,你爱吃不吃!”


    “唔,看来弟妹的手艺确实不错啊”小声的嘀咕一句,苏云书没再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看着贺破山哼了两声,愣是把贺破山汗毛都给笑竖起来了。


    从小被坑到大的警戒拉满,贺破山再不跟他废话,护着饭盒扭头就走。


    苏云书哑然一笑,回到自己连队那边,把兜里的松子、栗子都随手分出去后,便拿了铲子,跟大家一块儿挖起水渠来。


    拓宽渠道、清理树枝石块、铲除积雪


    弯腰蹲身,纯纯的体力活干一上午,所有人身上都开始蒸腾起热气,比跑武装五公里还累。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苏云书抬手擦去额头的汗珠,手杵着铲子把气喘匀了,便下令休息,让炊事班的埋锅做饭。


    说是做饭,其实就是分组生火煮一大锅干菜汤,把带来的冷硬馒头掰成小块泡进汤里,吃个热乎。


    苏云书以前也是跟着大部队这么吃的,最多自带一瓶咸菜、辣酱。


    可今天,他有弟妹准备的好饭菜啊!


    找炊事员领了三个冷馒头,苏云书正准备去找贺破山“见面分一半”呢,提着大包小包的岑朗跟在警卫员屁股后边儿找来了。


    “你怎么来了。”


    让警卫员自己去吃饭,苏云书表情不咸不淡地带着岑朗走到一边。


    岑朗看着他的表情苦笑一声,“老贺揍我那事儿,你知道啦。”


    苏云书淡淡地看着他,“就算家属区传开的说法夸张了点儿,归根究底,也是你先上门闹事的。”


    “我那是——”


    “那是破山新婚第一天。”苏云书声音微冷地打断他,“不管你出于什么考虑,都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犯浑。”


    岑朗神情颓丧地长叹一声,投降似的举起手。


    “是,那天是我莽撞了。”


    “但老贺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这两年的兄弟感情总不能就这么断了吧?”


    “老贺他媳妇儿还是我亲妹妹呢!”


    苏云书眉头一跳——这关系他还真不知道。


    消息在家属区传到最后,都变成两女争一男,岑朗拉偏架了。


    “妹妹才结婚就上门闹,你怎么想的?”


    岑朗神情越发愁苦,拉着苏云书把自家二妹的狗脾气和跟家里多年的怨气纠缠抖了个干净。


    话赶话的,本想把二妹以前偷偷喜欢的人跟贺破山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事儿也说出来,但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了回去。


    只能左右为难地道:“要不是二妹选中了老贺下手,我也不至于一时昏了头脑,直接上门挨顿打啊!”


    “弟妹真可怜。”


    苏云书听完前因后果,没有按照岑朗的想法站到他这边,而是带着微妙的嫌弃扫了他一眼。


    “弟妹和你们家的事轮不到我管,我只劝你一句,不想跟破山彻底断了情分,以后就别在他面前说弟妹的是非。”


    “大男人,嘴还是别那么碎得好。”


    “嘴碎”的岑朗:“行行行,我以后什么都不说了!”


    提起手里东西晃了晃,岑朗软了声音,“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当大哥该给妹妹结婚准备的东西,我掏空钱包也置办好了。”


    “苏大团长您就给我借借光,帮着从中说和一下,成不?”


    苏云书是外热内冷的性子,其实是不太愿意掺和这些事的。


    但考虑到弟妹和岑朗亲兄妹的关系,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带他找到了贺破山。


    该说不说,岑朗作为技术型外交人才,嘴皮子倒是挺利索,仗着大舅子的身份低眉顺眼一顿道歉,没一会儿就把贺破山哄得缓和了眉眼。


    可苏云书刚放下心来想惦记盒饭时,岑朗又开始闹幺蛾子了。


    只见岑朗把那些“赔罪”礼物往贺破山跟前推了推,便期期艾艾地道:“老贺,那天的事是我和大妹不对,我们也知道错了。”


    “但二妹再生气,也不好把白家祖传的玉牌调换藏起来,对不对?”


    “什么玉牌?”贺破山坐在火堆边准备热盒饭,想了半天才皱眉道:“你是说那块光不溜丢的破牌子?那天不是还给你们了吗?”


    岑朗看贺破山一眼,试探道:“你不知道?”


    “大妹说还回来的玉牌是假的,真的应该还在你屋里,被二妹藏起来了”


    “放屁!区区一块玉牌,我媳妇儿才不稀罕!”


    贺破山猛地站起来去抓岑朗的衣襟,原本放在他腿上准备热的饭盒也滚落下来,大半撒进火堆里。


    闻着满地狼藉散发出来的诱人饭香,苏云书脑子都空了。


    眨眼的功夫,他心心念念了一上午的美食,就这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