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驸马
    元和四年六月初五,是个不太好的日子。


    这一日,定远侯府那位芝兰玉树的世子爷为救房中婢女,被人踩断了三根肋骨。


    小婢女哭得肝肠寸断,跪在公主府外求了三天三夜,恳请身为未婚妻的长公主前去侍疾。


    “欺人太甚!这小贱蹄子把咱们公主府当成什么了?”


    阍房来传话时,姚姑姑气得脸都绿了。


    “这也不是头一遭了,姑姑何必动气?”


    阿珺半倚在翠竹禅椅上,正把玩着新得来的佛珠。


    闻言,她眼皮也未抬一下,只冷冷笑了声,散漫道,“一个婢女而已,没得定远侯府谋划,你当她真敢骑到皇家头上?”


    “怕又是江舒萍那起子老寡妇在后头撺掇……”


    “走罢,备些礼物,同那婢女一并捎回去。”


    打了个哈欠,阿珺极不情愿地起身。


    三伏天的烈日,走不到一炷香的工夫,便染了一身臭汗。


    至外头时,映入眼帘的是同样一身臭汗的美婢。


    这腰身,得有七八个月了吧?江奕还真舍得?


    阿珺瞥了眼那美婢凸起的腹部,讥嘲地笑了,“姑姑,扶容嫣姑娘上马车。”


    此时,那个唤作容嫣的婢女也迎了上来。


    一来便握住了阿珺的手,呜呜咽咽地说。


    “姐姐,按说照顾三郎乃婢子的事,可婢子这身子您也瞧见了,实在有心无力。”


    “三郎说了,等婢子腹中胎儿一出生,便迎姐姐进门。到时,婚宴和百日宴一起办,必会叫姐姐风风光光……”


    婚宴?百日宴?还一起办?


    一介供人玩弄的通房,叫人哄骗两句就真拿自个儿当江家的女主人了?


    江舒萍恶心人的手段真是愈发厉害……


    “姑姑,替本宫擦擦手。”


    “太脏了……”


    阿珺抽回了手,并未接话,只一副被脏东西玷污的语气。


    那婢女正满眼得意挑衅,闻言,她顿时一僵,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阿珺面含讥讽,并不理会。


    只快步踏上了马车,命车夫即刻赶往江家。


    从公主府至江家约两个时辰。


    炎炎烈日下,马车驶入南大街,又过长安路。


    至兰陵坊时已是夕阳西下,喧嚣熙攘的街道上,小商贩们正忙着收摊。


    阿珺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街面上的铺子,寻思一会儿哄江奕全送给自己,江舒萍还不得被气疯?


    就在她琢磨着如何哄骗江奕时,街边一道暗红的身影倏然跃入眼底。


    他怎会出现在长安城?


    阿珺盯着那背影,稍怔了下,很快想起来了,那人,应当是为江舒萍来的。


    构陷亲夫,逼死萧氏满门忠良,江舒萍这样的毒妇,竟是得偿所愿了?


    “停车!”


    阿珺厉喝了一声。


    随即跃下了马车,把江府的事交代给姚姑姑,便快步追上了去。


    一路追至朱雀大街,见那人进了一间新开的医馆,她这才顿下步伐,梳理了下略微凌乱的发丝,抬脚踏进门……


    许是已近黄昏的缘故,偌大的前厅冷冷清清,崭新的药柜整齐贴着墙壁,霞光铺洒在柜面上,柜台前,男人正低着头整理医书。


    高挑削瘦的身姿,秾丽轮廓下,那双冶艳的凤眸浮动着与容貌极不相符的温润颜色,仍是那样叫人心动。


    只是抬眼看到阿珺时,那昳丽眼眸里却蒙上了一层冷霜。


    好似从不认识她,淡漠地道。


    “客官可有事?”


    “我……”


    阿珺以为自己能够克制,可真正见到他时,还是红了眼。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了好一会儿,才嗫喏地开口,“驸马。”


    “驸马?”


    “殿下是不是健忘?四年前你我已经和离。”


    “你的驸马,该是定远侯的世子才对。”


    秦霄寒声打断她。


    缓缓抬起眉眼,眸色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却是刻薄而无情。


    他放下手中书本,讥诮地看着她。


    “叫前夫作驸马,殿下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放荡,不羁。”


    放荡不羁?


    是想说她水性杨花吧?


    阿珺抬眸,凝着秦霄凉薄的眸光,胸膛像是被戳出了一个血窟窿,忽然很疼很疼,疼得似乎要窒息。


    她想要同他解释那些过往。


    但最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疾步向那人迫近,轻扯住他的衣袖道,“驸马,我后悔了,你去同江舒萍退婚,娶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