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沈晏的普法教育
    赵开阳与十数名同窗,站在五城兵马司公堂上。


    大景实在很像赵鲤认知中的大明,对这些读书人的宽容都十分相似。


    连带着这些文人文官,从开朝时的铮铮铁骨到现在的人人皆可杀,这样一路堕落腐化的历程都十分相似。


    因为共同的出生门第、家乡乡党,还有师门,抱团聚集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


    大明特产朋党几乎原模原样,出现在了大景。


    在这样乡党、师门混杂的环境下,相互包庇捧臭脚,读书人的地位,高到离谱。


    比较恶心的是,大景清流物议的风气相当严重。


    读书人只要敢于反权贵就是弱者,就站在天然的道德至高点。


    甚至二十年前,曾发生过前任靖宁卫指挥使被文臣,于殿上殴打致死的事件。


    事后,却是人人赞颂这些文官风骨,那位脾性敦厚的指挥使带着骂名死去,连皇帝也无力追究自己手下猎犬之死。


    皇权几乎被踩在了脚底。


    这一切直到沈家叔侄在新帝的扶持下上位,开始一系列的血腥打清洗,这才开始反转。


    代价,就是沈家叔侄千古骂名。


    赵开阳冷笑着,他从来都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就是天之骄子,什么都是最好的。


    外公是林著,学生遍天下,是内阁大学士,他也确实有着心高气傲的资本。


    也就是因为这一重,他对刚接回来的赵鲤格外严苛,抱有最大的恶意。


    他无法接受自己亲妹妹赵鲤的畏缩小气。


    至于赵鲤会形成这样的性格,是经历了什么,赵大公子是不屑于去了解和体谅的。


    听着身边同窗的鼓噪,方才有逼走了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赵开阳心中暗自生出一股得意。


    这种得意,在赵鲤那个孽障叛出家门后丢人现眼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他正享受着这种感觉的时候,就听见一个声音问道:“赵大公子,许久未见。”


    这个声音赵开阳听着耳熟,却记不起来。


    回头看去,正好便听见了那人的未说完的话:“怎么?上一次的教训还没吃够?”


    话音落下,赵开阳看见大步走进来的沈晏,不由得面色大变。


    沈晏怎么会在五城兵马司?


    沈晏身高近八尺,一路行来时,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看见沈晏的脸,赵开阳便不由自主想起那一日身边亲随热血喷在脸上的余温。


    他忍不住退后了小半步,却强行制住。


    此时,任何人都可以退,唯独他不可以。


    他的父亲赵淮,就是将对抗沈氏叔侄作为政治得分点,在清流之中获得声名。


    天然继承父亲政治立场的他,绝不能退。


    想到此,赵开阳眸子一暗,挺直了背脊,道:“沈大人。”


    “沈大人?”方才鼓噪的起劲的一个书生默默放下高举的手,下意识的反问出声,“沈、沈晏?”


    随着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吐出,现场一静。


    这些学生敢上五城兵马司讨人,纯属是因为读书人地位高。


    料想五城兵马司官员绝不敢对他们做什么。


    但靖宁卫和靖宁卫头子沈晏的出现,就让事情突然变得不可控。


    那些被抄家灭门的官员,用鲜血得出过教训。


    告诉世人一个道理,沈晏这恶贼,没有他不敢杀的人。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亲见沈晏的面,只见他身着银色曳撒,胸前是御赐飞鱼补子。


    身后跟着几个绯衣校尉。


    有胆小的,下意识朝着门看了一眼。


    这些生员都穿着同样的青色儒生服,一看就都是白鹿书院的学子。


    沈晏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右边唇角微微扬起,眼睛微眯,最终视线视线定格在了赵开阳的身上。


    沈晏上一次当街杀他亲随,给赵开阳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此时心中生出的怯意,对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实是一种羞辱,偏生不敢发作。


    只觉得沈晏漫不经心的视线,好似针一般,一时间内心又羞又恼。


    沈晏看着他,忽的柔和了眉眼,笑出声来。


    他本就生得好容貌清贵,退去了阴郁,笑起来是很亲和好看的。


    当下便有不熟悉的他脾性的人,生出了一些误解。


    一个身材消瘦的儒生顿了顿神,上前一拱手道:“沈大人,不知樊……”


    他妄图以质疑,在沈晏身上刷名声,却误判了沈晏的脾性。


    他未说完的话,被沈晏打断。


    沈晏并没正眼瞧他,只是扭头看向刚才被他们骂得逃走的张大人:“张大人,这五城兵马司莫不是菜市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他问话时笑眯眯的,声音也格外温和。


    他这模样,让熟悉他性格的人,都不敢这时候说话。


    “大景律例,官衙重地,闲人不得擅闯,更不必说聚众冲击官衙。”


    沈晏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叫这些儒生勃然色变。


    这些儒生虽然脑子糊里糊涂,霸道惯了,但也是懂法的,他们都知道,若是冲击官衙罪名坐实,几乎是仅次于谋逆的大罪。


    赵开阳浑身一震,他知道这时绝不能继续沉默下去。


    他一拱手,往前踏了一步:“沈大人,我等只是同窗被无辜构陷心中不忿,绝无冲击官衙的想法。”


    沈晏却笑看他:“赵大公子可知,你那几个同窗是因何罪名被关押,便说构陷?”


    赵开阳毫不犹豫道:“不过是青楼楚馆,为了那些倚门卖笑的女子与人起了纷争罢了!他们都有功名在身,岂能因此入罪?”


    他这样什么也没了解,便张口闭口都是诬陷的德行,让沈晏想起了他爹。


    两片嘴皮一碰,颠倒黑白。


    沈晏啧了一声,幸好阿鲤性子可爱讨喜,全然不像这两对父子。


    一想到赵鲤是这个人的妹妹,曾叫这个人哥哥,沈晏就莫名的生出一股十分不悦嫉妒的感觉。


    当下,笑容越发扩大:“赵大公子错了,那几人是因犯奸淫之罪入狱,人证物证俱在。”


    “不知,赵公子所说含冤入狱,有何实证?”


    沈晏说着,话音一转,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如无实证,你可知大景律例,诋毁官府是何罪名?”


    沈晏的话,让赵开阳怔住。


    在他的心里,倚门卖笑的女人便是遭遇什么都正常,何来奸淫之说?


    那些女子不就是这样被人玩的吗?


    看他面上神情,沈晏心中厌恶更甚。


    这些文人儒生,口口声声说着法律道德,却只有于他们有益的,才能记起来。


    除了他们自己,旁人都不是人,是个物件。


    沈晏微微挑眉,冲着这些人露出一个友好的笑来。


    看来他需得好好给这些人一次普法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