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苦修士
    疫病?


    这个词汇让在场所有人都心中一沉。


    这个年代,疫病几乎代表着医疗系统崩溃,大面积的死人。


    盛京城外白骨坡,就是因死去的白骨铺满地面远看白茫茫一片,才因此得名。


    赵鲤忍不住咬紧牙关,叫来一个校尉:“去告诉宫百户,先调集烈酒,米醋炭盆。”


    “封锁里坊,进过这里的人,包括宫百户自己,都不得离开。”


    想到这些传教士曾传教,接触过普通百姓,赵鲤就心里发毛。


    她不是什么专业防疫人才,但是封锁控制消杀三板斧还是懂的。


    下令之后,赵鲤跟着方才来报的校尉,重回四海会馆中。


    三步并做两步上楼同时,里衣遭殃。


    迅速撕下衣料,叠成四层布带蒙在脸上。


    这四海会馆的楼上,与楼下脏得一般无二。


    刚踏上二楼,隔着口罩都能闻到一阵古怪的味道。


    浓烈的熏香之中,夹杂着腐臭。


    这种味道极沉闷,叫人闻着反感。


    靖宁卫处置疫病也有章程,上楼搜查的几个靖宁卫在发现情况不对后,立刻将现场封锁。


    赵鲤远远的,看见走廊末端一个满头的靖宁卫校尉。


    这校尉脸上也蒙着布巾,手中握刀。


    见赵鲤行来,他大声提醒道:“赵千户,别过来!”


    赵鲤脚步顿住。


    她也是肉体凡胎,虽说系统穿越女名号响亮,但是系统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坑货属性,她再清楚不过。


    赵鲤对疫病抗性多少,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当即不再上前,高声道:“让我看看里面的人。”


    校尉应声而去。


    没一会便和一个同僚携手,戴着鹿皮手套,拖布口袋一般拖出了一个人。


    姑且算是一个人吧。


    赵鲤上一次,见到这种类似的情况还是盛京。


    母子咒事件中,那个倒霉的世子。


    那日,被弟弟下了黑手的世子,浑身遍布黑色斑点。


    活像一个会爆浆的蛞蝓。


    现在,走廊末端的人没有那种晶莹剔透饱含汁液的质感。


    但肉眼上瞧着,腐烂程度更高。


    身上大面积的溃烂,流出黄绿色的脓。


    最严重一处,甚至将他身子烂穿。


    赵鲤可以透过那个洞,看见后面透出的烛光。


    这人虚弱至极,蓬乱打绺的褐色头发下,是一张满是乱须的脸。


    叫人有些惊讶的是,这人这副烂柿子的模样,竟保留着神志。


    虽不能反抗两个靖宁卫的手,但被扔到地上时,还是竭力抬起头来,试图保持体面。


    体魄强健,由此可见一斑。


    这个发现,让赵鲤不由得心一沉。


    如果所料不差,这个高大骨架子似的男人和下面的喉癌青年一样,都是教廷骑士。


    教廷骑士的特色,就是皮实。


    极佳的身体素质和所谓神恩庇佑带来的抗性,让这些穿着铁罐头铠甲的骑士,十分耐操。


    现在,一个教廷骑士变成这副模样,若真是疫病,此疫之烈堪称可怕。


    赵鲤忍不住喉头发干,正要说话,屋中又提出来一个人。


    一个披着辨不出颜色毛毡,一看就臭得要死的人。


    这人露出在外的手臂枯瘦,上面都是不洗澡留下的皴。


    瘦长的手掌,掌心捧着一把干燥的植物束。


    大致一看,是干掉的鼠尾草、丝线菊、迷迭香和一些月桂树皮。


    在西方魔法植物学中,这些植物都具有祛除邪灵、稳定灵魂的作用。


    赵鲤也一眼认出,这后来被拖出的人,正是新教中的苦修士。


    大景隆庆年,泰西正值黄金时代,这一时期的泰西人卫生习惯发生了变化。


    只有教廷苦修士,仍然习惯以不沐浴作为虔诚的标志。


    苦修士,骑士,还有那一束祛除邪魔的干燥植物。


    这个教廷骑士或被当成了邪灵附身,正在进行驱邪仪式。


    赵鲤瞬间想通关节,却并不敢放松真的将此事当成邪魔附体。


    地上的苦修士,强撑起身子。


    “异邦人。”


    苦修士的声音沙哑,难辨雌雄。


    他的大景话,说得可比下边的几位顺畅许多。


    如果不看容貌,只听声音会将此人当成一个略带口音的大景人。


    习惯于痛苦的苦修士,很有教养。


    便是被人拖出扔在地上,也以十分平和的语气说着话。


    “这位骑士只是在飘洋渡海而来的过程中,被邪魔入侵。”


    “并不是什么烈性的传染疾病。”


    赵鲤礼貌颔首,而后道:“对不起,仅凭你们单方面的说辞,我们无法取信。”


    “我不会让大景的百姓冒险,请谅解。”


    赵鲤回话有理有据,被扔在地上的的烂柿子骑士微微一顿后,用虚弱的声音道歉道:“抱歉,为各位带来了麻烦。”


    赵鲤不由微微挑眉:“多谢谅解!”


    “现在护送这位骑士和修士回去。”


    赵鲤对守在门前的靖宁卫道,末了又提醒:“态度可以稍微和气一些。”


    闻言,几个靖宁卫默默收回准备驱赶的手。


    赵鲤重新下楼,楼梯口迎上了宫战。


    “赵千户,外边的兄弟都没事。”


    听闻牵扯疫病,宫战的脸色很难看。


    “外边那东西是怎么到门前的,竟无一人留神。”


    赵鲤没有头绪,心中烦躁。


    便到了堂中桌边坐下,就这桌上的烛光,唤人将方才关押的传教士们押了上来。


    一见赵鲤,传教士雷德明便急声解释:“这位……大人。”


    许是赵鲤之前的表现有些彪悍,雷德明担心再触怒了她。


    他这老胳膊老腿,可没现在还昏迷不醒的约翰骑士强壮。


    斟酌了一下语气,雷德明道:“这位大人,不必担心,威廉骑士确实不是任何传染疫病!”


    看出了眼前这些人不好惹,雷德明不敢再将赵鲤她们视为大景那些傲慢又贪婪的官吏。


    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全部交代。


    这些年,传教士的脚步实际已经触及东洲各地。


    印邦果阿,倭岛,他们都成踏足传教。


    但却一直没能接触到大景这叫人眼馋的庞然大物。


    雷德明一行,便是带着使命漂洋过海而来。


    离开泰西时,他们船队齐齐整整。


    但走到半道,灵气复苏开始的海洋,给了他们刻骨铭心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