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异变
    暴雨还在下,但原本空荡荡的孤岛,因为大批靠岸的船只和登岛的靖宁卫而气氛一变。


    沈晏用大氅将赵鲤裹住,直到此时才终于觉得心中焦躁稍缓。


    “别担心,我来了。”


    沈晏将她抱住,看怀中之人苍白的脸色和沾着些血的嘴唇。


    原本就难看至极的脸色,更加阴沉几分。


    不善地抬头看向在鱼祖之骨圈内那个怪物。


    “沈大人,将这些人头丢给它”


    赵鲤缩在他的怀中,现在她感觉到了冷。


    但心中牵挂着这个怪物,一直不肯睡去。


    她缩在沈晏的大氅里,打着哆嗦,嘴里还道:“立刻投入人头,烧毁地上的东西。”


    她勉力指了指地上摆放的碎肢。


    这些碎肢,可代替赵鲤支付补骨仪式的代价。


    左右也是村长两口子造孽,就让他们自己去还。


    叮嘱完,赵鲤呻吟了一声,合上双眼。


    沈晏捏着赵鲤的脉搏,唤了她两声。


    得到她迷迷糊糊的回应,他心中稍安,扭头看向立在一旁噤若寒蝉的阿詹:“大夫呢?”


    听得他声音冷得像冰,阿詹急忙推出身后的中年大夫。


    大夫唇上留着短须,从远处那嚎叫的怪物身上收回视线。


    被靖宁卫不分青红皂白地带上船时,他自觉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只求莫要牵连家小。


    可现在望见二十步之外那个怪物,大夫才明白,他的做的心理准备远远不够。


    在那嚎叫的怪物身上,大夫甚至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人是个渔民,在勾栏乱来得了脏病来求医。


    看着衣衫破烂,却出手极为阔绰。


    这反差让大夫记下了那人的脸。


    现在隔着雨幕,再次见到那张脸,大夫猛打了个哆嗦,立刻回过神来。


    “大人,请将伤者先行放下。”


    大夫蓑衣下的肩上挎着药箱。


    沈晏双唇紧抿,冲阿詹示意了一下。


    阿詹立刻上前,解下肩头的蓑衣,垫在泥泞地面上。


    吆喝一声,数个校尉围拢过来,举起肩上的蓑衣,临时围出了一方无雨的天空。


    沈晏这才将赵鲤放在地上铺就的蓑衣上,让开一点位置让大夫把脉。


    他们这一行将水生渔村的人全部带来了。


    字面意义上的带来。


    沈晏在水生渔村中杀人,也并不单纯为了泄愤。


    通过小信使传递来的信息,沈晏知道发生在这岛上的事情。


    他和赵鲤培养出来的默契告诉他,这样大规模的虐杀,必然滋生诡物。


    想要叫诡物泄去心中怨愤,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杀死仇敌。


    他们须得将事情放在这远离人烟的小岛上解决。


    水生渔村这些罪民人数众多,全部带上官船,行船途中恐怕生变。


    因而沈晏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


    带不来活人,带个部件也成。


    本着宁杀错无放过原则,照着户籍鱼鳞册,高于车轮者悉数斩杀。


    一个个箱子摆在地面。


    打开盖子,倾泻而下的大雨冲掉了一些朱砂。


    发白的人头露了出来。


    不分男女,全都在此处。


    察觉到仇人之骨,鱼祖中的怪物愈发躁动,干瘪的残肢舞动。


    “扔进去。”


    沈晏并不耽搁,站在雨中对宫战命令道。


    “是!”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大场面,直视几步之外噩梦般的玩意,宫战心里发虚。


    看向赵鲤那个方向的视线,满是敬佩。


    见周围手下都有些畏惧,他上前一步。


    一手挎在佩刀上,一手拎起箱中人头。


    “怕什么?赵千户一人都闯过来了!”


    “收收尾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


    拎在宫战手里的人头,是一个黑瘦的小子。


    渔民长期日晒雨淋大多显老,这人头看着二十多岁,实际也不过十三四岁。


    大雨冲刷掉了人头脸上的朱砂,露出表情扭曲恐惧的脸。


    宫战一扬手,将手中人头朝着未腐骨怪物扔出。


    人头在空中打着旋,散开的头发甩出一圈水滴。


    “我的儿啊!”


    黏着在未腐骨怪物上的一个‘人’认出了这人头。


    雨幕之中,她发出一声惨极的叫声。


    这痛苦,愉悦了未腐骨怪物。


    怨气集合的怪物,吮吸着痛苦,鲛人们纷纷发笑,人类却在惨嚎哭泣。


    它们黏着成一块,舞动着枯瘦的手臂。


    一时间,场面诡谲可怖。


    连躲在蓑衣下把脉的大夫,都手哆嗦了数下。


    沈晏没有一点表情,负手站在雨中。


    雨水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


    “继续。”他声音没有一点起伏的催促道。


    嘈杂的声音中,宫战舔了舔嘴唇吆喝道:“看什么?继续!”


    校尉们不敢耽误,纷纷提出箱里的人头,喂食一般投掷向未腐骨怪物。


    宫战又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推上前来。


    “说好带路,便留我一命的!”


    这人滚落在泥泞中,狼狈得不成样。


    他把头埋在泥水里,疯狂的磕头,想要求得一条生路。


    沈晏却看也没看他。


    靖宁卫办事,从来不讲规矩,只讲效率。


    磕得额上青紫的男人,被宫拎住后颈衣裳,踩着小腿逼迫跪下。


    绣春刀出鞘,在喉上一抹。


    先是一线血线,而后瀑布般的血哗啦啦淌了出来。


    男人还没死去,喉中咯痰般咯咯不停。


    接着被人抬手抬脚的,扔给了护符圈内的未腐骨怪物。


    濒死的男人带着怨愤的眼神,被枝蔓一般的未腐骨怪物吞入体内。


    待到做完了这些,沈晏才亲手点燃了赵鲤布置在地上的仪式用品。


    鲛人油一点即燃。


    或许是最终得偿所愿,鱼祖之骨护符圈内的未腐骨怪物并不再像之前反应激烈。


    它像是餍足的动物,停留在原地,任由凭空燃起的火焰在身上流淌。


    沈晏心中微松,正想看看赵鲤的伤势。


    却听见一阵吵闹之声。


    他神情一凌,疾步走到泥泞小道旁。


    百步之外,异动突生。


    水生渔村中,除了大人还有未高于车轮的孩子。


    沈晏本意在不必要的情况下,放过这些水生渔村的孩童。


    没有让他们直面父辈的孽障和下场。


    但现在事情显然不能如他所期望的那般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