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撤离
    成阳城,乱了。


    先前男子昏睡的风波还未平息。


    一骑身挂彩绸的靖宁卫缇骑,高举令牌长街奔马,出了城门。


    没多久,又有官府差役,沿街喊话,任何人不得出城。


    不许再饮用井中生水,便是洗菜淘米,也需用烧过的水。


    家中注意除鼠,烧炭盆以粗熏屋。


    这副架势,俨然就是大疫。


    成阳城中不少人吓个半死。


    权贵富户仗着权势,想要去城外暂避。


    他们准备好了贿赂城门官吏的银子。


    到了城门,却送不出去。


    每一个城门前,都站着一队靖宁卫的番子。


    无需多言,只牛高马大挎刀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扫视,便威慑力十足。


    这些想要出门的人,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在宵禁之前,老实回到家中扑杀老鼠。


    而桂花巷中,火光闪动。


    桂花巷并不是里坊,其中所居六十来户很快有序撤离。


    街口设下拒马,挨个搜查着这些居民随身物品。


    此举自然引得无数人不满。


    一个满手是茧的汉子,隐忍地握紧拳头。


    他的娘亲生了病,卧床不起,躺在推车上。


    本无故被逼着离开家,已经憋了一肚子火。


    现在看见裹在被褥中的老娘还要被搜查,他心中无数怨言。


    暗骂了两声不得好死。


    只见带着鹿皮手套的靖宁卫,布巾遮脸。


    不讲情面地扯开了板车上老妇盖着的被子。


    一阵恶臭,顿时涌出。


    见周围人都露出嫌恶表情,汉子按捺怒气解释道:“我娘久病,经不起折腾,劳烦官爷高抬贵手。”


    他上前一步,便被长刀逼退。


    负责翻找查验的靖宁卫恍若未闻,依旧扯开被子。


    汉子咬紧腮帮,强行按捺住怒意。


    不料下一瞬,只听吱吱两声。


    一只巴掌大的老鼠,从被褥的破洞跳出。


    速度极快,即将跑进黑暗的瞬间。


    一把长刀斩来。


    断做半截的老鼠,抖着四爪再不能活。


    脸上蒙着布巾的靖宁卫,甩去刀上残血。


    一边叫人提烈酒来,一边继续翻找。


    板车上躺着的老妇双眼紧闭,穿着污糟的衣衫,骨瘦如柴。


    只有腹部出奇的大,像是害了肝病。


    她裹着的被褥被扯下,撕开被面,里面絮着的棉散落一地。


    在这些棉花中间,滚出几团肉唧唧的东西。


    定睛一看,原是几只幼鼠。


    这汉子见亲娘被子里居然有耗子,顿时挂不住脸。


    扯了一把他老婆:“你这懒妇,不是要你好好照顾我娘吗?”


    他甩锅给老婆后,看搜查的靖宁卫挨个弄死了地上的老鼠崽。


    以为已经无事,正想上前推板车。


    不料依旧被长刀拦路。


    他想要理论,竟亲眼瞧着搜查的靖宁卫抽刀。


    长刀刺入了他娘肚子里。


    这汉子脑袋嗡的一下。


    下一秒,他大叫一声,就要冲上前去。


    在这周围的,都是桂花巷的街坊,


    顿时群情激奋。


    一时间,现场火把摇晃,有了乱象。


    只是下一瞬,众人都听见了尖锐的吱吱声。


    那吱吱声,正是从板车上老妇人的喉咙里传出来的。


    只见一团蹴鞠大小的鼓包,缓缓从她的腹部上行。


    经过骨瘦嶙峋的胸膛,最后来到了喉咙。


    现场谁也不敢动。


    先前抽刀砍人的靖宁卫,立在一边。


    他保持着杀人的姿势未动,想要这些激动的百姓看清楚事态。


    老妇人的儿子和儿媳,隔得最近,两人也最看得清,听得清。


    只见那上行的鼓包,在老妇喉中鼓成一团,让毫无声息的老妇,脖子上像是长了硕大的瘤子。


    随着吱吱声渐大。


    瞳孔凝固的老妇人,忽嘴巴咔哒一下张开。


    随后越张越大,大到脱臼如蛇。


    咕叽咕叽的声音不止,一个老鼠头,突然从老妇的口中钻出。


    这老鼠毛色黑亮,比寻常的老鼠更大了两倍。


    因而钻出时,十分艰难。


    黑毛上沾着黑红血丝,正好被扣合的上下两排牙齿卡住,吱吱摇摆挣扎。


    “看清楚了吗?”


    抽刀杀人的靖宁卫一声喝问如响雷。


    桂花巷原本群情激奋的百姓,纷纷安静。


    全都不适的捂住自己的嘴巴。


    “不想变成这样的巢穴,现在放下行李,配合搜身检查。”


    阿詹本身高壮一把腱子肉,厉声命令时,叫全部人都心一跳。


    这些成阳百姓,何时见过这个。


    看见板车老妇嘴里卡着还尖叫不停的老鼠,便有人吓得什么也不顾,冲出队伍想要离开。


    只是跑了两步,便听见一阵尖锐破空声袭来。


    靖宁卫制式手弩的箭矢,正正钉在足尖前,撞得铺地的青石出现蛛网张裂痕。


    这想逃走的人,吓得腿软坐在地上。


    仰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只见四周筑起竹木高台。


    高台之上,一个绯色飞鱼服的人负手站立。


    手上把玩着一条白蛇。


    不待看清面容,这逃走的人就被从后拖走,扔回了队伍中。


    这时,那卡在老妇人嘴里的老鼠终于挣扎出来。


    它背毛直立,冲着人类发出尖锐的叫声。


    随后便被剁死当场。


    阿詹缓缓地抽出刀子,老妇隆起的腹部,噗嗤一炸。


    数只黑影从中窜出。


    待到这些黑影一一被扑杀,一串耗子尸体排在地上。


    老妇人的儿子,看着车架上老娘被掏空筑巢的腹部,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


    有此一幕,靖宁卫再不必劝说威逼百姓抛弃行李。


    众人自觉的将除钱财之外的家什,扔进一旁的火堆。


    现场顿时弥漫着浓烈的酒味。


    一双双眼睛,藏在暗处,窥看着这一幕。


    奈何被束缚在桂花巷的范围之内。


    沈晏站在高台上,看见黑漆漆的桂花巷。


    不知何时,已经撤空的桂花巷,以桂树为中心,亮起一双双红色的眼睛。


    这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全都看着沈晏。


    沈晏的拇指,摩挲着阿白的头顶。


    侧头对身边一个侍卫道:“再遣缇骑,去催促源宁援兵。”


    他眉头紧蹙,看向无星的漆黑夜空。


    与此同时,赵鲤正站在树公祠的枣树下。


    “快些努力加油结果子啊!”


    “你不结果子,怎么繁育子子孙孙?”


    “以后成了老树也无人给你送终!”


    赵鲤蹲在树下,不迭声的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