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苹_66
    他去过便利店两次——专程去的,不是因为工作而路过,但都没有见到裴晏禹。


    第二次,他忍不住问了当天值班的店员,对方告诉他,这周是学生的考试周,裴晏禹请假了。韩笠觉得这个理由十分合理,正放心地将要离开,又听到那个店员说:“不过,他好像要辞职了。做完这个月就不来了。”


    “真羡慕,卖身还能谈男朋友。”杨茗抱着双膝晃了晃身子,艳羡地说,“我只在上高中时谈过一个,是个渣男。直男图新鲜把我玩了一把,又跟女人好了。不过现在想起来,谈恋爱那会儿挺开心的。以后可能没机会了,除非从良。从良以后也没人要吧?正常人家就算接受儿子出柜,也不可能接受儿子和b在一起。”


    看他说得黯然神伤,崔唐同病相怜,搂住他的肩膀,说:“就是。说起来,我干这行以前谈过两回呢!有一次是网恋,可疯狂了,攒了两个月的生活费,翘课从穗湾坐四十个小时的火车去呼盟。想想那时候虽然很辛苦,但真的很开心。现在再没有那种开心了,不过,拿钱还能爽到,也很开心!哈哈!”


    听到他们的话,新人心事重重地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他看着杨茗圆溜溜的脑袋上刚长出的头发,还不足寸,面露好奇。


    崔唐眼尖,立即猜出他的心思,告诉他说:“他和韩笠前些日子伺候了一个刚上任的新官。那老头儿有怪癖,喜欢玩,还只喜欢和不好这口的人玩些奇怪的花样。他和韩笠玩蜡滴,把韩笠的鼻孔和嘴都封住了,差点儿没憋死。茗茗下面的毛和头发被烧得差不多,后来干脆剃光了!幸亏没往茗茗的口鼻上,他的身子骨弱,随随便便都能被折腾死。”眼看新人被吓得面如土色,崔唐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他玩死过人。全中国那么多人,像我们这种小人物,死多少个能被发现?”


    新人已经被吓傻了,六神无主地泡在水里,崔唐趁机拍拍他的脸蛋,酸溜溜地嘀咕着这满脸的胶原蛋白,又安慰说:“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大部分的客人都很贴心。处得好了,有些熟客还惦记着给你送礼物呢!嘻嘻!总之,如果遇到可心的客人,尽情享受吧!”


    “石头哥和德哥他们也很疼人,有些客人你如果不愿意接,他们会帮你找别的人代替,不会强迫你。”杨茗也安慰他,但又犹豫了一下,提醒道,“不过,千万不要惹毛他们。”


    他们所调侃议论的这些事,在普通人的眼中,怕是荒诞得过分。然而,只有像他们这样的人,才能说得那么轻松,因为轻松,所以显得更加荒唐。


    韩笠想起那天晚上裴晏禹看自己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绝望,仿佛对荒谬没有一丁点儿办法。然而,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韩笠心烦意乱,抓起池子边的毛巾,蓦地起身往外走。


    崔唐忙不迭地叫他:“哎!韩笠,你干什么去?等会儿还得招待石头哥的朋友呢!”


    “不伺候了!”韩笠头也不回地喊。


    第42章咫尺的深渊8


    裴晏禹放假离校的当天,下雪了。


    上午,裴晏禹坐在门窗紧闭的教室里,写字的手由于冰冻而发灰,双肩和背也因为紧张和寒冷而僵硬发酸。


    不知是谁先感慨了一声“下雪了”,连监考老师也喜出望外地走到窗旁看雪了。


    裴晏禹偷偷地瞄了监考老师一眼,看手表确认考试结束的时间,又往掌心里呵热气。这不能带来足够的温暖,不消片刻,他的双手再度冰凉。


    他已经写完了试卷,但如果现在交卷,太引人瞩目。


    临床的病理学试卷没有他想象中的难,裴晏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消磨时间,又在快交卷时重新将卷面上的分数清算了一遍。


    坐在裴晏禹旁边的女生从考试伊始便总用奇怪的目光打量他,裴晏禹装作没有发现,自始至终不曾把目光往她的方向多瞥一眼,只顾着抓紧时间将试卷写完。


    现在他无所事事,趁女生不注意,悄悄地看了看她。


    此时那个女生已经无暇再左顾右盼,正埋头奋笔疾书,从焦虑的模样看来,也不知还剩多少没能写完。


    然而,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来了。


    尽管两位监考老师均提醒同学们坐在原位,但依然有不少学生趁着此时的混乱而吵闹起来。


    裴晏禹在试卷的装订线内写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将钢笔放回外套的口袋里。他始终低着头,当老师收集试卷自他的身边经过时,他不确定老师究竟有没有看他。


    待监考老师宣布学生们可以离开考场,裴晏禹立即起身从教室的后门离开了。


    天空果真飘起了薄薄的飞雪,这样的雪无法堆积,落地以后便化成水,地面上湿漉漉、脏兮兮的一大片。


    裴晏禹的自行车虽然停在车棚内,可经过冷空气的冰冻,本就陈旧的自行车更有了破烂的迹象。


    他想起韩笠有一回说,这辆自行车太破,哪怕丢在路上也不会有人捡——后来当真在经过一夜以后,没上锁的自行车仍然平安地停在路旁。


    裴晏禹打开自行车锁以后,没有将车骑走,而是把车移进了车棚的深处。


    寒假期间,只有本部的自行车棚提供校工保管,所以裴晏禹利用这次来本部考试把车骑了过来。


    待他将车放好,正要往外走,却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车棚里的人。


    李长渊把头发染回了黑色,那些妆容和首饰从身上拿掉以后,除了跋扈和嚣张的态度外,和普通学生没有不同。


    “学长,辛苦了。”李长渊掏出手机,笑嘻嘻地说,“以学长的水平,考个七十分肯定不是问题。你不会好心地帮我考了满分吧?”


    裴晏禹冷淡地说:“我没那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