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沈谣走到炕前,蹲了下去,看见那张俊美无俦,但却毫无生气的脸,眼眶里便水雾模糊。


    “夫君。”沈辞抽噎一声,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心里好像被一千根钢针刺入,翻江倒海的痛处疼的她身子不住颤着。


    陈三叹了口气,他袖中那枚信号弹是以备不时之需,暗中保护所用,可没想到却迎来一场爆炸。顾阳序这孙子真不是个东西,竟在那一条官道上通铺了□□,这是要把他们炸得渣都不剩啊!


    还好,信号弹被他发出去了,官家被他护着也无大碍,小夫人有影保护着,可唯独他哥。银骑把他们带到了新家村,小村子与世无争,很是隐蔽,足够藏下他们几个人了,队伍已被他遣散至方圆五里,也不会引来太多瞩目。


    眼下唯一的,就是他哥的命。


    拖久了会死人的!


    可他们也不能大张旗鼓去寻医,手里没有兵,银骑也不足以抵抗汴京大军,被发现了就是个死,显然已陷入绝境。


    陈三眼底隐隐猩红,他不能看着他哥就这么死了,可是眼下到底怎么才能救他呢?!


    “砰”一拳,陈三狠狠砸向身后的墙,壁上的画颤颤巍巍晃了几下,“哗啦”一声,倾斜过去,掉在了地上。


    “什么破玩意。”陈三心里烦闷,低头随意一捡,可看到那画中景象却陡然怔住。


    憬帝注意到他的反应,询问:“可是发现了什么,说出来。”


    陈三揉了揉眼睛,又看了眼那泛黄的溪谷,脑海里渐渐有一些零碎的画面拼凑在一起。


    他下意识皱眉,快速的回想着,拿着那画自顾自叨叨:“药灵仙子,药到病除。妙手回春,起死回生。”


    憬帝眼色一沉,苏公公见状立马扶过陈三,脸色探索:“陈大人,您方才说什么呢?”


    陈三愣着,不为所动,可旋即他眼里渐渐亮了起来,如枯木逢春般苏醒。他欣喜又颤抖着把画奉送到憬帝面前:“官家,这是药灵谷。传闻谷主药灵仙子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可使人起死回生,咱们或许可以试试去药灵求一求这位谷主。”


    他兴高采烈,龇牙笑:“我哥有救了!”


    憬帝看向那画中女子,肤若凝脂,巧笑嫣然,一袭素衣,周身不加丝毫修饰却充斥着天然的灵气,远远望去,绝代风华。


    药灵仙子药沅沅,他倒是听说过。早些年绾月病重,他急令传召这位仙子,可她脾气古怪,藐视君命,把他的人拒在了谷外。


    谷外十里遍布毒草冷蛇,他恨不得二十万大军平了药灵谷,可绾月奄奄一息,他无暇分心,便顾不上这桩恩怨。


    如今,当年月儿那一幕还会再上演么?


    憬帝眼里划过一抹后怕,不,他已经失去了最爱的女人,绝不能眼看着宴儿也在他身边离去。


    他转头问向沈谣:“这画在你房里,你可认识她?”


    沈谣猛然被点名,旋即摇摇头:“我只觉得画上的人很熟悉,但却不知道是谁,这是我小娘生前留下的。”


    她犹豫着:“陈三说的没错,官家,我们可以去试试,这画中的人必定会认识我小娘,说不定愿意出手搭救。”


    憬帝点头。


    陈三立即吩咐:“药灵谷路途虽不算远,却也得两天。大家稍作休息,我找人做个担架,再去借一辆马车,把东西干粮收拾好,咱们等会就出发。”


    有了一丝救人的希望,沈谣也顾不得再哭,她赶紧去里间收拾棉被褥子。一路颠簸,马车里得弄的蓬蓬,松软一些。


    陈三出去安排人马时,绊了一脚,高大壮硕的身影斜了斜,憬帝盯着这似曾相识的背影出神,幽幽道:“陈原,你父亲他,还好吧?”


    背影一顿,旋即陈三转身,一向嘻嘻哈哈的脸染上了一抹看不出的神色,眼睫垂下,他恭敬道:“谢官家关心,家父如今的日子怡然自得,很好。”


    憬帝眼色复杂,如散开的墨一般,浓重沉淀:“你是个好孩子,行事风范丝毫不输你父亲。”


    陈三肩膀微动,拱手垂下:“官家过誉了。”


    他走后,憬帝蓦的就想起多年前与邻国那场战役,汴京城护国大将军陈北江率领三十万闪银骑举兵南下,那场旷日持久的战役耗费半年,赢了,却赢的惨烈。


    陈北江一双腿废掉,闪银骑几乎全部折损,只余不到百人。


    回京后陈北江数月消沉,最后请命解甲归田。憬帝记得他是老来得子,那会他的孩子陈原不过八岁大。


    后来他们离京,渐渐淡出了憬帝的视线。再然后,宴儿去北疆那一年,身边多了个副将,唤为陈三,那时他便知,再也不用担心宴儿的周全了。


    护国将军一脉,体内都有着忠君爱国的魂。他们拼死也会护着国土安定,君上安宁。


    天色渐渐擦黑,沈谣简单的做了一些饭菜,又备上了干粮后,众人从新家村出发。


    皇宫,司南跪在顾阳序面前,垂着眼。


    坐上,沈兰一身薄如蝉翼的料子,恍若无物,她攀附在顾阳序腰间,美艳的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蹭着。


    顾阳序垂着眼帘,手搭在椅子上,看不出神色。


    司南眼睫不自然颤了颤,声音肃穆:“殿下,为了安全起见,您让属下自那条官道方圆三十里搜查,如今有了消息。”


    “说。”低哑的声音不掺杂任何情绪,冰冷生硬。


    司南脖子一梗:“属下的人在新家村附件发现一辆马车朝北边行去,踩着天刚擦黑的光景,很是可疑。”


    顾阳序抬眼,大掌挪开沈兰的手,继续问:“可派人跟着?”


    “为避免打草惊蛇,属下指派了两个侦察兵悄悄跟在后边,若有发现,便会立刻发射信号弹。”


    顾阳序点头:“好好跟着,有事再报。”


    屋内光影暗了几分,他喉结动了动,低头看向怀里的沈兰,神色娇羞妩媚,身前软盈动人。


    沈兰亦看向他,眼眸羞怯,小手却不老实的乱摸着。


    自从那日侧妃礼的婚宴上,殿下对她发了重怒,为此冷落她好久。今日她鼓足勇气,万万不能有差错。


    妩媚的声音带着勾人的颤:“殿下,今夜让兰儿服侍您好不好?兰儿许久不见殿下,心里想念的紧。”


    顾阳序看着她,眼色深了一分。没回应也没拒绝,任由那柔弱无骨的小手缓缓覆在自己脸上。


    见他没阻拦,沈兰嘤咛一声,身子更软,她咬着唇,泫然欲泣:“请殿下重重责罚兰儿吧,您怎样对待兰儿也好,打也成,骂也行,就是别不要兰儿,兰儿可就只有殿下一人了。”


    沈兰心知,面对顾阳序这样自傲的男人,做小伏低是便是最好的武器。


    一个男人,他再怎么样也不会拒绝一个对他俯首称臣的弱女子的。


    顾阳序冷笑:“你有父母家人,还有几个姐姐妹妹的,怎么就本殿下一人?”


    沈兰眸光怔了怔,似是能拧出水一样,就快哭了:“可是兰儿心上却只有殿下一人啊。”


    生怕顾阳序再向之前那样撵她走,沈兰破釜沉舟,也顾不得司南还在下边,她目光凝了凝,只一瞬便扭了下身子,牢牢搂着他的脖颈。


    主上的事情,司南丝毫不敢多看一眼。


    他头埋得低低的,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有任何动作。


    顾阳序皱着眉,眼里似是极力隐忍着,他暗哑道:“退下。”


    司南弯着身子朝后走,随后悄悄关上了门。


    身后已经隐隐传来女子的调笑声,似银铃入耳,婉转不绝。


    寂寂夜里,殿内的低语清晰入耳。


    “殿下,兰儿棒么?”


    “文官清流家的女儿竟会这般路数。沈兰,你父亲知道么?”


    司南皱起了眉,快走了几步,身影很快融入到黑夜中。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


    司南:这个女配我没眼看!


    第44章 追


    第二天清晨, 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混杂着淡淡的青釉色,笔直的黄土小路上一辆马车正在疾行着。


    陈三驾着马车, 马车空间不大, 逼匛的环境下,沈谣守着顾宴,憬帝和苏公公挤在角落里。


    可也确实没有办法, 两辆马车太过显眼, 赶起路来也不便。


    他们昨儿后半夜开始赶路, 时至清晨, 憬帝身子有些受不住, 苏公公忙不迭的替他擦汗,有些心疼道:“陈大人, 前方树木茂盛, 我们不如先在此修整一下吧。官家身子吃不消,怕是要晕倒。”


    “吁——”陈三高高收起缰绳,随后马车缓缓停下。


    他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树上, 影这家伙应该一路跟上了吧。


    那天爆炸后就再也没看见到他,他当时保护小夫人,功夫那么高, 应该没事。


    现在不出来也许是因为哥病着, 他不爱见人。


    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陈三甩了甩头,也没再多想。在他的潜意识里是他死了,影都死不了。


    他冲着树林里骂了一句,死傲娇,便转头去一旁小溪掬水洗脸了。


    赶了大半宿路, 困死了。


    不远处,两道消瘦的身影隐在石头后,锋利的眼神直直锁在憬帝身上。


    “他们果然没死。”其中一个眼里带着得意之色,从袖中掏出信号弹。


    另一个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点点头:“殿下神机妙算,我俩此行不算白跑。”


    他正说着,就听见轻微“砰”的一声,随后绚烂的橙色信号弹炸开在空中。


    他满脸震惊:“你作甚?”


    “点信号弹啊。”


    “蠢货,等他们走一段路后再点啊,你现在点只会打草惊蛇,殿下的人马可能还要有时候才能到,若是跑了就不妙了!”


    “……”


    突然炸开的声音不大,可空中闪烁的颜色却令陈三顿时警惕,他常年从军,一瞬便明白这信号弹意味着什么。


    他们被跟踪了!


    “苏公公,快扶着官家上马车,有人发现咱们,定是顾阳序的手下。事不宜迟,立刻走。”


    憬帝上车后,陈三一扬马鞭,笨重的马车飞快在官道上疾驰着。


    他神色凝重,握缰的手不自觉抖着。不多时,顾阳序的人便会追上来,影卫所剩无几,银骑不过几十人,哪抵得过千军万马。


    这车上的人,一个比一个重要,绝对不能死。


    陈三胸膛剧烈起伏着,额间冒着薄汗,似是为了劝服自己,长长吁了一口气。必要的时候,他必须弃车去吸引敌人。至于马车会行到哪,能不能到药灵谷,一切尽看天命了。


    再绕过前方一个矮丘陵,便可到药灵谷脚下。陈三回头看了眼身后尘土飞扬的土路,并无人追来,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