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前事
    苏慕安进来后,就看见李啸坐在桌前等自己,还有闲情雅致给两人倒了一杯茶,正悠悠散发着雾气。


    听到叶琼华几乎挑衅的喊话也不生气,反而在嘴角挂起一抹笑。并不显得粗狂,在苏慕安眼里,他好像能从这一抹笑里瞧见数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你想知道当年的事?”开门见山,李啸不见外,直接问苏慕安,好像他早就知道有谁在找他,又分别各有什么目的。


    苏慕安也没想过要隐瞒他,点点头。


    李啸看着眼前这个已然长成人的男子,难以想象上一次见他还是一个半只胳膊就能抱起来的小孩子。


    他转过身去,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一个雕刻梨花的小木盒,上面有一把已经锈迹斑斑的精致小锁,


    “这是你母亲嘱托让我交付给你的。”男子珍重地把小木盒摆在桌上,示意苏慕安去拿。


    接过小木盒,睫羽微颤,这是母亲给自己做的小木盒,周岁的小金锁,最喜欢的布老虎等都被母亲妥当而珍重地放进去收藏,他曾以为这个木盒丢失在那场大火里了。


    “我没打开过。”


    苏慕安摸着那把小锁,心里的酸涩和庆幸交杂着沸腾,这是他小时候自己打的一把锁。用绸缎层层把小木盒包裹起来,


    苏慕安抬头,漂浮在嘴角虚假的微笑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认真和诚恳,感激和尊重让他的眼睛在这狭小的屋子闪着光。


    “谢谢您。”


    李啸不自在地别过头,“别谢我。”受人所托,他本没打算交给他,要不是昨晚那场刺杀,可能今生这个木盒也不会到他手里。


    有些愧疚,李啸沉吟,又补上一句他所知道的事实,“当时皇后已经有所预感,宫殿被围。这木盒是在那场事故的前三天就已经交到我手上。”


    迎着苏慕安探问的眼神,李啸开口,“关于事情真相,我也不清楚,得等你自己去找。”当年那场事变所涉之人众多,但知其真相者寥寥。他不过只是一禁军都尉,能窥见的不过分毫。但就连这分毫,也有人想灭口,可见当年之事之重大。


    有些事情不能去追寻,它本身的存在是一种伤疤,细看和探寻是一种残忍,无论对谁而言。


    把这东西给他也算是了解这么多年的一桩心事。后面的路,谁也说不准。


    “好了吗?”叶琼华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催促的意味。


    李啸听到,忍不住笑了,打趣的弧度浮上嘴角,戏谑的眼神让苏慕安整个人打破冷淡的外表,暴露在外的耳廓渐渐泛起粉,在长辈的打量中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快出去吧,再不出去,她马上要闯进来了。”没多再耽搁,李啸笑骂着催促他出去。


    阳光从门中倾泻而入,在李啸面前落下,形成一道明暗清晰的分割线,而他站在阴暗处,抬眸看到少女在阳光下担心地询问苏慕安,记忆突然飘回到自己的年少之时。


    桃花树下,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拿着锄头给明媚可爱的少女搭秋千,后来,桃花纷纷落下,掩盖两人踪迹,少女被迫进宫成为皇帝最疼爱的妃子,将军放弃疆场杀敌的理想,入宫当了这精致牢笼的守卫,一座城困住了两个人。


    “没事吧?”叶琼华抬首问苏慕安,看见他与进去前并无什么差别,但还是在他说“没事”后才真正放下心来,并为自己刚才无理的言语行为感到不好意思,愧疚地朝屋里的大叔俯首表示歉意。


    李啸不在意这些有的没的,只是他们和睦的景象无数次提醒他的过去,他看着实在是有些碍眼,挥手就要赶他们走,“要拿的东西都拿到了,还不快走,等着我留你们吃午饭吗?”


    叶琼华没有理由再留下来,苏慕安苍白修长的手指把那小木盒紧紧扣住,知道东西已经拿到,她招呼着还在东摸摸西瞧瞧的孙允熙,向李啸深深一拜,不拖泥带水直接拜别走人。


    她知晓苏慕安从这拿走了一些东西,从他的神态变化,叶琼华就能看出这东西对他很重要,但她不会问,等到苏慕安想说时自然会说,不必强求。


    等到众人都从这破败的院子离开,李啸坐在桌前等了不知道多久,但他知道,有人必定会来。


    果然,桌上的茶不知何时失了温度,夜色慢慢侵蚀掉整座院子。他没有点灯,一片漆黑。


    “出来吧。”伴随着一声叹息,女人从门外缓缓迈步进来。


    李啸几近贪婪地看她的脸,自那日起,已有数十年再没见过面,保养精致的脸上不可避免地在眼角出现细纹。


    “李啸,你把东西给他了?”这个他是谁彼此都心知肚明。


    没想到多年不见,第一句话就是责问。李啸的目光暗淡下来,视线从脸上落到地面,心里梗了一口气,点头没回答。


    “你怎么能把东西给他!”万颖红着急,迈步到他面前,三米的距离一下缩短,她涂着丹蔻的长指甲掐在他肉上,因为不知道是心慌还是害怕而缩紧。


    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李啸觉得恍惚,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那种陌生的眼光让万颖红的手僵直在空中,放任他从自己手中溜走。


    李啸背对着万颖红,右肩又开始隐隐作痛,权利真是个无法被满足的大染缸,眉头蹙紧,“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于你而言,已经没有半点作用。”


    如此绝情,万颖红不可置信地看向男人,为她挡剑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逐渐演化成眼前这个冰冷的背影。她扣紧手心,心里已经下了决断。


    “啸郎,你知道我没有退路,这都是万家逼我这样做的。”万颖红软下神情,小步走到李啸旁边,风韵犹存。


    男人如她所愿低头看向她,往日种种情形在眼前呼啸而过,他终归是对她硬不下心肠的。真是应了那僧人给他们俩算的一卦,“劳燕分飞,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