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设计
    叶琼华走了,演练场还是一片死寂。


    众人看着站在场上面无表情的三皇子,从心底慢慢爬出不可控制的恐惧,挺直从未弯曲的脊背像一根通天柱僵直地立在昏黄的天地间,像一座无息无声的雕塑,有什么不受控制的东西从心底破芽而出。


    张盼南捡起那把长剑,寒气凌厉,缓步走到景玉身旁。


    他猛地转过头,一双鹰戾的眸子瞬间锁定张盼南的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当你主子?”


    语气低沉,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一瞬间,张盼南的心脏仿佛被冻住,拿着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动,瞳孔放大,被摄进景玉深的眸子里。再回神,已是一身冷汗。


    他是太傅唯一的嫡子,他一直坚定这一点,但他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嫡子对于他爹来讲并不重要。最起码没有赌对九五至尊后的利益重要。他被他爹踢出来给景玉深当他身边最好用的一条狗,也不过是因为景玉深有夺储的潜力。


    眼前的男子根本没有打算听张盼南的解释,他好像只是突发兴起问了这么一句。


    沾满灰尘和鲜血的手拿过张盼南手中的剑,景玉深大大方方地转身面对场上所有关注这场比赛的人,即便衣裳破碎,但却显得他浑身的气度更为突出,稳重威严。


    “吾本次输于叶琼华,已是心服口服。”


    话音落在演练场的每一处,振聋发聩。众人抬头看他,第一次见到他身上的尊荣之光。


    “但一次输,并不等于次次输!”


    景玉深握紧手中的剑,青筋勃发,在耀眼的落日前高举手中的剑,光辉勾勒出他宽厚伟岸的肩背。眼神迸发的光亮甚至能与日同辉。


    众人看着这高举的剑,再看看他脸上的瘀血,心中再多的想法也慢慢沉下去,无论这比武他是败是胜,他作为景国皇子的地位不会变,他尊荣的继承资格不会变。


    武术教练在身后瞧着这一幕,总觉得,要是景国的王储是由这样的人在争夺,好像未来也不是一片黑暗。


    用完晚餐,天色夜暮沉沉,叶琼华静坐在寝房,烛芯在灯罩里跳跃闪烁,映得叶琼华的影子在墙上摇晃摆动。


    今日一整日都有人跟着她,叶琼华感受着周围气流的流动,分明感觉到还有人在她周围,不知是敌是友,但她确定的是,这人对她没有敌意,因为她没有感觉到杀意,气氛平淡从容。


    “三皇子,确定要这么做吗?”张盼南握住手里的玉佩,有些迟疑地询问着眼前的男子。


    景玉深上了药,面上的淤青和红肿已经消去大半,只是剩下的红肿在眼角处,可能是被叶琼华的拳风扫到了,碰巧是个近乎心形的模样。在上药时,景玉深看着镜中的痕迹,鬼使神差地没有给眼角那处上药。


    现在,他苍白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这一块伤口,在触碰间带来一些刺痛,这刺痛无时无刻不激起他的征服欲,殷红的嘴唇扯出一抹弧度,有些震惊于自己笑了,景玉深眼中浮现一抹惊讶。看起来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嘴里吐出的话却和表情大相径庭。


    “当然,记住了,这和我没有关系。”


    张盼南听到这话,心里不自觉的颤了颤,这是就算放弃他也要算计叶琼华的意思。


    如果被戳穿,这将全是张盼南的意思,是他蓄意报复,是他心思狭隘,和景玉深半点瓜葛也无。


    手指不自觉捏紧玉佩,玉佩上的纹路深深拓进他的指间,张盼南沉默低头,喉里咕噜咕噜什么也没吐出来。


    “是。”一声应答被吞没进黑暗里,无人知晓。


    景玉深背手站在屋里,看着张盼南离开的背影,心里已经畅想起,叶琼华失去一切,被他踩在脚底,求他放过自己的景象了。


    他会高高在上,听取她的痛哭流涕和绝望,评判她的错误和失败,最后踩上她的头颅,用脚尖踢起她那漂亮的脸蛋,狠狠地摧毁他,蹂躏她。


    他眸色越发深沉,看向夜景,甚至快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


    叶琼华斜坐在椅凳上,细细打量那天从衣服里抖落的五服散,她把这些收集到一个玉瓶里,在烛光下剔透明亮,粉末随着手指的转动而翻滚。


    “哐当!”叶琼华立刻撇头,眼神锁定到发出声响的窗边,只看见一个玉佩,玉佩的红穗上坠着一张纸片。


    一个跃身加箭步,叶琼华已经拽住还在晃动的窗户,探头向外看,除了深沉的夜色,空无一人,寂寥幽静。


    闭上眼感受一瞬,叶琼华断定此人为高手,且已经走远,不必去追。


    转身,神色严肃,她低头捡起被抛进屋子的玉佩,


    上面刻着一个字,“熙”。


    是孙允熙的玉佩!


    叶琼华神色一肃,打开纸条的动作明显加快,她有些心急。


    上面赫然写着,“巳时,学院后山见。”


    叶琼华立刻从窗口翻身出去,几个冲刺直接闯进孙允熙的房间,空无一人!到此刻,她已经不怀疑这个玉佩和纸条的可信度。


    心里怒意蓬勃而出,是针对她的,和孙允熙无关。叶琼华狠狠捶了下窗棂。


    让她巳时去学院后山,无疑是想让她违背学院的宵禁,想把她赶出去。


    但可能还远远不止于此。


    叶琼华拿出入院当天洛枳拿给她的包袱,里面有整个学院的分布图。


    白皙的手指快速划过地图,蓦然在地图的一点停住,就是这。


    高山叠嶂,树木丛生,陡壁高耸,那里已然是学院附近最为危险之处,夜晚甚至有野兽出没。


    担心孙允熙的安危,叶琼华不再迟疑,来不及和任何人商量,看着窗外的天色,时间已经不够了,直接飞身出去。


    朝着那个地方急驰,一路心情急躁不必多提。


    平时三刻钟的路程被叶琼华硬生生压缩到一刻半,来到所指定的地方,靴子踩在枯落的枫叶上发出吱呀吱呀的踩碎声,在这偌大的漆黑寂静空间内回荡,更显得这地方空旷。


    就在这前方,叶琼华放慢脚步,眼睛锁定在前方,像随时冲锋的战士,也像伺机出击的豹子。即便心急如焚,叶琼华也强迫自己深呼吸,将心情稳下来。


    自小她学到的道理就是,稳住才有致胜的可能性。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脚步越放越慢,轻踩在地面上几不可闻,就连呼吸声也消失不见,眼睛在黑夜里灼灼闪着光。


    三十米开外,叶琼华看见一男子背手站在对面,背对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