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露馅
    受了谢衍一掌,跪了整整一天,又淋着秋雨,徒步走了半个时辰,王晋元不出所料地病倒了。


    他病势凶猛,高烧不退已经有四天了,急需千年人参吊着命。


    王晋元的本家远在陇西,一贫如洗,自然是指望不上的,苏琪佑家虽然开着药铺,但百草堂接待的都是些贫苦百姓,不曾有千年参这种矜贵物什。


    不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就这么病死,苏琪祐心中千回百转,最终还是将消息传给了叶江沅。


    毕竟叶江沅这个人,总比叶家那些势利小人更有人情味些。


    收到苏琪佑的消息时,叶江沅正被女医洞穿一切的眼神,盯得无所适从,搭在她腕上的手指烫得要命,像是要将她送进拔舌地狱。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也躲不过。


    反正待会儿不管女医说什么,她一概都不承认就是了。


    难不成她们还能给她检查?


    “少夫人是否尚未受过嬷嬷教习,不懂如何侍奉夫君?”


    名唤茜娘的女医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带着三分戏谑,听得谢夫人一愣一愣的。


    “茜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本想着就算叶江沅没怀孕也没关系,小两口同处一室,总有一日会有孩子,但听茜娘这意思,这两人像是还没成好事一般。


    这不应该啊,难不成他们一直在骗她……


    谢夫人一脸狐疑地看向叶江沅,见她面色如常,额上却冷汗涔涔,心里的疑惑印证了八九分,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丝薄怒。


    “叶江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骤然被点了大名,叶江沅猛地坐直身体,脸上显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慌张神色,沉声道:“大夫,没有证据的事,您可不要随便污蔑。我夫君生龙活虎,日日不知餍足,才不是那不能人道的废人,您可要慎言啊。”


    她自己一个人没法子圆谎,反正谢衍也不在家,就把责任推给他好了。


    欲盖弥彰,叶江沅拿帕子捂住脸,脸颊憋出一些薄红来,整个人蜷缩一团,“他只是太兴奋罢了,还没等到进来……就……哎呀!”


    对不起了,谢行之。


    她不是故意造谣的,希望他永远都不知道今天的事。


    谢夫人和茜娘面面相觑,她们已经人事,自然知道叶江沅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


    回想起儿子那虽病弱却挺括如松的身姿,没想到私下里竟是如此不堪,让妻子守了活寡,那谢家的子嗣还有指望吗?


    想到这,谢夫人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就晕厥了过去,被身后的翠缕和红绡双双扶住,这才避免了撞上桌角。


    “江沅,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谢夫人脸色刷白,握着翠缕的手,骨节发白。


    “呃……这个嘛……”


    见自己玩大了,把谢夫人吓得不轻,叶江沅心里浮现一抹愧疚,连忙找补道:“其实这病也没什么大碍,许是因为我太漂亮,夫君有些把持不住。若是婆母着实担心夫君,不如等他心仪的姑娘回来了,兴许一下子就好了呢。”


    这话纯属是胡诌,男人能不能人道,跟女子漂不漂亮没有一丝关系,非说有关系,那就是有个让女人背锅的关系。


    但看着叶江沅那张在整个洛京都排得上号的美人面,谢夫人这颗怦怦直跳的心,也算是暂且放了下来。


    人总是更愿意相信,他们想要相信的事。


    “你这话是有些道理,行之他与其他人家的孩子不同,从未有过通房,陡然见了你,有些力不从心也是正常的。”谢夫人拍了拍胸口,又重新坐了回去,“回头我会给他找个大夫看看,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江沅。”


    “不委屈,不委屈。”见即将蒙混过关,叶江沅心中一喜,连忙开口道,“夫君他待我极好,这点小毛病,丝毫不损害他在我心中的光辉形象。


    “婆母就不要给他找大夫了,夫君他好歹是个男子,对于自己的病本就烦恼。


    “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悦纳自己,您要是再找大夫刺激他,只怕他会更跟自己怄气,气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让他知道她给他造这种谣,可不得气死。


    “江沅,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就算行之让你如此难堪,你还要为他说话。”谢夫人一脸欣慰,帕子轻揩眼角眼泪,左手轻拍叶江沅,“不过这是件大事,不能依着他的小性子,若是不治好这病,我谢家岂非要后继无人?”


    谢衍进死牢这件事,给她的冲击着实是大了一些。


    谢夫人不禁反思起来,自己过去放养谢衍是否是对的,对他房里的事如此不管不顾,若是他再出什么意外,谢家可就真是要绝后了。


    谢夫人如此坚持,倒是让叶江沅犯了难,请了大夫就意味着,她造的谣要被当事人发现。


    她跟谢衍好不容易关系有所缓和,成了一对融洽至极的舍友。这一波谣言,挑战的是他男人的尊严,被谢衍知道,她和他准得再次决裂,一个闹不好,她还得挨顿打。


    想到谢衍那深不可测的武力值,叶江沅的肩膀狠狠抖了一抖,她可不想跟表哥一样,被打出内伤来。


    “婆母,我细想了一下,可能还是我的问题比较大一些。”叶江沅反手握住谢夫人的手,言辞恳切,“兴许我是个石女,夫君他进不来也是可能的。”


    造谣这事做多了就是顺手,她连自己的谣都能造得如此真切。


    “不,你不是。”茜娘仔细打量她,开口道,“少夫人身体正常,除了体质虚寒一些外,没有任何问题。”


    淦,她怎么忘了,这还有个能入职宫廷的女神医呢。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问题更大一些,与夫君没什么关系。”几乎要词穷,叶江沅脑筋转得飞快,急中生智道,“要不先找几个靠谱的姑娘让夫君相看一下,如果夫君能对她们力有所及,不就证明夫君身体没什么问题吗?


    “婆母,若是找大夫来给夫君看这病,不管他有没有病,都定然会有不好的传言传出去。到时候,他的面子往哪搁?官场那些同僚会怎么看他?


    “男人嘛,面子总是大过天的,您说是也不是?”


    见谢夫人愣愣点头,叶江沅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手中汗湿的帕子,从她的皮肉上慢慢剥离,凉津津的气息,让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现在先稳住谢夫人,今晚再跟谢衍商量对策,必要时她就豁出去,帮他挡下莺莺燕燕。


    至于谢家的子嗣问题,等半年后,谢衍的正头娘子季悠然回洛京,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尊重是相互的,她要求谢衍尊重她,礼尚往来,她自然也应该尊重谢衍的意愿,不能随便往他房里塞人,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送走女医后,叶江沅赶紧在她的嫁妆箱子里翻找,找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锦盒里,发现一根根须俱全的野山参。


    它的个头不算太大,又放在角落里,故而逃过了叶家母子的毒手。


    脸上露出喜色来,叶江沅抱着锦盒就往外跑,“息兰,快帮我备车,我要去看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