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惩处
    想到凶手将一个无头的耄耋老妇放在家里,直到对方生出蛆虫,才切碎抛尸江边,叶江沅不由得一阵恶寒。


    简直是丧心病狂,这凶手该不会是有恋尸癖吧?


    “你的猜测不无道理。”谢衍转头看向她,目光略带赞许。


    “我只是说说的,你别当真啊。我只擅长检验,不擅长推断。你可别被我带进沟里后,找不到线索又赖我。”被谢衍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叶江沅身体抖了抖,连连摆手。


    见她抗拒自己,谢衍垂了眸子,“无妨,我也是这样推断的。”


    “你这几天早出晚归的,该不是每日都要到这里来吧?”叶江沅低头寻找线索,目光却被江滩泥沙上的深深浅浅的鞋印吸引住了。


    这里仅有的几个鞋印,全都是云纹底,与谢衍的官靴鞋底相合,应当就是他留下的了。


    “既然已经找到了尸骨,善后的事交给手下人去做便是了,你干嘛要让自己这么辛苦啊?”叶江沅疑惑不解。


    “狱情之失,多起于发端之差,定验之误,皆原于历试之浅。若率然而行,恐愧于万民所托。”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谢衍沉声道。


    “更何况,尹喜在郑府尹面前立了军令状,若是月末未能破案,便要离开洛京府。你既然已经替我答应帮他破案,我自然应当竭尽全力。”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江沅总觉得对方声音中,似乎带了一丝委屈。


    “……对不起哦,都是我不好。”


    好家伙,前几天被冷落,竟然还有她自己的锅来着。


    叶江沅哭笑不得,对于对方冷暴力自己的那点怨气散去,走到谢衍面前,眼神真挚,“前几天是我误会你了。我以为你是故意躲着我,才会回来那么晚,我没想到你是真的有事要忙。”


    从洛京府到抛尸现场,少说也得颠簸半个时辰,不知他来回了多少次,更不用说他还要到处搜集线索,稽查凶犯,晚上还得处理日常事务。


    按照这个工作强度,谢衍他每天回家,还能坚持沐浴后再入睡,可真是个奇迹。


    要是她的话,早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死都不要起来了。


    想到自己在对方休息时,还在一直缠着他要推荐信,叶江沅不由得脸上一红。


    社畜何必为难社畜?


    自己这事做的,简直是太不人道了。


    确认第一责任人后,叶江沅知错就改,对着谢衍拱手作揖,“行之,这事儿的确是我不好,我不该随便帮你答应这么棘手的案子,害得你如此劳累。你说吧,你想要什么补偿,我一定尽力满足你。”


    “什么都可以?”


    谢衍伸手将她扶起,弯腰靠近她,一双桃花眼中,清楚映着她的倒影,看得叶江沅心尖一颤。


    “这里是案发现场,死者魂魄还在看着呢,你……你不要乱来啊。”叶江沅气息不稳,脚下像生了根,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不知所措。


    “干嘛打我!”


    额头上挨了一记暴栗,叶江沅捂着头看向对方,一脸幽怨。


    “湘湘以为我要干什么?嗯?”


    谢衍尾音上挑,神色慵懒而淡漠,唇角微微勾起,似有讥诮之意。


    “我……”叶江沅脸色红了又白,闭了眼冲他喊道,“你要什么补偿直说就是,干嘛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我?简直恼人至极!”


    见好就收,谢衍理了理袍子,轻咳一声,“我想知道,你昨晚到底在干什么?”


    “就这样?”叶江沅歪头看他,眨了眨眼睛。


    “就这样,我想听实话。”


    “好吧。我昨晚觉得你生得极好,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我一时忍不住……”叶江沅斟酌着词句,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她昨晚想着他皮相好,以后再找个跟他差不多的夫君,不知道他听了会不会生气。


    谢衍好像不太喜欢自己提新欢的事,她要是这么说了,应该会挨骂吧。


    不过不管如何,先夸夸他总是没错的。


    正当她烦恼下文时,就看到尹喜身后跟着郑杨一行人,几人一前一后向他们走来。


    “启禀大人,府尹大人到了。”


    叶江沅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不顾谢衍探究的目光,后退两步站在他身后。


    得救了。


    见到谢衍,郑杨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先一步作揖道:“谢大人安好。”


    他虽然被升为正四品洛京府尹,是谢衍的顶头上司。但他不过一介白衣出身,全靠投机以及会办事才一步步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与谢衍这种百年名门教养出的状元郎,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多些礼节总是没错的。


    谢衍眸色漆黑如墨,立在他面前,并不还礼,沉声开口,“郑大人,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郑杨,众人神色各异,面面相觑,不知道谢衍为什么突然对直属上司发难。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下了面子,郑杨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起身看向谢衍,抖了抖袖子,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敢问谢大人,本官何罪之有啊?”


    “大邺律规定,验尸受差过两时不发,或不亲临视,当以失职论处。本官看过尸帐,今日应当是郑大人第一次来这抛尸现场吧。”谢衍目光如炬,直直看向郑杨,“不知郑大人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这……”


    郑杨本以为谢衍叫他来这荒野之地,是为了之前自己在尸帐上造假,诬陷对方杀人的事,故意磋磨自己。


    这件事已经盖棺定论,谢衍也官复原职,就算他想给自己定罪,也是师出无名。


    他这一路上并没有多少畏惧,反而觉得谢衍也就这点本事,嘲笑之余,也在盘算着如何跟他化干戈为玉帛。


    却没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用现在这桩碎尸案来打压他,还将大邺律摆了出来,要治他一个失职的罪名。


    按大邺律,失职之罪,需杖一百,降两级。


    这罪决不能接。


    郑杨定了定心神,开口道:“接到文书时,本官当时正在休沐,不能亲临现场也是正常。更何况,本官已将此事全权交给书吏尹喜,他立下军令状,一月内必破此案,谢大人你这几日也该知道了吧。若是此案有差池,你尽管找尹喜便是。”


    “以休沐为名拒不受文牒验尸,同为失职之罪。”谢衍皱紧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这碎尸案乃大案,岂是一介书吏可以左右的?郑大人如此荒唐行事,是将我大邺的律法视为儿戏吗?若本官向刑部尚书大人参奏此事,不知大人可否承受得住藐视大邺律的罪名?”


    藐视大邺律,便是藐视皇帝,若是参奏上去,那便是大不敬的罪名。


    想到这儿,郑杨登时便慌了神,看向谢衍的目光满是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