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再度有喜
    "京州变,莫归。"


    嶙峋的字迹横于纸上,带了点触目惊心的意味。


    从遥远的驿站相送而来的,竟只有这么薄薄的一张纸。


    陈王不是这样寡言少语的性子,待她向来耐心温和。往日的信笺不难看出关切之心,尤其是思念腓腓—唯一的外孙。


    可如今却反乎常理。怪哉。


    藤椅上,女子执手静思,可一旁的粉团子却乐呵呵的不停,在乳母的怀抱里,在夸赞声中迷了眼,自顾自的抬起小短腿站立着望天,行动夸张滑稽。


    "娘,看。"


    小人儿会简单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她一开始惊喜异常,如今听着倒也习惯了,拍了拍手,招呼他:"娘亲抱。"


    "不。"


    "为什么不?"


    见腓腓拒绝,越容因很是吃惊,音调都高亢了些,辛苦喂大的儿,如今才一岁就不让自己抱了。


    腓腓有些纠结,见娘亲蹙着好看的眉黛,指了指椅子:"怕。"


    低头,她看了看椅子,嗤笑出声。


    不怪腓腓害怕,这藤椅的腿弯曲的圆润,类似不倒翁的设计,可以摇晃却不会倒下,平日午后在这上头小憩一会儿倒是很舒服。


    "害怕。"


    腓腓又重复了一遍,越容因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做吓唬样的瞪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胆子这么小,连你爹都不如。"


    提起裴宴礼,她神色微微落了点暗影儿,见主子难过,乳母适时的把腓腓抱了回来,扯开话题:"娘子这几日说是腰酸,不如奴婢让郎中来瞧瞧。"


    乳母刻意避开有关小主子的亲爹,毕竟不用多想也知道又是个负心郎,何必多思多念,徒增伤心。


    说来也奇怪,这些日子哪怕过的安静从容,可越容因老是觉得腰酸背疼且嗜睡。


    往日睡半个时辰,这些时日就得睡一个钟头才行。


    她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平日睡得还可以,大约是着凉了?"


    可这也不对啊,闽州处于炎热地带,气候炎热,怎么可能着凉呢?中暑还差不多。


    越想越不对劲,她还是等腓腓睡了后,让福娘去请位郎中。


    "隔壁的李夫人想向娘子请教妆造的问题,奴婢本来好心想请她来坐坐,可话里话外,她竟然提了说娘子没有夫君,不必操劳才显得年轻,这不就是指着说娘子丧夫嘛。"


    福娘很生气,见了她还是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越容因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可是她说的并没有错,我就是没有夫君,不过如今年方二十,若是就显的老态了,只怕才觉得奇怪。"


    "这不才说她胡言乱语,娘子才多大呀。"


    福娘气鼓鼓的去请郎中,哭笑不得,越容因捻起块山楂糕就要放入肚子里,可这山楂糕刚进口中,本来应该极畅快的酸甜却转化为了微苦的、引人呕吐的怪感,像是要捶打着她的腹部逼她吐出来。


    这种怪异的感觉逼的她迅速跑到痰盂旁呕吐起来,起身时恰巧与道视线对上。


    男子瞧起来年轻的很,一身素白的澜袍显出三分简约,可容貌却不简单,俊秀的比之衣袍要显得华贵几分。


    "娘子,这是周郎中的儿子,周元公子,也是即将赴任的新太医,医术精湛。"


    福娘先一步解释,男子点头,提了提药箱示意:"娘子放心,我跟随父亲学习医术多年,并非青涩小儿。"


    拍了拍胸口顺了顺闷气,她点了点头:"好,没事。"


    铺上素纱,男子静静的垂睫、摸脉,清隽的鼻骨上点了颗小痣,倒像黑点白斑蝴蝶。


    "娘子近些时日,可有呕吐、头晕、食欲不振等症状,对了,还有嗜睡?"


    周元抬手,看向她询问,并未直言什么。


    越容因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从前——太医也是这样询问她的。


    屋内响起了腓腓的啼哭声,周元微微吃惊,低声询问着:"冒昧问下越娘子,可是独居?"


    "问这做什么?"福娘警惕心强,先一步质问他。


    可越容因连忙喊住福娘:"等等。"


    她知道周元是委婉询问她,是否有夫君,不然——怎么会有有喜的症状呢?


    "烦请周公子直说,我是不是有喜了?"


    越容因也不想为难他,先一步问了出来,果然男子点了点头:"已有二月有余,胎像平稳。"


    闻听此言,福娘禁声不语。


    越容因点点头,她刚刚便已经想到了这种结果。


    那些日子,裴宴礼夜里莽足了劲要她,且日日霸占在里头,她从未吃避孕的药丸,总是想着没那么巧。


    谁料


    想来腓腓是一次就中,腹中的这个也是几次就来了,她不知,该不该夸他一声厉害。


    只是,想来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多谢周公子,只是有孕之事,还烦请保密。"


    见女子容貌绝艳,可神色冷淡不愿提及夫君之事,只当她是被辜负了还一往情深,周元神色微黯了下来,温和应下:"娘子放心,此事周某不会外传。我给娘子开几附安胎药,吃完了再来诊脉。"


    "那就谢过周公子了。"


    越容因随即让福娘送他出去,可刚出去,却对上了隔壁李夫人探头探脑的审视着。


    和个鹌鹑一样探头,就如同打探敌情一般,福娘狠狠的睨了她一眼才"啪嗒"两下关了房门。


    "父亲来信说京中有变,怕是裴宴礼之事。"


    越容因缓缓道来,和福娘对视上,两人瞳色一样的冷凝。


    "那,娘子的意思是,京州不安全,那咱们这儿呢?"


    "京州不能回了,但前些日子眼看京州车徽的马车多了起来,你也不要轻易外出了,咱们这段时间,尽量留在府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