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愿回宫
    翠钟殿外人如长龙,声势浩大。宫仆、太医,包括伺候的嬷嬷也是不敢怠慢半分,站在偏殿门口巴巴儿的问着:“不知贵人主子身子可还适应,需要吃些冷圆子吗?这是御膳房总管师傅所做,味道香甜清爽。”


    谁人不知道,就在宫内外都以为越家要搭进去两个女儿时,越家三姑娘竟然怀上了龙胎。太医马不停蹄的从宫里赶了过来,果真还就是喜脉。


    越官女子直接连跃三阶位份,摇身一变成了越贵人。


    要不宫里嬷嬷都在说,这是多大的好福气呢。


    “罢了,本宫不想吃。”越贞姿神色慵懒,看了眼前的众人,更是姿态倨傲。


    皇上也不敢催她回宫,必得等她身子恢复了些,任由她自己挑时候。


    果然,郑嫔还是个靠谱的,给的药就是灵验。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独得恩宠、皇子加身。她更是心神荡漾,连腹部变得隐弱的疼痛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尤其是,她瞥了眼隔壁的主殿,如果她没猜错的话,皇上并没有允许她这位好庶姐回宫呢。


    只怕,某人就要孤独老死在这里了。


    “哎呦,真是可怜呀。”见丫鬟把自己的包袱都收拾好了,越贞姿索性也不再耽搁下去了,大摇大摆的就要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谁料她又突然半路折返回来,走到主殿的门口,大声的“提醒”:“阿姐,行宫寂寞难挨,莫要伤心。若有机会,本宫会给你送些吃穿的东西过来。”


    见她耀武扬威,关了殿门的福娘也彻底冷了脸。


    想平时她便是一等一的好性子,如今看着主子吃瘪,她也实在不忍心。可主子一早就叮嘱了自己关殿门,充耳不闻对方的话,她也只好照办了。


    “她这孩子生不下来。”见福娘注视着自己,眸色忧虑,越容因淡然的提醒,顺便剪了烛线,光亮更盛了些。


    “就是这火烛,瞧起来快熄灭了。可若是本宫再添些灯油,或者是剪下烛线,那么还反而更加明亮。”


    “所以呀不要急于一时。”


    福娘仍沉浸在得知越贞姿的孩子生不下来的消息中,见主子胜券在握的模样,心头的燥火也随之熄灭了。


    近日京中多雨,虽然不是惊蛰,或是梅雨时节,可难得雨丝绵绵,清凉之外难免带了些萧瑟之意,让人胃口懒怠。


    京中,勤政店。李郑在门口踟蹰片刻,想起事来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小德子见状凑了上来:“干爹可是腿疾犯了?不若让儿子在御前伺候吧,干爹也去歇会。”


    “小兔崽子,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李郑揪住他的耳朵,笑道:“人精一个,你干爹没死呢,就想着取而代之了?”


    随后,见小德子哀痛的求饶,他松了手叹气:“你以为是什么好差事。还不是钟翠宫那位,又吆喝着身子不爽,想让皇上去看看她。你干爹我在宫中伺候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蹬鼻子上脸的!”


    越贞姿入宫后便从福宁宫迁到了郑嫔所在的钟翠宫偏殿,当时也是她自己求来的。


    “干爹别气,主要不是人贵重,而是这位肚子里的龙胎宝贵,辛苦您了。”小德子安慰着,“再说了,越贵姬怕也是废了,干爹多和这位打交道,来日的四皇子不得也敬重您几分。”


    “得了吧,谁知道是龙子还是公主呢。”李郑无意识的摩挲着干儿子光溜溜的脑袋瓜子。


    他总觉得,既然皇上把福宁宫空了出来,那么就是心里还惦记着这位越贵姬娘娘。


    虽然当日自己问起时,皇上冷冰冰的回着只接回越贵人一位来。可殊不知,越不开口的,便是越惦记着的。


    总之,难说呀。


    明德皇后忌日在即,越贵人却穿红戴绿、喜笑颜开,因此被皇上责罚为先后抄写经书十卷,以儆效尤。


    就在众人惶恐不安时,殊不知皇帝已经悄然出宫。


    行宫的砖石上生了青苔,因为皇上不来,宫仆也难得偷懒,因此除了大路上,通往各个宫殿的小路很难认真清理。


    “昔日父皇带朕来这儿临摹王明之的画作,如今想起,总是难忘。”见皇上难得的提起先帝爷,李郑有些吃惊,皇上近些日子似乎格外的忘旧。


    他搀扶着周元鹤,安抚着:“皇上是记挂着先帝爷呢。”


    “是啊。”周元鹤笑着提溜起龙袍来往上走着,“朕若不记得,便无人再记得了。”


    周元鹤神色有些疲惫,这些日子食髓知味,他总是想起因娘。若是早知道,自己如此记挂着她,当日绝不会如此苛责于她。


    如今,怕是因娘心灰意冷了吧。只是因娘也有错,竟然把自己推给其他女子,岂非无心?


    想着想着,很快走到了行宫顶上。巍峨壮丽,却又透漏着一丝残破的气息。


    周元鹤惊讶的发现,行宫的奴仆既然都一派懒洋洋的光景,站着洒扫时也是有气无力的样子,想来伺候时更加敷衍。


    "放肆!"李郑见状,连忙唤了行宫的总管太监来,谁料总管太监竟然青天白日里喝了枇杷酒昏睡了过去,摇都摇不醒。


    "是朕太纵然这帮奴才。"周元鹤眸底显出极端的厌恶之情。要知道,他极厌恶阳奉阴违的人。


    这些狗奴才平日里看起来卑微听话,想不到也是训不熟的野犬。


    这里留给了李郑来处理,他一人步行到了翠钟殿。只是到了殿门处,竟然难得生出了一丝胆怯的心情。


    就如同近乡情怯。


    "娘娘多喝些这热汤吧。若是您不吃,晚上也没有热汤热饭了。这样下去,您的肠胃可如何是好?"


    福娘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周元鹤垂了睫毛微颤,心下惶然。


    他竟把因娘置于如此的地方?


    殿内,越容因早早的顺着窗棱瞧见了龙袍耀眼的明黄色,她音色温和,却又透着看淡生死的死气沉沉:"这几日快到了阿姐的祭日,我需抄好经书给她烧了才能安心。再者三妹有喜,本宫也想替她好好的祝祷一番。"


    "娘娘,您不能只顾别人,不顾自己啊!"福娘哭丧着脸,情绪极激动,可片刻后,竟然沉默了下去。


    显然,殿内的人已经接近绝望的姿态,波澜不惊,所以也就不再渴求外物。


    对比越贞姿在宫内为了自己怀有身孕而不顾嫡姐后情谊,兀自开心,到现在看着因娘在宫外仍然为琇娘祈祷,他只觉得心里涩涩的疼。


    是他,对因娘太决绝了些。


    殿内轰然被打开,周元鹤心绪激动,连带着胸腔里泛着酸涩的浪潮,看着面色清淡却遮不住盛世芳华的丽人,嗫嚅着唇,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罪妇给皇上请安。"


    越容因袅娜请安,通身肃静的禅衣在空旷的香火之中更显得缭绕飘渺,周元鹤心中微动。


    "因娘,你。"他欲言又止,想开口说不必自称"罪妇",又觉得显得太刻意,失了皇帝体面。


    最后,还是暗暗叹了口气,看着冷漠沉静的袅娜身影,走近,握住她的肩:"因娘,随朕回宫吧。朕知道你在这里过的也不好,无论前程旧事一并忘却,咱们重新开始。"


    厌恶之情在心里翻滚,越容因有些不可置信,他如何能说出这种话。自己被冤枉多日,只一句过去了便真的过去了?


    可她不能表露出来厌恶。


    转身回眸,她的杏眼边氤氲了红色,泪珠倔强的挂在眼角不肯落下:"皇上不必管臣妾,今日是阿姐的忌日,我愿留在行宫替阿姐抄写经书。"


    见她丝毫没有反应,反而还是倔强的姿态,周元鹤的怜惜之情也淡了几分,随即而来的是皇帝至尊被漠视的愤怒和烦躁。


    "你到底要如何?"周元鹤索性直白的捏了她秀气的下颌,任由她对上自己,可完全看清了她眼底的受伤与委屈,又头疼万分。


    "皇上就会欺负臣妾。"她再也忍不住,任由泪流满面,忍不住喉头反嗝,瞧起来可怜兮兮的。


    "在府里时,臣妾生母早逝,臣妾虽然是世家女,可也过的并不安稳。自幼臣妾便希望嫁一个可以依靠的夫君,直到遇到了皇上。"


    她抽噎着,有些抑制不住:"可皇上是天子,是阿姐的夫君。臣妾便想着只要能远远看一眼皇上便好。后来阿姐仙去,臣妾曾在宫宴上大胆看过皇上一眼,是那样孤寂。"


    听闻"孤寂"二字,周元鹤猛的掀起眼皮,眼里震惊。


    可他却看着因娘丝毫不惧怕,直白的看着自己。


    "皇上,臣妾入宫多年,有求过什么吗?首饰?珠宝?甚至宠爱,臣妾也不敢奢求,只求皇上多看臣妾几眼。"


    说到这里,越容因的唇角已然被咬出了血印,反而眸色更加坚定了起来:"如今皇上不信臣妾,臣妾也无怨无悔。只求允许臣妾长伴青灯古佛,为皇上,为贞姿,不,越贵人和她腹中的孩子祈祷。"


    直到此刻,周元鹤只觉得心被猛的撕裂了个洞,内里却是炙热的火在熊熊燃烧。


    他没有想到,表面温和缄默的因娘竟然骨子里如此的纯且烈。


    反感吗?不。


    从未听到如此直白决绝的心意,他一时语塞,竟然不知如何回复。


    见他微愣,却不生气,越容因表面镇定,实则背后已经晕出了大片的汗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如果她仍旧是顺从着周元鹤,回宫是自然的。可若是这样轻易,她与皇帝之间的这道隔阂不会消弭。


    那她谈何再进行下一步计划呢?


    思忖着,却突然被一股猛烈力量拉进怀中,她只感觉自己瞬间被龙涎香包围,拥抱炽热有力。


    回抱住周元鹤,无人看到的暗处,她默默舒了口气。


    "因娘,是朕对不住你。朕答应你,无论从今往后,会一直护着你。"


    周元鹤眸色缱绻,认真的回应着她的哭泣。


    "臣妾相信皇上。"


    回了一个粲然的微笑,越容因柔婉的埋进了他的怀里。


    眼见皇上竟然带了越贵姬归来,不仅朝野震动,连带着后宫也掀起了新的一场波澜。


    "她怎么回来了?"


    翠钟宫,越贞姿神色颇郁,连带着满身的天青调也落了暗调。她自顾自的嘀咕着,却惹了身边一道白眼。


    当真是个蠢货。


    腹诽一番,郑嫔尽量柔和的叮嘱着:"妹妹莫要害怕。如今你的腹中怀的是龙子,你才是这后宫里顶顶贵重的人。何必去忌惮她呢。再者,当时的证据都已经消除了,惶恐过度不利于养胎。"


    "好吧。"越贞姿勉强应下声来,满心期待的看着自己已经微微凸起的腹部,眼里满是浸透的欲望与渴求。


    她现在只渴求,自己腹中怀的是龙子。


    越贵姬重回福宁宫,甚的龙心。


    椒墙涂泥,赏赐流水,连带着皇上竟然又命内务府给越贵姬重修缮内殿,当真是稀奇。


    "娘娘,今日李公公传来话,说娘娘今晚侍寝,提早准备。"


    福娘提醒着,越容因颔首,有些意兴阑珊,明明不行,偏要强撑着喝了药助兴,当真是可笑。


    此非良人,又无法帮助有孕,她何必委曲求全,承欢在他身下。


    抽出木盒,轻轻一按出现了层暗格,打开是阿娘专门在伺候阿爹时,给他服用的药。


    如今,也能派上用处了。


    入夜,周元鹤携了夜的凉走入殿内,美人如玉生晕,如明珠生辉,在朦胧帐幔处更显得姿容绝艳。


    "皇上,你来了。"


    越容因回眸,远山黛眉不描而浓,香腮泛春绯,周元鹤喉结微动。


    伴随着帐幔静静合上,周元鹤颇有些急切的卸了小袜、罗裤和丽人的罗裙旖旎堆砌在一起,如散开的牡丹。


    可正要他俯身,尝试更亲近一步的动作时,却突然被玉手捂住唇。


    "皇上等等。"越容因轻笑着,从床边几案处递来盏散发着茶香的凉汤,"夜里大约还要废些力气,皇上不如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话语暧昧,又暗含意味。


    周元鹤意会,亲昵的按了她的手,喂入了口中。


    "因娘,朕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