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宴会厅走廊墙壁上金箔所绘的工笔花鸟,展翅欲飞,美轮美奂,宁—卿于这般浓墨重彩的华丽中,自嘲一笑,鼻腔漫上酸楚。


    是啊,她是个不懂得珍惜的人,其实没有认真过,洛悬自然不信自己会是妥帖安放木雕的人。女人逆着光,深邃立体五官陷入阴影中,清冷感更甚,她垂眸尽量自然地说:


    "多谢沈小姐的好意,我并非木雕的知音者,若是强行收藏,反倒拂了木雕的天然意趣。"


    本以为自己可以借花献佛,沈芊尔意外不已,面前金尊玉贵的女人,仍然是那副彬彬有礼的微笑与谈吐,却让她感觉宁一卿是那么疲倦。


    刻进灵魂深刻深处的疲倦。


    勉强收下心底的好奇与探究,沈芊尔回以礼貌:


    “宁董太过妄自菲薄,以后若是有意,可随时联系我,或者联系我们小崖也可以,不如让小崖把她的名片给您吧。"


    说完话,沈芊尔急忙催促洛悬把她那张充满艺术感的名片拿给宁一卿。


    奇怪的对峙气氛中,洛悬装模作样地在衣服口袋里,不紧不慢地摸索一阵,然后露出“哎呀,不巧了,没找到”的浮夸表情,松弛肆意地笑说:


    “名片刚好发完了,宁总和我果然没有一点缘分,我就不妄图高攀了。”


    沈芊尔讶然地失去说话能力,她从没见过把虚伪作戏放在表面的人,这小崖几乎落落大方地把“不乐意”流于表面,眼神清澈明亮,丝毫没有造作之感。


    到底是什么原因和理由,让这个名叫“小崖”的年轻人敢这么对待宁一卿啊?


    她头疼不已,生怕宁一卿一个不高兴,随便几句话就能毁了小崖的艺术生涯,连带她们这些在场的人都要遭殃。


    虽然这么久以来,她没听过宁一卿仗势欺人的新闻,但是这样站在云端的大人物,哪能没有一点古怪的脾气。


    "小崖,你乱说些什么,"她走到洛悬身边,小声地说, "就算没有名片也要现造出一张来啊,你不是很机灵的吗?万一宁董生气了怎么办?"


    这边沈芊尔急得满头大汗,一边拼命给洛悬使眼色,一边冲宁一卿陪笑,打哈哈说:


    "宁董,小崖是在开玩笑,这小孩一天天丢三落四的,我们再找一下名


    片。"


    "这小孩丢三落四?"宁一卿面无表情,目光沉坠,为沈芊尔话语中对洛悬的熟稔,与若有若无的维护。


    误以为宁一卿是在不悦地讥讽出声,沈苹尔急中生智,从自己的高级小皮包里拿出一张薄檀木雕刻成的名片,递给宁—卿。


    "宁董,这是小崖的名片,她不小心放在我这儿了,您请笑纳。"


    这边沈芊尔在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多亏想起来自己收过小崖的名片,还刚好放在包里,不然这可怎么救场。


    "多谢,但不必了,是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宁一卿音色沉冷,意兴阑珊地垂眸,小悬不愿意给自己,她又何必强求,徒惹小悬不开心。


    她无法承受再次失去洛悬的痛苦,徐徐图之才是上上之策。还有就是,小悬的名片放在沈芊尔的包里,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宁一卿对这一票一直在打理娱乐产业项目的二代们,并不熟悉。


    只是偶尔听说沈芊尔为人大方,成熟妩媚,撩得很多年纪小的AAoo们心花怒放,为她寻死觅活的人,不多但绝对不少。


    但这也只是饭局上,那些人酒后的闲话,她听到了一向一笑了之,并不当真或是当假。毕竟,与她无关,但这一次……


    “宁董,这怎么好意思,要不您跟小崖加个微信,”沈芊尔见宁一卿沉思良久,不由得忐忑地开口打断,又后知后觉自己的作法多少不太妥当。


    想到手机里无法通过的好友邀请,宁一卿心口隐隐作痛,不强烈只悠长,墨色眼眸忍不住泛起希冀,很想和小悬建立任何的一丝联系。


    但小悬不愿意,她不想再让洛悬不开心了,只能拒绝这无异于饮鸩止渴的剧烈诱惑。于是,她假作不在意地说两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下次吧,如果……能有缘的话。”


    “宁总,你是参透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的,有品位有品位,”沈芊尔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只好用两句颇为不三不四的恭维,意图扫除现在的尴尬。


    她总感觉宁一卿今天太奇怪了,失去了以往那种不刻意的游离,变得患得患失?沈芊尔心想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宴会厅上人来人往,终于有人注意到这儿,急匆匆端着香槟杯过来笑着说:


    "沈小姐,我们好久不见了,你


    最近过得很滋润啊,身边这位是……不介绍一下吗?"


    这人自然知道宁一卿是谁,但宴会氛围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来我往的分寸,所以恰如其分的装傻是必要的。


    洛悬对此乐见其成,从善如流地走开,将空间留给这群需要谄媚讨好宁一卿的人,倒得了下半场宴会的清净。


    大大


    行进的奔驰车上,洛悬腰肢与脊背挺直,黑发更显得她肤色如玉。


    “你和宁董认识?”沈芊尔狐疑地盯着洛悬,好半天想不出这人和宁一卿之间暗流涌动的原因。不,不应该是暗流,简直是激流勇进了都。


    "听说过,不怎么熟。"


    “我听小道消息说,宁董这两年疯了一样地找一个人,”沈芊尔吃了一颗奶糖,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幸运被她惦念这么多年。"


    "说不定是她的仇人呢?"洛悬遥望车窗外的城市夜景,半是调侃地笑。沈芊尔愣了一下,呆呆地说: "不会吧,有谁敢跟宁董结仇,巴结她还来不及。"


    “总有例外吧。”


    "怎么可能,进这个圈子里的人,若是没有家世背景,再清高也不过是做样子,否则很难存活下去,"沈芊尔说话直白坦然。


    闻言,洛悬心底平静如深潭,没有太多惊讶或是不忿的情绪。其实,她向来明白人性的规则,如生物链般直接而残忍。


    让清高的沉沦,让心比天高的下跪,让目中无人的卖笑,是一件令富贵到空虚至极的人津津乐道、乐在其中的事情。


    让人可以是星辰,也可能是灰尘。


    这两年,她潜心钻研木雕,不可避免地出席过几次这样的场合,大大小小的都有,那些中年发福的,惯于养小的,仗着有几个钱,过来试探,甚至直接开价的,不在少数。


    “或许吧,人各有志,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对于洛悬不置可否,沈芊尔一时恍惚,她父亲在家里把洛悬夸得天上仅有、人间绝无,在她没见到洛悬之前,狭隘地认为不就是一个有点才华、意气风发又清高孤傲的艺术家罢了。


    这种人不说多,但她见得不算少,其实大多都是绣花枕头,表面清高,一旦见几个有钱


    有势的富婆,亮出点存款的房产,这些人清高的骨头立马软了。


    今天遇上宁一卿,沈芊尔以为小崖会跟那些人一样,玩一手欲擒故纵,没想到这个Alpha是真的不假辞色,有那么点文人风骨。


    倒是很有意思。


    “诶,仇人肯定不是,据说是宁董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沈芊尔喝了口司机准备的果酒,刚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酒劲上来,让她忍不住开始八卦, “而且我听说宁董还找了个替身来一解相思之愁。"


    "替身?"洛悬有点意外。


    "对啊,宁董新购置了房产,几乎每天都按时回新房子里住,各种买东西哄房子里的人,一天天把人捂得可好。最长一次记录,宁董都没回宁家大宅过年,陪了那个小情人整整半个月,足不出户的那种哦。"


    “这样吗?”洛悬音色淡淡,略微怔松后笑了笑, "听你这么一说,她们倒像是真爱。”


    “可不是嘛,一个日理万机的总裁,出差都不忘给那人带礼物,还天天回家陪吃饭哄睡觉,谁听了不羡慕死,"沈芊尔满眼放光, "真想知道白月光正主有多风华绝代,到底是怎么把宁董迷得神魂颠倒的。"


    "真迷得神魂颠倒,还能找替身?"洛悬觉得这些人的脑回路明显不正常,把滥情当深情。


    沈芊尔瞥见洛悬锋利清淡的侧脸,有种语塞的感觉, "哎呀,具体的我也搞不清楚,说不定都只是谣言呢,宁董一天天把私生活捂得严严实实,八卦狗仔都拍不到什么实料。"


    "沈小姐,我在这儿下车就好,替我谢谢令尊,隔日我定登门感谢,"洛悬对此并不感兴趣,谦谦有礼地道谢,眼角眉梢都是恰到好处的疏离和礼貌。


    让沈芊尔恍然觉得这一幕和刚才那位像得不得了,言谈举止中都是同样的客气疏冷。或许她爸爸就是看中洛悬了这一点,学习能力和成长速度很快。


    街道两旁的路灯下,沈芊尔饶有兴致地看着洛悬拦下一辆出租车,往机场方向行去。同一时间,一百米外的一辆黑色路虎中,制服齐整的司机,低声询问端坐于后座的矜贵女人。


    “宁董,洛悬已经下车了,看样子是要去机场,我们还要跟着吗?蓝秘书说您的眼睛最近病情


    不稳定,需要早点休息。”


    "无碍,”双眼系着白色丝带的女人,指.尖轻轻点在冰冷窗沿, "继续跟着,确认小悬安全上飞机。"


    白色缎带随风飞扬,女人纤长双指间的烟管红星明灭,烟雾弥漫,像是一种结界般的,让女人心底的无所顾忌与孤注一掷,不至于直接被人看透。


    迈巴赫跟着出租车,一路拐上跨江大桥,车尾灯的红连成一片,好在拥堵很快结束,去往机场郊区的路顺畅起来。


    宁一卿这时才发现自己指.尖夹着一根细白的烟,明明定下每天最多只能吸两支,但今天已经是第三支,超额了。


    其实,已经很久没抽过了,今天见到了,便又忍不住。


    "告诉乐然以后车上和办公室都不要放烟,见到了会忍不住。"


    保镖连声应是,通过后视镜发觉女人捻灭了烟,仿佛在忍受着某种心烦意乱。


    自那之后,洛悬按部就班地在艺术馆雕刻、展览作品、直播,小崖这个人的作品逐渐有了些许名气,慕名前来的鉴赏者、收藏家络绎不绝。


    尤其在直播这一块,洛悬虽然依旧每周周五下午直播一次,有时两个小时,有时四个小时,并且不露脸。


    但是人气就是很玄学地蹭蹭往上涨,甚至夸张到开播的时候,总会有几个热搜冲上微博。


    往她工作邮箱里发邮件的人也越来越多,搞得她不得不开启垃圾邮件自动屏蔽,不过和小草的交流依旧保持着一贯的频率。


    每天的早安晚安,以及每三天小草会给她汇报一次雕刻的进度。


    直到某天小草给她发来一张图片,上面说一条略显粗糙,但是神情非常不驯且可爱的木雕小蛇。小草在图片旁附上了一句话: [小崖,你能不能看出这条小蛇自由自在的桀骜感?]


    说实话,洛悬觉得看不出桀骜,倒有点截肢的感觉,但作为初学者,纹理和细腻程度已经非常不错了。


    谁知道小草听完评价后,沉默许久,又发邮件来表示会重新雕刻小蛇,直到洛悬满意为止。


    洛悬望着屏幕上的邮件,觉得这个小草大概是一个完美主义的人,有点强迫症。


    “最近沈芊尔约你的次数,是不是有点过多了?”池梨看着关了电脑,准备出门的洛悬,


    开口问道。


    正在拉拉链的洛悬微微愣住,仔细想了想,


    "不就是人情周旋嘛,我虽然不喜欢,但人生在世总要牺牲和忍受。"


    说完这句话,洛悬惊觉自己这副论调,和宁一卿有些许相似,她摇摇头轻笑,看来自己的确长大了。


    以前她总以为自己学不会虚伪,学不会假笑,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学不会的。


    “唉,我知道你现在能承担更多的责任了,”池梨笑得有几分欣慰,她很开心看见洛悬在不忘初心的基础上,多了一层保护自己的壳。


    仰望星空的浪漫小孩也懂得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前行。"好了,那我走了,饭菜我都做好了,你等晚晚回来,一起热着吃。"


    “我知道啦,沈芊尔把你约在那种露天温泉,你要小心保护自己,别被人家占了便宜啊,”池梨趴在床上晃来晃去, "我听说那个温泉叫作什么情人泉,去了的人都成了情侣。"


    "商家的营销话术你也信啊?"洛悬穿上鞋,无奈地瞟了一眼池梨。


    “我这不是怕你遭了暗算嘛,上次你不就差点儿被那个人给那个什么,你要记得有事打电话啊。"


    闻言,洛悬哑口无言,抿唇扭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 “那次是个意外,我已经严正警告过那人了。"


    “那你也要小心,现在Alpha出门在外也不安全,而且那个人还一直对你虎视眈眈,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可不对劲了,就像那种阴霾笼罩了一辈子的天空,突然阴转晴……"


    池梨手脚并用地连比带画,想要形容出那种貌似昙花一现、镜花水月、浮光絮羽般短暂的失控感,但怎么都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你哪里看到她的眼神?这两年来你都没再见过她。"洛悬失笑不已,不自然地扭动左手手腕,来来回回摩挲。


    “……我能想象到好不?那次在你的墓碑前,我最后都是强撑着离开的,”池梨扭了扭身子不自然地说, "她那种黑沉沉没有光的眼神,感觉就差自己跳下去陪葬了,你说吓不吓人。"


    "小梨,你说的多少有点夸张吧,"洛悬冷淡地说,苍白清透的面容有一瞬的无所适从,


    很快又恢复成习惯的嗤笑,那种由不相信而带来的轻嘲感。


    "不是,真的很要命……算了,我形容不好,你自己想吧,"池梨说着说着话,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拽过洛悬的左手手腕,把袖子拉高。


    果不其然看见细白的腕心,有一条不规则的血色伤痕,还沁着鲜红的血珠,伤口周围有不规则的毛刺和血肉,一看就是被人用指.尖一点一点无意识撕扯搅弄下来的。


    池梨一声尖叫,拼命地往电视机柜跑过去,手忙脚乱地拿出医药箱,找到医生开的信息素稳定剂、消毒棉签、碘伏、白药和绷带。


    被池梨一系列动作惊得眼花缭乱,洛悬无声地叹气,走过去拍拍池梨,温言安慰道:"不用那么紧张,这次我忍住了,没把伤口撕裂得太开,你慢一点。"


    池梨手抖得厉害,打开碘伏的盖子就搞了——分多钟,最后还是洛悬过来打开的,她用的左手发力,伤口又渗出一丝丝鲜红,坠落在干净阳光的地板上。


    "你懂个屁啊,伤口不处理就要出门,再慢下去,我怕你血流成河,死在半路了。"洛悬掌心撑着额头,心说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上次医生说你信息素等级现在不稳定,一会从C到A,又从A到C,偶尔跳回s,会造成很多副作用,我还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比你以前动不动就吐血要好。"


    谁知道,信息素不稳定带来的隐患,是让洛悬患上一种名叫“皮肤剥离强迫症”的病,总想撕扯伤口上的皮肤组织,用细密刺痛的感觉抵消掉信息素波动带来的烦躁和抑郁。


    “安啦安啦,这种情况的确比以前吐血要好吧,”洛悬神情幽远, "而且说不定哪天自己就好了,只不过在这之前受点罪。"


    “我呸,谁知道在痊愈以前,你会不会流血把自己流死了,这么疼你也下得去手,”池梨颤颤巍巍地给洛悬的伤口涂上碘伏,手指太抖,一瓶药洒了半瓶出去。


    信息素波动的症状,就像是血液从身体里流干了,亢奋得脑海里是数不清的灵感,于是必须拿起刻刀雕刻,然后一不小心,划到了手腕,也不觉得痛,只是越发急切地想要雕刻,手握木料,下笔如神。


    等这一阵高峰过去,陷入低潮,伤口的痒意涌上来,便无休无止地麻木起来,于是动一


    动伤口撕扯一下,发现自己还活着。


    "没什么的,至少我会灵感充沛,离达到梦想的距离会越来越近。"


    想到做出更多木雕,供人观赏,再实现妈妈没能获奖的心愿,洛悬便颇感对现在的心满意足。


    见池梨处理得实在困难,洛悬叹息一声说: “你缓一会儿,看上去好像受伤的人是你才对,我自己包扎,你缓一会。"


    池梨靠着茶几喘气,面色十分不善地看着洛悬倒腾。银发异瞳的女生神色阴郁,长腿支起随意坐在光洁地板。


    阳光照在她高挺的鼻梁上,点亮一侧翡翠调的眼瞳,她单手缠着白色绷带,又不得不用齿尖叼住绷带一头,将其系紧一些。


    又或许她在享受绷紧伤口那一刻的痛感,这能够让她镇定信息素不稳定带来的躁郁症状。


    "我走了。


    "注意安全,"池梨想了半天,也只能说这一句话,多亏信息素波动,至少现在洛悬不会轻易被死神拿走性命了。


    "好的,我有分寸的,"洛悬轻轻笑了笑,其实自从做过腺.体官能消除手术之后,她对高等级omega的信息素,就不怎么敏感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情人泉是西叶市最大的天然温泉,自从旅游业发展后,这儿的规模越来越大,服务也以私密舒适为主,是很多上层人士的首选。


    尤其是这儿的清酒配温泉蛋,那是一绝,边泡温泉边吃,十分享受。


    洛悬过来的时候,刚好是下午三点多的光景,侍应生引着洛悬来到“竹”字间雅房,看见沈芊尔跪坐在竹叶蒲团上,正在浅浅自斟自饮杯盏里的米酒。


    “沈小姐,你好,”洛悬仍然背着自己的黑色帆布包,一身浅蓝色绒帽衫,清透稚气的面容漂亮生动, "你朋友需要的木雕样品,我已经带来了。"


    “嗯,不急,你先坐,尝尝看这家的流心八宝饭,据说糯米都是精挑细选过,连大小比例都一致的,香甜软糯,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好,谢谢,"洛悬放下背包,坐在蒲团上,自己拿了瓷勺,尝了一口糯米饭。沈芊尔满是期待的眼神盯着洛悬,忙不迭地问: “怎么样,怎么样?”


    br />素来没有太大的口腹之欲,洛悬耸耸肩,实诚地说: “一般般吧,吃不出什么感觉来。”


    "小崖是你的假名?”沈芊尔莞尔一笑,妩媚不已,她半趴在桌上,半醉不醉的模样, “要不要告诉你的真名,,不然我都不放心和你谈一笔交易。"


    她本以为无人能逃出自己的香甜的信息素,岂料,洛悬超出想象的……冷淡。


    "不用了吧,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你叫我小崖我会回答就好。"


    "你……"沈芊尔脸色晕红,娇媚一笑, "你的论调好老套,但是好可爱。"


    她站起身,白色浴袍随之而下,露出只穿泳衣的姣好身材, "你要不要……到温泉那儿,和我一起吃蛋糕?"


    洛悬皱眉,并不是很喜欢房间里的味道,"木雕你还没拿好,不是说很急吗?"


    “你过来给我吧,我们需要更隐蔽的聊天场所,”沈芊尔赤足踏在鹅卵石小路上,淋着小雨边往后面的温泉走去,边朝洛悬勾了勾手指。


    端坐于蒲团上,洛悬望着沈芊尔愉悦的身影,长指弹了弹杯中酒,思考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池梨该怎么办。


    总不能把木雕甩进去就走吧,托侍应生转交?又担心弄出什么损伤,到时候麻烦事多得很。


    就在这时,古风长衣长裤的侍应生走到雅室前,躬身说道:


    "客人,外面有人找您。"


    "找我?"洛悬狐疑地询问,”是什么人?""一位小姐,说捡到了您落下的东西,想要物归原主。"


    大概是最近坐飞机的次数太过频繁,即便天还没黑,举着伞走在路上时,双眼也比之前要模糊许多。


    她在赶去西叶市的情人泉。


    那天的宴会之后,她详细地了解了沈芊尔,是一家娱乐公司的总裁,平日里兴致来了,温存软语,恩威并济,玩弄几个流量小花小生,让旁人要死要活,只是一句简单的话语。


    这样的人不是洛悬的良配。


    />


    这样的人把洛悬约到来泡温泉,想做什么不言而喻,宁一卿推了推银丝眼镜,侧脸如霜,僵硬苍白。


    春末夏初的天气,杏花疏影,她的黑伞上落一簇簇的花瓣,才找到"竹"字号雅间。遥遥望去,桌上热茶袅袅,显然人刚走不远。


    "沈小姐开的是情侣温泉,只允许她们两人进入,因为有……有表白的需要,"侍应生迫于威势,倒豆子一样全都说了出来, "比如我们这款冰淇淋蛋糕里面藏着戒指,是我们的特色服务。"


    "藏着戒指?"宁一卿将手里的金色怀表开开合合,显然心烦意乱到了极点。"是的,沈小姐让我们特别准备的,应该是要用在重要的人身上。"


    侍应生低着头,偶尔偷瞟女人一眼,又赶快收回了视线,实在是这一刻原本还算温和的女人,周身骤然冰冷下去,令人紧张得快要灵魂出窍。


    手机在这一刻响起,宁一卿接通。


    "一卿,在做什么呢?"秦拾意的声音懒洋洋的。"你应该在在休假吧?"宁一卿不咸不淡地回答。


    “我心情不好嘛,你不要扣我的工资,我还要养老婆的,但是老婆跑了,我好苦啊,怎么办?跟你学一学拍星轨怎么样?"


    "很麻烦,要远离城市,无风无云无月的夜晚,也不能睡觉,要定时拍摄,经常检查,"宁一卿心不在焉地回复。


    "你还挺浪漫。"


    “我挂断了,有事。”


    宁一卿挂掉电话,无声地苦笑,和那个人在一起才浪漫,不然漫天星光又有什么好看的。


    现在她有了时间,却没了人。


    洛悬的离开是她的星河垂暮,从此她的夜空没有了光。她无数次在深夜徜徉踏着幽步遍寻不见星星。


    薄雨打叶,泠泠作响,洛悬背着包,在这边转了好大一圈,才往后面的温泉行去,一抬眼就看见细雨微漾中,孤身站立的女人。


    女人似乎是匆匆赶来的,风尘仆仆,齐整清洁的白色正装衬衫,扣得一丝不苟,唯有黑色的皮质袖箍有点松,软软地落在手腕间,将雪青色佛珠掩落于尘雾之间。


    与她整个人的内


    敛工整极为不符。


    “宁总,是你特意来给我送落下的东西?”洛悬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说, "拾金不昧?"


    女人在秋雨里,双指捻着一根细白的烟,竭力隐忍的淡然神色如海岛迷雾般,是一种缥缈高亢,难以捕捉的美,莫名有了难以形容的献祭感。


    "小悬,你的绿松石袖扣,那天掉在庄园里了,"宁—卿吐字很慢,像是为这蹩脚的借口感到难堪。


    “谢谢,宁总,我回去后还找了很久,”见宁一卿站在原地不动,洛悬又问道, "还有事吗?""沈芊尔不是好人,"宁一卿双眼失焦,烟尾艰难地对准火苗,却怎么也点不燃烟。


    洛悬轻声哼笑,拿过女人指.尖的烟,轻松地滑动砂轮, “啪”点燃细烟。


    火星在绵绵细雨中明灭闪烁,少女修.长指骨夹着烟,望向双目迷蒙的女人,心底有些感到几分涩感,像是遇见破碎的琉璃灯火。


    这一场雨,倒像是初恋时会下的雨。


    让渡的火,点燃的烟,宁一卿感受到漫进唇瓣的温度,属于洛悬长指的温度,自己曾经熟悉的,深切体验过。


    "你就是好人了?"洛悬长睫沾湿,刻意移开视线投向院落里的杏花。院落里安静了,只有小雨沥沥的轻响。


    大概是等得太久的关系,女人疏冷清雅的面孔湿漉漉的,肌肤薄得几乎停不住一丝细雨,鼻尖、脸颊、眼睛都染上胭脂色。


    “我也不是。”


    洛悬还是第一次听见女人用这样的口吻说话,委屈中带着哀求的无奈。


    宁一卿眼睛没有焦点,却如同湿淋淋的鹿,仓皇的,孤注一掷的, "星星,别去,求你别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