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都是女子，不也一样会读书认字，孙姑娘似乎很是震惊？”张云敏问道。
孙月萍有一瞬间的自惭形秽，对方如此坦荡，倒显得她大惊小怪。
“是我失礼了，只是母亲曾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虽然念书，却是父亲私下包庇，看的也只是寻常典籍，还要避人眼目。”
“从来不曾听说，原来女子也可以大大方，方认字念书的。”孙玉萍的坦然，让张云敏点了点头。
这是时代的局限，所有人都是如此。张云敏决定换个婉转的说法，“也并不是要去考科举嘛，读书认字，将来做生意，会自己写账本也是好的。”
孙月萍含笑，“是，要是自己能认字，总不会吃大亏了。”
这么一想，自己不也是做了一桩好事么？孙月萍略微沉吟，悄声道，“我倒是想去，只是却不能让阿娘知道了。”
“无妨，孙姑娘要是有空就来酒楼，我找一间房给你，来的都是我们村帮工的丫鬟仆妇，不会有人发现的。”张云敏笑道。
“好。”孙月萍忍不住激动起来，她自小就认为自己不比寻常闺阁女子，还十分自豪。没想到，人家做的事，这才叫厉害呢。
孙月萍心口砰砰直跳，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目光却落在了张云敏提来的食盒上，“这是什么？”
“孙大人上次帮了我的大忙，我提了几样菜过来送给孙大人。”张云敏说道。
“何必这样客气，可惜我还不曾尝过你的手艺呢。”孙月萍也有些好奇。张家的冷吃兔和如今的拨霞供都出名的很，张云敏的手艺肯定不赖。
“你下次来授课，必然要请你吃一回。”张云敏笑着和孙月萍别过，看着女子消失的背影，孙月萍嘴角忍不住一弯。
真没想到，就算是在北境这样的荒芜之地，也能遇见如此有趣的女子啊。
杨姐儿将摊子上的事交给了大丫，自己开始在酒楼里忙活了起来。
她虽然还不识字，但是干活却手脚
利索，并不偷懒耍滑。虽然是当掌柜的，但杨姐儿也知道，不可能往柜台后面一站，只等着收钱就行了。
就像是做冷吃兔，要从杀兔子开始学起，配料，熬油，一点点自己吃进去了，开店才能有底气。
张云敏看着她忙忙碌碌的，嘴角露出了淡淡一丝笑意。
她喜欢看着这些坚韧的女子们，就像是一片青草，看似柔弱。可是无论多么刚猛的风，都无法吹断她们。
张云敏的目光落在了悠悠蓝天上，说起来，自己还没见识过这儿的官差大人呢。
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要见面了吧。
而此刻，荆州刺史庞大人，正和从京城来的靖王坐在一块儿，紧张地额头上直冒汗。
“庞大人，很热么？”靖王端着酒杯，微微皱眉。
庞凌文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干笑道，“是下官失态了，没想到殿下亲临，我等不胜惶恐。”
“幽州的战报，传到你这儿来了么？”靖王再次问道。
庞凌文的神色更加难看了，“是，臣收到了。”
“这几天天灾人祸连绵不绝，旱情越来越严重，百姓几乎颗粒无收。幽州又有蛮人入侵，内忧外患，京城为此十分担忧。所以特意命我前来处置北境十二州。”
“庞大人，荆州在你的治理下，一片风调雨顺，朝廷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靖王笑了，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的挟了一筷子才吃。
“为朝廷尽忠职守，本来就是我等的本分。”庞大人连忙肃然了神色，抬手对着北方一礼。
“殿下放心，幽州之事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去筹集兵马粮草。有殿下指挥，我等必然能驰援幽州，战无不胜。”庞大人赔着笑脸说道。
周墨翎笑了笑，又喝了一杯。等和靖王吃完这顿饭，庞凌文的后背都快湿透了。
他本来身材就胖，平日里贪凉畏热，今日和周墨翎吃了这顿饭，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进了轿子，庞凌文才狠狠松了口气。而此刻歇在驿
站里的男人嘴角带笑，站在窗边看着对方急匆匆的离去。
暗处，周墨翎的侍卫凤七走了出来，神色讥诮，
“这位庞大人，怎么和殿下吃个饭，和上刑一样难受？”
“他心里有鬼，自然坐立不安。幽州要求驰援，我从京城都得知此事。”
“荆州却说现在还在整顿兵马，简直一派胡言。”
“他不愿意去驰援幽州，也是理所应当。毕竟现在的朝廷，可不比从前了。皇上疑心太重，年纪又大，杨妃美貌，后宫粉黛无颜色啊……”凤七笑了起来。
“现在人人都忙着巴结杨家，出兵驰援，又没什么好处，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嘉奖。劳民伤财，还不如将银钱送给杨国舅呢。”
“你最近，倒是很爱说话。”周墨翎的目光一冷，停在了凤七身上。侍卫顿时低下头，无声无息的融进了黑暗里。
“其实，殿下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但很快，侍卫又忍不住嘟囔起来。
“呵，我看你是越来越大胆了。”周墨翎眉头一皱，“既然这么闲不住，就去幽州看一看，幽州大乱，就算当地官员死不足惜，百姓却无辜。”
“庞凌文看似忠厚，可是中厚的人，当得上一地刺史么？”
“是。”这一次，凤七没有再插科打诨，而是应了一声，“只是我若去幽州，殿下却要小心了。”
“北境这些年十分混乱，成国公被贬谪，如今的军务混乱，人人自成一派。杨国舅的手也想伸到北境来，否则当时兵部尚书刘季明不会死咬着成国公不放。”
“现在暂代边防大将军的，是振武将军王海逸。此人立场不分，但听说脾气暴烈，不好相与”
“行了，啰啰嗦嗦，难不成本王是三岁孩童么。你只管去幽州打听军情，悄悄地去，本王要看的是最真实的奏折，不是那些官面文章。”
“是。”凤九也知道自己说这些，属实啰嗦了。
而此刻，整个北境，隐隐可见风雨欲来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