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他
    皇帝被勾得欲色浓重,当下命人摆驾,牵着傅丝丝的手上了龙辇。傅丝丝悄悄回头,对她使了一个眼色。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懂了吗?以后学着点。


    隐素木着脸,实在做不出任何表情。她眼睛是看会了,可是做不做得出来她不敢肯定。再说她现在连个可以使媚术的对象都没有,学了也无用武之地。


    又等了一刻钟,秦氏终于出来。


    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是被刘太后送出来的。


    “这事梁二夫人委实过了,她一个世家府邸出来的夫人,怎么能带人去砸门。那些个规矩礼数的你不知道,难道她也不知道吗?”


    刘太后这话分明是给秦氏撑腰。


    并非她纯心偏袒,而是如今三位国公之中就数梁国公跳得最欢,隐约还掺和皇子们争储一事。她借着此事,也想敲打一下宋家。


    秦氏谢恩时,隐素也跟在后面。


    刘太后看了隐素一眼。


    怎么先前听着又傻又蠢的缠着武仁侯府的老二不放,险些成了京中的笑话。如今瞧着眼神清亮,仪态体统也不差,哪里就像传言中的那般不堪。


    “是个有规矩的。”


    秦氏最高兴听到的就是别人夸自己的女儿,何况刘太后不仅贵为太后娘娘,还是她小时候的长辈。


    母女二人分别还得了赏赐,她得的一块能随时进出宫中的令牌,而隐素得到的却是一套金镶红宝石头面并一套绿翡翠玉饰。


    美玉晃人眼,金光刺人心。


    一个代表的是殊荣,一个代表的恩赐。


    秦氏进宫里忐忑不安,出宫时神采飞扬脚步生风。将将出了宫门,一眼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傅荣。


    傅荣此前一直在宫门外不安地走来走去,一颗心是七上八上跳个不停。先前宋家的二夫人先出来,害他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几分。


    他搓着手,不停望着紧闭的宫门。


    暮色渐深,他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沉。


    厚重的宫门一开时,他低沉的心猛地提起来,待看清自家婆娘和闺女的神情时,他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快走,快走,回家再说。”秦氏乍然得了宝贝,死死藏在怀中生怕被人抢去。也不怪她眼皮子浅防心重,实在是她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的宝物。


    傅荣不明所以,却是依言而行。


    等到一家三口上了马车,秦氏像做梦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脸。


    这样的大好事怎么让她给遇上了呢?


    傅荣听得一愣一愣,好半天才理清思绪。所以宫里的太后娘娘是他婆娘的芳姨,皇帝还是他婆娘幼年的小伙伴。


    他婆娘打了国公府的小姐,太后娘娘不仅没有怪罪,还赏了一块可以随时进宫的令牌,他闺女还得了两套价值连城的宝贝。


    他狠狠掐了掐自己大腿内侧的嫩肉,痛到脸皮都扭曲了。


    这些竟然是真的!


    夫妻俩先是喜形于色,然后抱头痛哭。傅荣哭的是他们一家人没事了,秦氏哭的不光是这个,还有自己多年来都没有回过娘家的遗憾,打定主意等回到陲城必带着丈夫儿女回一趟娘家。


    哭了好大一会儿,他们冷不丁看见女儿像个没事人似的,傅荣猛地羞赧起来,秦氏也是一脸的不好意思。


    “当家的,你可是没看见到,咱闺女可不得了,说话做事沉稳得紧,太后娘娘都夸她了。”说到这个秦氏是无比的骄傲。


    傅荣与有荣焉。


    夫妻二人又问起傅丝丝。


    隐素说了傅丝丝的情况,简而言之一句话:很受宠。


    秦氏惋惜自己好不容易进宫一趟,竟然没见到小姑子。听到女儿说原本小姑子是在太后娘娘的殿外等着的,更是遗憾不已。


    傅荣安慰妻子说妹妹如今已是宫妃,自然是万事都要以皇帝为主,更不能像寻常人家出嫁的姑娘那般能常回娘家看看。


    夫妇二人唏嘘感慨,隐素欲言又止。


    若是他们知道秦氏之所以没有见到傅丝丝,是因为傅丝丝要陪着皇帝去玩妖精打架的游戏,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伤感。


    伯府被砸破的大门敞着,年老的门房弓着身体守在那里。


    别人家买奴仆,挑的都是能干能用和精壮的,傅氏夫妇却专挑那些没人要的老弱病残。老门房见主家平安回家,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翌日伯府一切照旧,傅荣带着人修大门,秦氏忙着装病。隐素不用上学,便和小葱一起挑拣豆子。


    近午时,有人匆匆来报信,说是傅小鱼和人打起来了。


    五味巷纵长不算深,傅荣忙着,秦氏不能出门。隐素也没惊动他们,索性自己去了。将将出门没多久,远远看到路边的马车旁倚着一位风流恣意的翩翩公子。


    林清桥桃花眼含笑,“傅姑娘。”


    隐素心下一个“咯噔。”


    她下意识往林清桥身后看去,唯恐看到不该看到的人。


    “傅姑娘,你找谁呢?不会是益之吧。”林清桥说着,对马车内道:“益之,傅姑娘找你。”


    一只透骨寒玉的手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白衣重雪的男人仿若是一道天光惊现,晃得人心如见明月。


    隐素暗暗祈祷马车里的人不要下来,但愿那人自恃身份不踏贱地。只是怕什么来什么,谢弗已经下了马车。


    她默默念经。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不要和我说话,不要和我说话!


    “傅姑娘,你找我?”


    冰玉相击的声音,听在她耳中却是魔音绕梁。


    完了,谢弗和她说话了,今晚她必会梦见那个疯子!


    三次了,她约摸是得到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但凡她白天和谢弗说过话,晚上一定会和那个疯子在梦中相遇。


    她哭丧着脸,“我…我没有,我就是平日里见你和林公子总在一起,还以为你们今日没在一起,略有些奇怪而已。”


    “怪不得我最近桃花运极不佳,原来是这个缘故。”林清桥摇着折扇,一副扼腕的模样。“看来我以后少和益之在一起,免得有些人误会我有那劳什子龙阳之好,无端损了我的一世英名。”


    他之所以惋惜并非是因为此,而是因为错过了崇学院的大事。没能亲眼看到傅姑娘一以曲震惊众人的场面,他深感遗憾。


    他一想到自己之所以错过这么多,皆是因为陪谢弗出京找人所致,他更是悔到捶胸顿足。他脑子一定是进了水,若不然怎么会跟着益之一起胡闹,去找什么梦里的怪人。


    怪人肯定是没找到的,找得到才是见鬼。


    他幽怨地看了谢弗一眼。


    谢弗还是那般清风明月的样子,看得隐素差点又犯了痴。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盯着对方的胸前,似是想透过雪色的衣衫看清内在的肌里。这般如玉如璋的男人,从头到脚都完全无缺,当然不可能和梦里的那个疯子一样满是疤痕。


    “我说傅姑娘,本公子我差哪了,你没必要一直盯着益之看,视本公子如无物吧?亏得我还时不时念着你,你这样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林清桥说着,作西子捧心状。


    这话吓了隐素一跳,她赶紧收回视线,恨不闭上自己的眼睛。


    让你乱看,让你乱看,迟早会出事!


    “我…只是瞧着谢世子似乎是清减了。”


    她耷着眼皮,却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这胸确实是大,难怪会被骂胸大无脑。


    “傅姑娘真是有心,竟能注意到益之瘦了。我近几日吃不好睡不好,也瘦了一些,傅姑娘没看出来吗?”


    “近日春寒未散,林公子多保重身体。”


    她能说什么,难道说她压根没注意林清桥是胖是瘦吗?任何人和谢弗站在一起,任是谁都不会注意到其他人。


    来往行人不断,但凡是路过之人皆是满目震惊。


    五味巷到底不是京中贵胄居住之地,这里的人没什么机会和世家贵族们打交道。单是一个林清桥已是扎眼,何况还有谢弗。


    或许不到半天的功夫,巷子里又会有她的新传言。


    她记挂着傅小鱼和人打架的事,匆忙告辞。


    “这傅姑娘,怎么瞧着真的在躲着我?”林清桥摇着扇子,忽然瞄了谢弗一眼。“或许她是不想看到你?不应该啊!”


    谢弗不语垂眸,宛若明台美玉。


    他再抬眼时,眸中幽暗化为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