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吧
    烤一块苕皮吧,她说


    我们一起将木炭摔打成灰


    疯狂的咀嚼中,大雪过境


    遥远的气球开始斑斓的远行


    太平洋彼岸的人们尚不知情


    一望无际的折耳根田坎


    用碗里的油刷苕皮


    铅笔写满菜单


    遮住饕餮疲惫的大嘴


    喝瓶桦树汁吧,我说


    你来喝桦林特产桦树汁


    他们将甜蜜的树汁灌进玻璃瓶里


    夭折的蚜虫吐出的蜜糖


    牵引着桌上的饕餮躲开账单


    “没想到东子你居然还有点文青潜力啊!但是你这诗怎么像是在教人逃单呢?”樊盼晴听着隋东改写的王阳的诗,突然发现这孩子居然有点文学天分啊。要是他能接受一下正规的九年制义务教育,说不定还真的能成为一个正儿八经的诗人。


    [吃霸王餐的,我帮你追回来。]


    傅卫军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还不忘让樊盼晴安心做生意。


    “姐……,姐,我……,我哪敢教人逃单呐。给我……,我,多放……,放折耳根!”隋东拼了,哪怕他吃不惯,今天也必须帮他姐把库存给消耗了。


    “好,你说的哦。”樊盼晴抓了一把折耳根,全放隋东那块豆干里了。而傅卫军的苕皮里只有葱花和泡萝卜粒,是标配。


    今天又是几人的聚会日,在沈墨和王阳还没有来之前,三人疯狂吐槽着。不过樊盼晴并不讨厌王阳,这小子除了有点妈宝,比较文青之外,其他还好。他的诗也还不错,在九十年代要是能找到金主的话,说不定出本诗集,也能火的。最关键的是,沈墨喜欢他,他也喜欢沈墨。


    三人在烧烤店等着,但是左等右等,两人都没来。傅卫军觉得有点不对,就去呼了一下沈墨BP机号。


    但沈墨一直没回,傅卫军呼了好多次,完全没有回应。樊盼晴的直觉告诉她可能出事了,她立马关了店,和傅卫军去了学校,然后让隋东去找王阳。


    到了学校,樊盼晴立马就听到了很多人在讨论沈墨照片的事情。这些学生都一致认为沈墨在外面做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所以才会有这些照片被拍下来。


    但是结合沈栋梁所做的那些事情,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沈墨曾经遭遇了多么可怕的事情。难怪之前他们两兄妹都不愿意说清楚,也不愿意她帮忙。


    傅卫军的助听器不怎么灵光,所以他并没有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也好在他听不见,不然此刻肯定要发疯了。


    隋东那边也很快找到了王阳,才知道他们吵了架,沈墨和朋友出去吃饭散心了。


    樊盼晴把傅卫军安抚回家了,让隋东看着他。然后她再单独将王阳约了出来,两人在烧烤店里谈了一下人生。


    她以女性的角度来跟王阳描述了一下沈墨经历的一切有多么可怖,而沈墨还能接受他的爱,那就说明她是真的真的很爱他的。如果他接受不了曾经的沈墨,那就请他麻溜滚,不然傅卫军和隋东肯定会把他揍得生活无法自理。


    “我能接受,我爱她,我甚至可以为她去死!”王阳现在很懊悔,他说话太重了,伤到了沈墨。还没有及时解释清楚,就让她走了。


    “别把生啊死的挂在嘴边,你20岁都没有呢,说什么死不死的。”樊盼晴叹了口气,觉得年轻人就是勇啊,“既然你选择继续爱她,那明天就好好跟她道歉。她明天应该会去录像厅那边吧,你到时候直接过去就行。”


    “嗯,好,谢谢晴姐。”王阳点点头,很是感激她。


    “对了,小墨跟谁去吃饭啦?”樊盼晴不知道沈墨还有其他什么朋友,肯定不是学校里的室友和同学,那边说话都那么难听了。可是沈墨的社交范围也就学校和他们了,还会有什么人呢?


    “她在维多利亚的同事,是个很好的女孩子。”王阳想起了殷红来,能帮巧云阿姨挡酒的人,肯定是好人呀。


    樊盼晴也很清楚现在下岗潮,很多人都是被迫去风月场所上班的,既然王阳都这么说了,她就没有再继续问。


    不过是一顿饭而已,能吃出什么来呢?


    而就是这个疏忽,让她后悔了很久,甚至到了下一辈子,她还在想如果她继续问了,去找了沈墨,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今天关店早,樊盼晴睡得也很早。第二天起来得也早,她还是按照平常的作息去了菜市场买菜。给外婆弄好了饭之后,就去到店里做准备。等到傍晚,就开门烧炭,准备迎接客人了。


    今天客人还是很多,樊盼晴忙得不得了。店里的电话一直在响,她都没空接。抽空腾出手来,她才接了一个电话。


    “晴姐,隋东被人打到进医院了!医生这边要钱做手术,晴姐,你快点来吧!”电话是王阳打的,他本来准备去跟沈墨道歉,结果去了录像厅,就看到了被揍得开了花的傅卫军和隋东。


    樊盼晴一听就炸了,立马丢下店里的客人,骑着自己的小电驴,去了医院。


    隋东伤得很重,断了几根肋骨,脸上还被毁容了。看着弟弟脸上起了水泡的伤口,她牙齿都要咬碎了,“谁打的?”


    知道傅卫军没有大碍,沈墨也在之后,樊盼晴立马打了电话给潘叔叔。让他叫一群信得过的人来,说外婆的干外孙被人打了,要教训回来!


    潘叔叔一听也炸了,立马叫了一帮半大小子,冲去揍人。


    樊盼晴就在一边看着,顺便指点着他们怎么打人打不死,还不会被认定为伤残。等到那群人都趴下的时候,才用烧烤店里的火炭给他们脸上加了点火彩。


    “傅卫军和隋东是我叶家的人,你们以后想要招惹他们,可要想清楚了。今天你们受的伤,都是我一个人打的,所以医药费我也会赔。不过,也仅此一次。听清楚了吗?”


    潘叔叔对她挺好的,她自然要把责任都承担下来。保卫科那边有人去通风报信了,不过邢三儿看到是这两人,也就假装主持了一下公道。他让樊盼晴现在就把钱给了,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了。


    回家去拿了存折,樊盼晴不得不跟外婆道歉,这存折里的钱,不该是这么用的。


    “晴晴啊,冬天之前你离开桦林吧。这里太冷了,去温暖一点的地方。”外婆没有骂她,而是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说道。


    “嗯,降温之前我就带着外婆一起去……,去三亚,那边暖和,还有椰奶喝。”樊盼晴也待不下去了,这里看不到任何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在枯竭。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有些事情要做。


    折腾了一夜,天才蒙蒙亮。去到银行,还没开门。她坐在门口等着,开门之后取了五万块钱出来。


    这些年经营烧烤店也赚了一些,再加上利息,里面还有十万块。这十万块,就是他们去海南的经费了。九十年代的海南,主打一个人傻钱多。十万块,应该够他们发家致富,够他们这一群人美满地生活一辈子了。


    一夜未眠,樊盼晴十分疲惫,可她还不能停下来。立马又去了录像厅,她得看看傅卫军怎么样了。昨晚王阳说他没事,但不代表他真的就没事了。


    顺路去买了一只鸡,还有一只蹄髈和排骨,准备给他和隋东炖点汤,补一下身子。


    到了录像厅,她发现大门紧闭,里面的气息,让人有些窒息。只觉得心脏都要爆炸了,她拿出钥匙来,推门走了进去。


    放映厅里没人,后面亮着光。那里是厨房和厕所,他们在那里面干嘛?


    樊盼晴才走两步,傅卫军就冲了出来。他按着她的肩膀,一直将她往外推。


    “你干什么?”樊盼晴一手提着鸡,一手提着蹄髈,也没办法打手语,只能冲他问道。


    走!


    傅卫军抓着她的肩膀,也没办法打手语。他助听器还没来得及戴上,只能做着嘴型,冲她无声地喊道。


    “走哪里去?我就是来看你的!你看看你的脸!你受伤了!”樊盼晴夸张地说着话,好让他能看清自己的唇语。


    走!


    傅卫军还是无声息地呐喊着,一边将她往外推。


    “啊!救命!救命啊!”


    这时从厕所传来了一声惨叫,这个声音……


    “谁在里面?”樊盼晴其实已经听出来这个声音是谁了,这带着广西口音的普通话,还能有谁。


    可是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


    会在录像厅的厕所里?


    “啊!”傅卫军从喉咙之中挤出了一声绝望的嘶吼,在决定要为沈墨复仇的时候,他就想着必须要将隋东和樊盼晴给摘出去。他们两个,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牵连。


    他要为自己的姐姐复仇,那代价也要他自己来付!


    他依依不舍地放开了她,然后毅然转过身,冲进了厨房。


    “你要干什么?”樊盼晴连忙追了上去,她看到他拿起了刀,想也没想,她就冲过去,握住了刀刃。


    滴答,滴答,滴答……


    血珠滴落在地面的声音很轻,但是此刻在傅卫军的耳朵里,却是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