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冥河拥血海,控阿修罗族,住阴闇无边的幽冥,顶头上司更是出了名无恶不作的反派魔祖,但冥河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不然呢,见义勇为还需要看脸嘛,他堂堂冥河老祖难道会因为人家长得漂亮就见色起意?怎么可能,尊老爱幼不欺凌弱小这种道德底线他绝对是有的!


    冥河笑吟吟开口:“乾坤朗朗,众生有目,道友怎么好当众欺辱旁人?何妨谦让下这位红衣道友呀。”


    刚才被喝为贼子的男人站了出来,他一身华贵的蓝缎锦袍,眉眼间虽有三分怠惰却无损他的英俊。他对着冥河拱手道:“不知这位道友该如何称呼?”


    语气看似客气,态度却极其倨傲。


    冥河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就是个路人。”


    冥河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红衣身影。不过隔远了看不清,靠近后冥河才发现这红衣美人的身量着实不低啊!几乎和阿大齐平了。冥河皱了皱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但当他的视线转向红衣人的小腹时,皱紧的眉头又缓缓松开。


    别说冥河瞎,他其实真不瞎,穿越前两眼实力都是完美的2.0呢。但看人爆锤渣男,和看人被渣男爆锤,那是纯纯两码事。


    冥河感觉对面蓝衣男子刺过来的扫量视线有点凉,于是示意身后的阿大上前挡挡风,但一贯听话的阿大这次却选择了默默移开了视线。


    于是冥河持续递。


    其实早在冥河义无反顾冲出去那一刻,阿大就在他背后伸出了尔康手——老祖,说好的世外道人,不问人间俗事呢?


    阿大本来是想说些什么,却没能来得及。


    就在主仆二人旁若无人眼神杀的时候,对面站着的蓝衣男子又开口。


    露人是谁,这洪荒竟有个叫露人的大能?是来自妖族的精怪么?男人不知道,男人也不关心。


    他抬起手,遥向天边:“如果道友此行是欲往三十三外天听道祖讲课的话,不必去了。”


    还不能冥河发问,他便主动解释道:“天外突然垂下一块陨石巨幕,来历之诡异,连道祖都不能说明其出处。正因如此,道祖推迟了二讲的时间。”


    “在下好言劝道友不如就此返回修行之所,这洪荒上发生的其他事,即不是道友该管的也不是道友该问的,不如就此忘掉。”


    冥河闻言微微瞪大了眼,像是没想到男人说话竟能如此豪横无礼,也像是吃惊于男人话里包含着的满满信息量。


    道祖二讲时间推迟了,还是因为一块突然跑出来的巨型屏幕?这巨幕屏幕到底是怎么回事?洪荒版的imax嘛!可imax要用来播什么,又为什么要挂紫霄宫门口?……难不成是要给道祖放哆啦A梦和一颗闪闪的红星!


    冥河想想道祖那张清净无欲的脸配上蓝色的卡通猫头就觉得好笑,可一想到这巨幕的来历,他就又笑不出来了,忧心总该不会又是……


    反派的阴影虽然无处不在,但也不会全知全能到这个地步。


    把一些不该出现在脑海里的可怕阴影强行挥散,冥河掀起眼皮看向眼前的男人。


    “这位道友说的是,你即不给在下洗袜子也不给在下暖床,在下当然不该管你的私事。”


    明明是冥河知情识趣的退让了,可他的话男人怎么听怎么觉得古怪。


    当然不会给对面人反应过来的机会,话音一转,冥河突然就摆正了神色:“但这青天湛湛,公道自在人心。我洪荒诸生虽不历教化,却也不是那般湿生卵化之徒,怎能看你当众欺凌一个孕妇呢?”


    “众生有难,便是吾辈有难!我等修道之人,不能随便无视他人遭受到的灾厄!”


    “等等!你说什么?”


    男子闻言也顾不得冥河到底是不是占了自己的便宜了,他露出的表情看上去比冥河还诧异十倍:“你刚才说……谁是孕妇?!”


    冥河愣住,转头看向一旁的红衣女子。


    孕妇?没错呀。


    开玩笑,阿大小小一个泥石点化之物都能看出来的事,他统御上下血海的冥河祖师会看不出?那女子架虽吵的厉害,左手却从不曾离开过微凸的小腹,所以冥河一眼就看出了女子有孕在身。


    冥河今天出来这一趟,虽然心满意足的看了风景吹了冷风,但没做什么有用的事。所以帮这女子冥河就当日行一善了,也不枉费他出来了这一整天。


    红衣女子闻言看向冥河,张了张口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未出口的话语却被帕金森突然提前发作样的男人打断:“阿盘,你你你——”


    冥河一边冷眼看着,一边心里嗤笑这男子做作。怎么回事,是没上过生物课?还是失忆了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人会怀孕这种不是常识么?


    “这位道友不必再装了,在下和在下的家仆都在这里,事实真相如何早就看清了!”


    阿大顺势上前了一步。


    没办法,他家老祖都上了,阿大没道理在后面缩着,只能被迫陪他家老祖一起见色起‘义’。没错,见色起‘义’,义气的义。


    阿大算是看清了,要说他家老祖有多少仁义之心吧,那对不起可能真没多少。但若论这洪荒能为了美色瞬间变出仁义的人来,他家老祖数一数二。


    元会前为了一个藏香,元会后又为了一个红衣人。


    阿大瞧见冥河正温声安慰背后的红衣人:“道友还年轻,必定会遇见更好的人,现在千万不要为了孩子委屈自己。”


    蓝衣男子闻言瞬间大怒:“你这人怎么回事!大家都劝合不劝离,你怎么劝离不劝合呢?”


    冥河眼皮都不抬:“因为我是那少有的看不过癞蛤蟆硬吃天鹅肉的人。”


    蓝衣人:……


    阿大:……


    阿大不明白,老祖不是有藏香了么,怎么又对这红衣人这么亲切?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家花不如野花香?


    阿大用刻薄又挑剔的眼神扫量了一圈这朵“野花”。


    作为一名忠诚而贞勇的阿修罗武将,他实在看不出来,差不多的身量输很多的长相,这个怀孕的男人哪里比藏香好?


    等等!阿大突然反应过来,他家老祖好像还不知道——


    “呵。”


    一声低笑,自冥河身后响起。


    这笑声低沉华丽,着实好听,就是不太像是女子的。


    【不太像女子】这五个字出现在冥河脑海里的时候,熟悉的感觉再次爬过了脊骨,那种从发梢到脚跟的汗毛一瞬直立的感觉又回来了。


    但此时冥河还没想到,他这时受到的震撼会比元会前更甚。


    红衣人低下头:“这位道友,吾虽不是女子,但谢谢你为吾仗义执言。来日道祖二讲时再见,吾必重谢。”


    冥河:等等!


    重谢不重谢的先放一边,你说你自己是男人?!可红衣人怎么会是男人,他不是怀孕了么?男人……也可以怀孕的么?


    他一元会没出门而已,这洪荒就天翻地覆了??


    冥河沉浸在原来读了个假生物的竟是自己的震撼中,忍不住问道:“这位道友,你这肚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哪怕在科技先进的二十一世纪也没有男人怀孕这等奇事啊!


    男人闻言沉默了半响:“现在的洪荒,的确是这样的。”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这个孩子误了吾很多大事,但吾还是决定把他养大。”


    那不知身份的红衣男子说话做事同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只是对着冥河态度到底要好上一些。


    山巅那燃烧般夕阳打在他披风上,他落下的语气半是怨愤半是感叹:“终是天意戏我”。


    天意戏你?


    所以是天道那个不做人让洪荒的男人也能怀孕呢?


    冥河:……


    卧槽啊,天道你TM反人类!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你真不是个好东西啊,就应该让罗睺把你捅翻!


    旷野悠悠,枝头上王雎关关,鸿雁嘤嘤;浩浩河川,野草茂茂,其下呦呦鹿鸣。


    这本来是冥河很欣赏的洪荒上生机盎然的一幕,但现在冥河看向凑在一起的鸟,头抵在一起的鹿,只想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并且合理怀疑这些两两成对凑在一起的都是公的。


    冥河感觉自己十几年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那边年度男男感情大戏还在继续中——


    蓝衣男子手抵额角:“阿盘,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不知道那群被你逐族的丫头们是怎么出现在我家门口的?”


    红衣人冷笑:“你我之间的事,外人都能分辨,你却偏要狡辩!”


    冥河感觉自己又被e到了,不过他已经不想再管自己被提到什么了。


    他转过身,对阿大说:“回去吧。”


    阿大在两方之间小心观察了下,前来回禀道:“老祖,渣男在瞪你!”


    冥河头也不回:“随他瞪。”


    开口就是道祖二讲,这两人的身份自然不容小觑。但洪荒不大时间却都是按亿年算的,这次出门之后冥河还不知道几个元会后才会再出门呢,那时候谁还记得谁是谁?


    阿大却还有些恋恋不舍,这人吵起架来真的什么都往外说!


    蓝衣人提出:“儿时偷你的裤衩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


    红衣人随即反驳了:“你抢了我的初恋但我不能睡你的姨妈!”


    最后阿大都震惊了,什么叫“你祖母出轨在前关我姨丈什么事”?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平常凑这种热闹绝对少不了冥河,可暗地里总爱跟着起哄的人今天却反常安静。阿大回头一看,才发现冥河早负手飘出去老远了。


    他红袍轻裘,飘在云间就像一朵彩云。


    阿大追上去说:“那两人又打起来了。”


    冥河说:“打吧,男的挨两拳死不了。”


    阿大:……


    他家老祖,对男男的感情戏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呢。


    回血海的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除了冥河从刚才起就反常的沉默外,一切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阿大以为他家老祖在思索,像“天悬巨幕”这种现象级别的大事,一经出现必定震动整个洪荒,老祖可能在思量这件事会给血海带来怎样的影响。


    可等到阿大凑近了,才发现他家老祖正在低声嘟囔着什么:


    “我瞎么?不,我不瞎。”


    “性别认知障碍也是瞎的一种么?不,算不上。”


    走着走着,冥河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喊上了一句:“不行!回去我就要让藏香卷铺盖走人。”


    冥河觉得洪荒男的怀孕这件事实在太离谱了,他得防患于未然!


    阿大茫然了:你眼瞎,关人家藏香什么事呀?


    阿大想为藏香据理力争,却又深知顶头上司不可直接得罪,于是他委婉道:“老祖奔波劳累了一天,难道回去之后不想喝上一杯藏香的茶么?”


    冥河沉默了,他想了想后说道:“那先喝茶,喝完了再说正事。”


    还没等阿大想好他后面该怎么说,冥河就转过头来郑重地叮嘱他道:“我现在异常脆弱,阿大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好我!”


    阿大:“……哦。”


    云间刮来的风是湿的,雾气化作的雨水是冷的,三观都崩了的冥河感觉他现在整个人更不好了。


    冥河有心快点钻回他的老家,但这宅了一元会肉都软下来的“老胳膊老腿”实在是不怎么好用,没一会儿就腰也酸腿也痛。


    眼看不远处血海入口近在眼前了,冥河深吸一口气,打算鼓足马力。


    正这时,转角间突然走过来了一个粉衣女孩。


    她举着一朵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叶,荷叶上一颤一颤都是圆滚滚的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