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1 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


    横滨夜晚的暴雨,来得比想象得更突然。


    上一秒才落日刚散,天空还能看见晴天特有的晚星,下一刻就乌云密布。


    不过眨眼间,密集的雨水就落了下来,砸在过往行人的脚边。


    这仿佛是个信号――


    城市各处的街道上,人们脸上放松的神情突然一顿,不少人紧张地抬头看了眼头顶,默契地更改了计划。


    小食店的老板收起了看板,在门外挂上了‘歇业’的提牌。


    花店的店主急急忙忙地起身,抖着手拉下了门闸,引得刚抱花离开的客人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了眼手表,满脸不解。


    “老板娘你这是……?”


    才晚上7点多,这么早就歇业吗?


    “客人您……应该不是横滨人吧?不知道也难怪。”


    花店老板娘有点局促地笑了下,尽管力求平静,但语气还是透露出一丝不安,


    “最近,电视上不是经常报道什么女性遇袭事件吗?虽然警察没有详细的通告,但很多人都说那其实是杀人鬼,那些女人根本不是被袭击,而、而是……”


    “是什么?”


    女性客人忍不住追问道。


    没想到刚刚还滔滔不绝的花店老板,像是忌讳什么一样,反而开始支支吾吾起来,最后干脆语焉不详地说道,


    “……也没什么,总之,客人您还是早点回去,今晚也是雨天,不要在街上乱晃。”


    也是雨天?


    关下雨天什么事?


    女人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看着年轻的花店老板娘跟逃难似地落锁离开,多一秒都不敢停留。


    ……什么毛病,神神叨叨的。


    女人感到莫名其妙,没有把花店老板的告诫放在心上。


    她嘀咕地打开伞,正准备去附近的商店街再逛逛时,一抬眼却愣在原地。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店铺都相继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路人行色匆匆地从她的身旁经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说不清的紧绷情绪。


    一时间,热闹的市中心街道陡然清冷了下来。


    只有少部分巡逻的警车开过,远远的还能听到对讲机的声音。


    街道边的路灯闪了闪,随后相继亮起,在雨中散发不安的光芒,显得夜色愈发的昏暗浓郁。


    【“杀人鬼……”】


    【“女性、根本不是袭击,其实是——”】


    花店老板语焉不详的劝说,警告般在女人的耳边响起


    一阵不知从哪儿来的冷风吹过,抱着花的女人猛地一抖,打了个寒颤。


    或许是天生的危机感作祟,又或者是出于女性无法解释的直觉,最后,女人还是脚下一转,临时改变了主意,没有去中华街,而是选择拦了一辆出租车,打车回了旅馆。


    而幸运的她并不知道,就在她关上车门的下一秒,街道无法察觉的暗处,有一双眼睛遗憾地收回了视线。


    那道人影藏在大楼间幽暗的影子内,让人看不清容貌。


    唯独一双猩红的竖瞳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狩猎般在各处巡视,选择合心意的食物。


    这座城市,有近百万的人类。


    而在【鬼】的眼里,就是一个大型的免费自助餐。


    然而可惜的是,或许是由于此前狩猎太过频繁的关系,引起了猎物的警惕。


    此刻,城市雨夜的街道上几乎看不到合口味的‘食材’。


    唯一能勉强下口的,也刚刚坐车离开了。


    【“……不可以,还差一个……要在烂掉以前,快点找到才行。”】


    晦暗的角落里


    人影佝偻着躯体,如一个不起眼的影子,扒拉在墙壁上。


    就在他以为今晚注定要一无所获时,夜风忽然送来了一阵熟悉的香气。


    【这个气味……】


    人影昂起头颅,鼻尖嗅了嗅雨中的气味,露出了怀念的神情。


    【找到了,今晚的素材。】


    怪物惊喜地咧开了嘴角,贪婪的视线穿过雾气的雨水,遥遥飘向了红砖仓库的方向——


    在那里,正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性’抱着手提包,略显狼狈地避入某个空置的仓库檐下躲雨。


    大概是太过着急的关系,‘女人’中途不小心被自己的裙摆绊了一下,露出了一截光洁修长的小腿。


    恰好落入【鬼】的眼瞳里,修长白皙,和前几位女性受害者的,一模一样。


    ****


    与此同时,横滨红砖仓库


    “那个——国木田桑,这样真的有用吗?”


    某间仓库的屋檐下


    一身女装的中岛敦哭丧着脸,拎着裙角可怜兮兮地站在寒风里。


    少年戴着及腰的假发,宽大的蕾丝针织衫完美地掩盖了他贫瘠的胸口,只露出伶仃的锁骨,配上被雨淋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倒是意外地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意味。


    再加上侦探社事先调查的几个受害者,常用的香水类型,骗一骗情绪不稳定的凶手,完全绰绰有余。


    不得不说,不愧是让无数女性流泪的太宰治。


    即使是在挑选女装上,也能展现出了无人能及的才能和下限。


    远处监视的车上


    国木田独步一边在心中感慨,压低的嗓音通过无线电,传入中岛敦被假发下掩盖的耳机里,


    “提高警惕,敦,嫌疑人随时会出现。”


    “另外,不是必要的话,尽量不要开口。机会只有一次,要是被犯人察觉,暴露就糟糕了。”


    哈……暴露啊——


    仓库外,在寒风里站了半小时的敦心累地叹了口气。


    先不提诱饵计划到底能不能成功……


    国木田桑,我的小腿好冷啊。


    啊,这就是女孩子们平时穿裙子的感觉吗?


    裙下凉飕飕的不说,裸露在空气里的小腿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让人无比怀念逝去的腿毛。


    虽然不多,但至少保暖啊!


    中岛敦欲哭无泪地提着裙角,就在他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即将碎成渣,再也拼不回去时。


    “滴答——”


    一个很轻的声音,忽然从身后的仓库内传来。


    像是水滴落在地面,混在漫天的大雨中,细微得几乎不存在。


    如果不是【月下兽】足够敏锐的感官,中岛敦根本无法察觉到一瞬的违和感。


    以及——


    如同闪电般,扑来的惊悚恶意!


    “——国木田桑!抓住他!”


    强烈的恶意让敦的瞳孔骤然一缩。


    少年想也不想地蹲下身,就地往雨中一滚,惊险地避开了身后的袭击。


    吱——!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身,仓库的大门被粗暴地拦腰断成两半,重重地砸落在地上。


    中岛敦迅速抬头望去,雨水浇散了弥漫的砂石土砾。


    哗啦啦的大雨声中,一个瘦长的人影出现在白发少年的眼中——


    猩红的竖瞳,那张夫妻合照里,算得上英俊的五官狰狞地扭曲在一起,嘴巴向后咧开到最大,露出尖利的獠牙。


    男人喘着高温的粗气,不断有涎水从口腔里流出,砸在满是雨水的地面上,腐蚀出一个又一个焦黑的坑点,发出‘滴答’的动静。


    很显然,这就是敦最开始听到的‘水滴声’。


    “你是——浅草龙一……”


    敦的话还没说,就感到背后的衣领一紧,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离了原地。


    “……国木田桑?”


    “小心点,敦,对方已经不能算‘人类’了。”


    国木田独步收起异能幻化的线枪,两眼紧盯着浅草龙一郎,不敢有一刻松懈。


    与此同时,就在中岛敦被扯离的位置,一个像是黑影的东西在雨水的掩盖下一闪而过。


    黑色的,仿佛食人花一样蠕动的触手。


    其中咧开后暴露的粘液和口器,看得白发少年头皮一紧,露出了后怕的眼神。


    如果不是国木田独步及时出手,就凭借刚才那一下,足以活生生地把少年从脚踝开始,撕成两半。


    “国木田桑,那到底是……”中岛敦脸色难看地问道。


    “不知道。”


    国木田独步的神情凝重,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影子一样的触手很危险,有腐蚀毒性,被抓到的话,咱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


    这未免也太超过了吧!说好的普通犯罪分子呢!


    虎敦少年铁青着脸,看着前方浑身缠着肉条和口器,已然和怪物没两样的浅草龙一郎,额头的冷汗直冒。


    虽然很想吐槽,但事到如今,他很清楚,今晚的‘诱饵计划’恐怕没办法善了了。


    如果是异能力的话……


    希望他们能拖到太宰先生赶来。


    中岛敦咬紧了牙关。


    下一刻,他的手臂和双足变成了白虎强壮的四肢。


    银色的鬃毛从少年脸颊浮出,再眨眼时,中岛敦人类圆润的金瞳已经变成了兽类的形态。


    “既然是怪物的话,那就用怪物对抗——”


    “【异能力,月下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