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4 摸了摸
    事态的发展……有点超出预料。


    公寓客厅内


    某个黑发少女表面稳如泰山,实际上,内心小人的头顶问号直冒。


    在沙条由香织的预想中,眼前这两个自称是调查员的人类,应该开始询问,自己为什么会多次出现在案发现场才对。


    为了这一刻,她连自己回答时用什么语气都计划好了。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叫太宰治的人类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


    没错,沙条由香织是故意的。


    她早就知道了武装侦探社的存在。


    为了引他们上钩,还特地大晴天撑着雨伞跑去案发现场打转,让沿途的摄像头拍到。


    由香织的目的很简单——


    干扰武装侦探社的调查。


    然后,抢在这群人类查出真相以前,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那个满横滨到处狩猎的蠢货,解决掉它,随后返回福克斯。


    在那之后,日本官方自然会向民众给出最合理的解释。


    无论是‘尸鬼’也好、还是‘食人魔’也好,所有流言和真相,都会随着凶手死亡彻底烟消云散。


    吸血鬼一族的存在是秘密,绝对不能被人类发现。


    更何况,这次犯下禁忌的家伙,很可能与她一直追猎的【鬼】有关。


    ——【“但是阿织,我没见到你回来。”】


    飞往日本横滨的私人飞机上,一声如叹息般甜腻的嗓音从由香织的手机中传出。


    一个年轻的女孩出现在视频通话的另一头。


    那是个如森林精灵般美丽的少女。


    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苍白无瑕的皮肤,深黑色的短发俏皮地向四周延伸,除了过于出众的外貌和肤色以外,她看上去似乎与普通的美国女孩没有区别。


    但也只是似乎而已。


    气质是没办法骗人的。


    不知为什么,分明是青春靓丽的外表,但放在视频中的女孩身上,却流露出了一种奇特的沉淀感。


    就好像外在的皮囊未曾改变,但内里的灵魂早已经历了无数岁月,不再稚嫩年轻。


    “……什么意思?我可没打算真留在日本,再当八年医学生。”


    听到这话的由香织眉头一皱,发自内心地拒绝这样的未来。


    【“哦,所以烦人的宝宝终于决定长大,离开避风港了吗?”】


    还不等视频内的美国女孩回答,另一个欠揍的声音就紧跟着冒了出来。


    又一个容貌出众的少年。


    金棕色的头发,黑色的双瞳。


    以及——


    与两个少女一样,如出一辙的苍白皮肤。


    虽然通话的三人五官各异,气质也不尽相同,但当他们同时出现在一个画面里时,任何一个视力正常的人,都会产生‘他们是兄妹’的认知。


    无关乎其他,仅凭他们远远超出人类范畴的容貌和肤色,就充满了一家人的即视感。


    【“很好,爱德华·卡伦。”】


    被嘲讽是‘小宝宝’的由香织冷哼一声,少女双臂抱胸,对名义上的兄长弯起嘴角,咧开出一个虚假至极的笑容,


    “我回去就和卡莱尔告状,说你欺负我。”


    爱德华·卡伦:“……”


    【“……你才刚转变吗,阿织?这都要告Daddy?!”】


    名为爱德华·卡伦的少年眼角一抽,不可思议地出声。


    某个黑发少女微微一笑,朝兄长挑衅地一抬下巴,力求用最平淡的语气噎死欠揍的兄长,


    “怎么,你嫉妒啊?”


    嫉妒我才是卡莱尔最疼爱的崽,可以随时告状。


    爱德华·卡伦:“……”


    爱德华·卡伦少年拒绝说话,并且翻了一个白眼,无语走开。


    于是视频的另一头,又只剩下了最开始和由香织对话的美国女孩。


    “你【看】到了什么,爱丽丝?”


    由香织收敛起神情,认真问道。


    美国女孩名叫爱丽丝·卡伦,是由香织名义上的姐姐。


    黑发少女来自一个特殊的家庭,除了爱丽丝和爱德华之外,她还有另外两个兄长和一位长姐,他们都是被大家长,卡莱尔·卡伦收养的‘孤儿’。


    理所当然的,还有一位温柔慈爱的母亲,埃斯梅·卡伦。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彼此却拥有比血脉,更加深厚的感情和联系。


    比如——


    同为‘卡伦’家族的,吸血鬼。


    尽管和纯种的吸血鬼家人相比,仍然保留着原来姓氏和名字的沙条由香织,有那么一点点特别。


    *****


    每一个被转变的吸血鬼,都有机会获得一些与众不同的天赋。


    只是卡伦一家的运气尤其好。


    爱德华·卡伦的能力是【读心术】,而爱丽丝·卡伦的,则更加犯规一点——


    【预知】


    尽管大部分时候,爱丽丝只能窥见一些细碎的片段,但由香织从来不敢小看长姐的天赋。


    毕竟,爱丽丝的能力是没有道理的。


    说她什么时候会挨揍,由香织就必定会被另一位暴躁的长姐揪着耳朵,一路拎到雷电底下反省。


    而这一次,爱丽丝·卡伦同样给出了她的预言。


    【“这不是坏事,阿织。”】


    视频通话内,爱丽丝·卡伦温柔地注视着最小的家庭成员。


    她金色的瞳眸如同暮色的夕阳,语气比母亲的诱哄更轻,


    【“我看到了一段命中注定的邂逅,最后你将得偿所愿。”】


    ……命中注定的邂逅?


    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批语?


    飞机上,由香织的表情一言难尽。


    同时少女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劝贾斯帕,平时让爱丽丝少看一点泡沫剧。


    你看,连预言都说不利索了。


    ****


    事实证明,爱丽丝的预言总是对的。


    出乎由香织意料的情况,果然发生了。


    那只狩猎人类的【鬼】,像是巴不得被发现身份一样,不过短短两天,就猎杀了四个人类。


    她的动作再快,还是迟了一步。


    【武装侦探社,异能组织,专门对付警方都啃不下的硬骨头吗?】


    【既然这样的话——】


    横滨公寓内


    被试探的由香织掀起眼睫,对上了太宰治微笑的视线。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注视着彼此。


    同样是两个如油画般精致出色的年轻人,这样沉静而专注的对视,本该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美好画面。


    仿佛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浪漫的爱情故事。


    然而料理台边的国木田独步却眉心一抽,莫名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幻视——


    黑发少女变成了气势汹汹的大白鲨,正烦躁地拍打着尾鳍,龇着一口森冷的大白牙,思忖着怎么一口咬掉某个绷带怪的脑袋。


    “遇袭事件?”


    不过现实却是,漂亮的蓝眼大白鲨、咳,是沙条由香织思考了一会儿,表现得就像是第一次听到消息一样,语气透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我倒是在新闻里听说了一些。”


    “不过正如你们看到的,我才刚搬来横滨不久,所以对具体的情况也不太清楚,请问是很严重的案件吗?”


    说谎。


    料理台边,国木田独步处理鸭血动作一顿,眼中划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根据他们不久前调取的监控和入境资料,沙条由香织显然对这宗案件相当关心。


    几乎是前脚刚抵达横滨,后脚就冲着案发现场而去。


    说是专门为此而来,也不为过。


    与此同时,由香织还在继续回答太宰治的问题,


    “实不相瞒,其实我这次来横滨,主要是代替导师参加下个星期的医学研讨会,没想到却……”


    黑发少女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同为女性,我很理解她们的不安,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二位请尽管开口。”


    “哦!没想到沙条小姐还是位热心勇敢的市民,真是帮大忙了。”


    太宰治连连点头,那副发自内心赞赏的模样看得由香织眼角一抽。


    这个家伙……绝对是在讽刺她。


    “实际上,确实有件事需要沙条小姐的协助。”


    沙发上,太宰治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就在昨晚,大约晚上12点左右,这栋公寓周围再次发生了一起袭击案。幸运的是,受害人大声尖叫吸引了居民的注意力,最后逃过一劫。”


    “沙条小姐,你房间的窗户下方恰好是案发现场,请问你有看到犯人的长相吗?或是听到不同寻常的动静?”


    来了。


    国木田独步的面色一凛,视线盯向了由香织。


    太宰治的这个问题,同样是谎言。


    昨晚这栋公寓周围根本没有发生任何案件,会这么问,不过是个粗糙的试探罢了。


    只要稍稍留心,都能察觉到其中的破绽。


    而他们要的,也正是这个——


    一旦沙条由香织指出这一点,他们就能顺势将话题引向对方这几日的行踪。


    国木田独步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女。


    在此之前,他已经预想过很多种回答。


    然而下一秒,国木田却看到由香织‘哦’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配合地说道,


    “原来昨晚的尖叫,是这么回事啊。”


    “抱歉,当时我正忙着和导师通话,没有注意到,恐怕帮不上忙了。”


    ——这个家伙……!


    国木田独步的瞳孔一缩。


    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姜发青年捏着食材的手指一紧,就在他忍不住开口时,一个声音先一步响起。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鸢发青年可惜地叹了口气。


    他深深地看了眼由香织,随后像是掌握了信息一般,倏然起身离开沙发,对少女礼貌地点了点头,


    “很感谢沙条小姐的配合,之后如果想起了什么重要的细节,请务必联系侦探社。”


    “那么,今天就到此为止,打扰了。”


    “……太宰?!”


    国木田独步一惊,猛地扭头看向搭档。


    他还想说什么,却见太宰治抬眼朝自己笑了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口型。


    国木田独步皱起了眉。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又在打什么主意,但是出于对搭档的信任,姜发青年还是关上水龙头,严谨地将料理台上的水渍抹干,跟着离开。


    而变故,也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走在最前方的太宰治忽然脚下一绊,踩到自己带来的伞具。


    不过眨眼间,太宰治就整个人重心不稳地一歪,朝着玄关的方向急急摔去。


    此时,他带来的雨伞正倒立在玄关的伞桶内。


    伞尖朝上,泛着冰冷的寒光,距离太宰治的眼球不过毫厘之差。


    “……太宰——!!”


    走在后方的国木田独步瞬间脸色大变,惊骇地伸出手想要挽救。


    但来不及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慢了下来——


    眼看某个绷带调查员朝危险寸寸逼近,眼球即将被伞尖贯、穿,血溅三尺时,站在沙发边的黑发少女突然眉头一皱。


    国木田独步甚至来不及看清少女的动作,只觉得眼前一闪。


    等到回过神来时,他发现本该站在客厅里,离他们有相当一段距离的由香织,骤然出现在了眼前。


    黑发少女右手遮在太宰治的脸上,以掌心护住了青年的双瞳,另一只手准确地抓住了伞具,硬生生把笔直的伞尖掰成了麻花的形状。


    至于太宰治——


    此刻,某个身高一米八的家伙,正以一种奇妙的探戈下腰姿势,妖娆地横躺在一米六的娇小少女怀里。


    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有一种‘壮鸟依人’的美。


    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


    “你……”


    可靠的副社长颤抖地张了张嘴,还没从眼前的震撼中反应过来。


    下一秒,他就见到某个绷带青年抬起手,手指搭在了人小姑娘的手腕上,登徒子似的,用指腹摸了摸。


    又,摸、了、摸。


    国木田独步:“……”


    沙条由香织:“……F**k!(吸血鬼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