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这样吗？”
刘春杏望着叶天，睁大了眼睛，等待答案。
“唐美娟在开玩笑，杜撰的，这你们都听不出来？”
叶天否认一切，同时，他也希望，唐美娟能够忘掉昨天发生的一切，删除记忆，全部归零。
“我不信。”
“我也不信。”
两个女人同时摇头，两双眼睛盯着叶天。
“唉，这就是个冷笑话，唐美娟骗你们的。我现在天天想着治好黄永军和梁红梅两口子，后面不知还有多少事等着呢……”
关于唐美娟和种子站，很快就要成为桃源村的远古记忆了。
正如唐美娟所说，她一定能调到镇上、市里去，工作环境发生变化，生活也就随之开始新的篇章。
从桃源村走出去，就忘掉这个小山村，是太平常的事了。
第二天上午，叶天和张翠萍一起去镇上的药材收购站。
现在，张翠萍还没有正式走马上任，但所有业务都是由她全权处理。
原先江丽丽使用的单独办公室，也归她所有。
几天没来站上，营业账目堆积了不少。
她一进办公室，就开始忙碌，把叶天冷落在一边。
叶天搬了把藤椅，放在站门口右侧的大榆树底下。
他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脑子里全都是自己领悟到的医仙道统知识。
知识是死的，案例也是死的。
只有把医术应用到生活中，治病救人，悬壶济世，这些知识才有价值。
“请问，我带来一些药材，想问一问价格，现在方便吗？”
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来，叶天睁开眼，一个穿着夹克衫和牛仔裤的女孩子站在面前，肩上斜背着灰色帆布挎包，手里拿着一个透明塑料袋。
袋子里装的是晒干的金银花，那是常用药材，价格不高。
“我亲戚是种药材的，托我过来问个价。”
女孩子笑着弯下腰，把袋子递给叶天。
她的牙齿洁白整齐，五官干净清爽，一把乌黑的头发绑了个马尾辫，随意地垂在背后。
“请到里面去，我只是在这里等人。”
女孩子道谢，然后进了收购站。
柜台后面的店员很快就报价：“干金银花的价格分两种，茶用饮用的，五十元一斤。可以入药的高品质的，八十元一斤。”
“我想见见经理，亲戚家里还有其它药材，如果价格合适，这几天就送过来。”
叶天听见里面的对话，感觉到这个女孩子不像是药贩子。
真正的药贩子对价格绝对敏感，如果价差超过了一元钱，马上转头就走，不说二话。
女孩子听到五十元、八十元的价格后，正常反应应该是抱怨价格太低，并且举出其它地方的收购价已经分别超过了七十元、一百元，然后达到提价的目的。
叶天转过头，看着女孩子的背影。
女孩子穿着一双黑色的旅游鞋，鞋子侧面的商标是金色的，是桑林市的一家本地鞋厂出品。
叶天记得，自己的一个同学家里就是卖鞋的，他曾经说过，这家鞋厂是市里招商引资进来的，拿了政府补贴之后，制造的鞋子质量很好，但成本太高，与国内运动鞋品牌没有任何价格优势，一双都没卖出去。
后来，鞋厂制造的首批八千双鞋子，都卖给了市里的干部们，鞋钱从工资里直接扣除。
也就是说，穿这种鞋子的，除了市里的干部，就是干部的亲戚。
张翠萍走出来，女孩子立刻要求，请她给一份药材价格表。
“抱歉啊，现在我们收购药材的价格要随着上家渠道的价格变化，每周都不固定，甚至每天都有变化，所以没法给你报价表。”
“像股市一样，随时变？”
女孩子爽朗地笑起来，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即取出本子，一边询问一边记录，问了十几种药材的价格。
叶天越来越确定，这个人是来调查情况的，跟商业贸易无关。
女孩子临走的时候，很有礼貌地向叶天道了一声谢。
张翠萍走出来，十分纳闷：“这人对药材价格很关心，但我让她留个电话，她却找理由推托。大概是同行，来问价的。”
上午十一点，江珊开车过来，接叶天去吃饭。
这是一家开在个人院子里的农家乐，主打的菜肴是青椒炒鸡。
“以前丽丽爱吃，现在她走了，这家店里少了个老主顾。”
江珊一提起江丽丽，眼圈就红了。
叶天赶紧送上纸巾，免得江珊掉眼泪，自己心疼。
江珊今天穿了一身雪白的运动衫，金色的卷发散开，披散在肩膀上，显得又年轻，又干练。
“以前丽丽喜欢穿白的，我让着她，从不跟她撞衫。其实，我也喜欢白颜色。在大学里，男生们偷偷给我起了个绰号——白牡丹。”
叶天点头，以江珊的容貌和家世，绝对担得起“白牡丹”的称号。
两人边吃边聊，叶天有了惊喜的发现，原来江珊并不是绝对强势的女孩子。
江珊解释：“周嘉玲缠着我爸，把我妈气走了。在机场，我妈叮嘱我，好好照顾妹妹，娶了后妈的男人靠不住，所以，做姐姐的，就是妹妹的靠山。没办法，从那时起，我就强迫自己变得像男人一样彪悍，不管是生意还是做人，都不再是我自己，而是江家的顶梁柱……”
叶天没想到，江珊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竟然藏着这么多忧虑。
“现在好了，一切都解脱了！”
江珊用纸巾擦去眼泪，举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感谢你帮我重获新生。”
叶天能够看懂江珊的无奈，江丽丽在学校受伤，让她良心难安。
当下，叶天不但拯救了江丽丽，而且拯救了江珊。
“叶天，你知道吗？我跟我爸约法一章，只一章，连三章都不需要。那就是——不能娶周嘉玲。”
叶天愣住，他本来以为，江镇澜跟周嘉玲已经是明媒正娶的一家人。
“他们只是……同居，没有领证？”
“对，我跟我爸说过，不反对他跟周嘉玲双宿双飞，但是不能领证，也不能跟我妈离婚。”
“这真是……太绝了！”
叶天看着江珊，由衷佩服，挑起了大拇指。
他其实并不赞成江珊的做法，长辈们的事情，晚辈不应该插手。
还是那句老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江珊不是江镇澜，也不是她妈妈，现在做的事，已经逾越家庭规矩。
既然父母不爱了，那就应该离婚，各自寻找未来的生活。
如果江镇澜和周嘉玲不结婚，只是无限期地同居，对后者太不公平了。
“叶天，我知道，丽丽临走之前，你们的那场黑灯聚会……为了丽丽，我可以容忍任何事。只要她开心，哪怕明知道那件事是错的，我也支持，你明白吗？”
叶天喝到嘴里的茶水变得无比苦涩，但他并不慌张。
那场漆黑的聚会中，他完全是被动的，而且没有越界。
他没有对其中任何人犯错，这场聚会不是他发起的，如果追究责任，很快是在吴天真身上，或者是——
“叶天，都过去了。一切喧哗，皆为序章。从现在起，我们都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对不对？”
叶天刚要回答，一男一女走进来，坐在角落里的小桌边。
“服务员，一只鸡，两份饼，稍快一点，吃完饭还要上班。”
叶天听到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微微一愣，因为那就是上午去过药材收购站的人。
“金镇长，下午来的都是宝塔镇各行各业的能人，您是新来的领导，他们未必肯服气，尤其是药材这一行，他们是内行，您不是，几个刺头肯定要挑事。”
“呵，挑事？我金兰最不怕的就是挑事的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