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菜色不多，现在又是晚上，秦衍就没做什么复杂的东西。
左手端着的木头托盘上，是两大海碗骨汤面。
秦衍刻意忽视了周云野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如狼似虎的眼神，从托盘上慢慢取下两碗面，放到桌子上，招呼着周云野过来吃饭。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秦衍想到在国营饭店周云野对那碗清汤蹄花面的嫌弃，顿了顿，低头看向面碗里清淡至极的内容，有几分迟疑。
好像自从认识周云野以来，秦衍就没看见她吃过清淡的，全是重油重盐、浓油赤酱的菜色。
那自己这碗面，岂不是？秦衍脸上，带了几丝懊恼：“我再重新做一碗。”
话音未落，秦衍已经伸出手，抓住一只碗的四周，重新放到托盘上，打算转身送回厨房。
周云野一脸茫然：“为什么，这碗不能吃吗？”
秦衍摇摇头：“能吃，只是，你不爱吃清汤面。”
周云野听见这话，倒是愣了愣。
她没想到，自己平时的饮食习惯，都被秦衍记在心里。
既然秦衍这么关心自己，自己又怎么能浪费他的一片心意？
眼见着秦衍端着托盘就要往厨房走，周云野急了，慌忙伸出手，拽住秦衍的衣服下摆。
“哎！别走，别走啊！”
秦衍一脸懵，听见这话，倒是乖巧停下，没有继续再往厨房走。
周云野“蹭”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小碎步几步，屁颠颠跑到秦衍面前，小心翼翼地捧住那碗骨汤面。
“谁说我不爱吃了？”
面汤摇晃泛起波澜，溅出来几滴，滴在周云野的手指上。
她毫不在意，顺手伸到自己嘴边，用嘴唇抿掉了那点汤汁。
秦衍站在对面，满脸无奈，只好也坐下来。
自己却不吃，一只手撑在下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周云野看，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忐忑。
汤一入嘴，周云野就察觉出些鲜甜的味道，看着碗里的面，眼睛更亮。
骨头汤浓白，几颗大红色的枸杞子漂浮在上面做点缀。
汤碗的周围，还镶着一层金黄色的油圈。
低下头，慢慢往嘴里喝下去一口，砸吧砸吧嘴巴，还从骨头汤里感受到了玉米的清洌气息。
面条筋道却不难嚼，在牙齿和舌头间滚一遭，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比德芙还丝滑。
周云野吃到嘴巴鼓鼓囊囊，还不忘给旁边的秦衍竖起一个大拇指：“秦衍，你真厉害！”
对面的秦衍，脸上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欢喜：“你喜欢吃就好。”
周云野吃到底下，才发现那层金黄色的油圈从何而来。
面碗的底层，是两个被煎到带着淡淡焦黄色的鸡蛋。煎鸡蛋已经吸饱汤汁，捞起来吮一口，幸福得让周云野快要眯起眼睛。
她知道秦衍做饭好吃，但没想到，最简单的汤面，都能做得这么好吃。
周云野现在，是发自肺腑的彩虹屁：“秦衍，你要是去国营饭店当大厨，抢着吃饭的人，肯定得从这里一直排队到海琼岛！”
秦衍没忍住笑起来：“哪有这么夸张。我不过是跟着师傅学了几年。”
周云野咽下最后一口面条，目光真挚：“我说真的。婶子和我说，你从小就想当一个厨子”
说到这里，周云野猛地闭上嘴巴。不动声色悄悄观察着秦衍的反应，心里大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衍沉默几秒，突然没头没尾问了周云野一个问题：“我现在这样，好吗？”
周云野松半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秦衍会问这个问题，但她正好趁此机会，转移刚才的话题。
周云野用力点点头：“当然好。你现在的工作体面、稳定，能够保护弱小，伸张正义。你不知道，提起你们的名字，那就是安全感的代名词！”
她一口气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希望秦衍能忘掉刚才的事情。秦衍没打断，也就一直默默听着。
看向周云野的目光，带着道不清的温柔：“我也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如果他是厨子，或许就不会遇见周云野，更不会有能力在周云野遇到危险时游刃有余的帮助她。
有时候，命运的阴差阳错，反而成了因缘巧合。
这些话，秦衍还没有对周云野说。
他想，或许距离亲口说出来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秦衍看着周云野，目光灼灼。千言万语，都化作无言的缱绻。
秦衍思绪乱飞，视线的焦点渐渐就落在了周云野的嘴唇上。
那里，还有些红肿。而他，正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秦衍下意识附身过去，伸出大拇指，在周云野嘴唇上轻轻捻了捻，面露担忧：“疼吗？”
周云野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不疼。”
谁知道，听见回答以后，秦衍的手指顿了下，却没停。
反而缓慢地在周云野的嘴巴上打着圈。
手指腹上的薄茧，粗粝地一点一点刮过她的嘴边。最后，停在了她的嘴角，一动不动。
秦衍面色不改：“你嘴角上有东西。
周云野脸色瞬间染上绯红：“啊，我，我这么邋遢的吗。”
秦衍淡淡“嗯”一声，有意无意，在嘴唇上又蹂躏几下。
周云野呆滞几秒，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就算有东西，为什么是秦衍是给自己擦？
而且，用的还是手指。
怎么看，怎么不是正经人应该干的事。
周云野察觉出周围氛围的一点异样，看着对面秦衍望着自己越来越幽深的眼神，想到自己还未痊愈的嘴巴，猛然打个哆嗦。
慌忙站起来：“那什么，我吃饱了，再见！”
也不等秦衍回答，直接就往门外走。走得太急，还绊倒了路上的椅子，发出一声巨大的“砰”声。
周云野压根不管，全都装作没听见，一路火花带闪电，飞一样从秦衍家蹿出去几十米，一路狂奔到大街上。
眼瞅着秦衍没追出来，周云野扶着墙，才敢放心大胆喘气。
她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如果她没看错，刚刚那是秦衍在和自己调情？
说好的七十年代人十分淳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