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望月楼
    李长生看到那小马夫的时候,小马夫刚从马车底下探出头,他两只眼睛圆溜溜,亮得好像寒夜里的星。


    小马夫甩了甩头顶的木屑,吹了一个口哨,那匹枣红色的马儿便在草丛中探出了脑袋,箭也似得奔了过来,就像是见到一个大难不死的好朋友。


    “你还好吧?”李长生开口问道。


    “成家的人没那么容易死。”他说着走看了马儿一眼,“成家的马也一样。”


    李长生笑了笑,道:“成家的马车好像是没有成家的人和马结实。”


    小马夫看了看马车,竟是哈哈大笑起来:“马车只要还能拉人就还是马车。”


    李长生一愣,他没想到这小马夫还有几分豪气,随着一笑:“对,马车只要还能拉人就还是马车。”


    “上车?”


    “上车。”


    李长生、顾欢、严夕朝又坐上了马车,只不过这一次,车没了棚也没了酒。


    顾欢双脚悬在车边,不住晃荡着,脸上仍是那一副欢乐模样,严夕朝坐在马车中间,脸上若有所思。


    “顾欢,李长生的青梅竹马长什么样?是干什么的?”严夕朝向顾欢身边挪了挪,低声道。


    顾欢回头看着严夕朝,眯眼一笑:“想知道?”


    “嗯嗯。”


    “那你去踹李大牛一脚。”顾欢的笑中闪出一丝狡诈。


    严夕朝瞪了一眼顾欢:“不说拉倒。”可她刚说完,脸上立时又露出娇憨的笑脸:“顾欢哥哥,你就告诉我嘛~”


    顾欢听了仰头一笑,看向李长生:“喂,李大牛,她想知道王雨柔的事,你告不告诉她?”


    李长生只回了两个字“闭嘴”,闭嘴的意思很简单,就是闭嘴,人一闭嘴自然就不能说话了。


    顾欢脸上仍是一副笑脸,好像这事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但严夕朝的脸色却实在是不好看。


    女人的心里总是容不下第二个女人。


    她想要说话,但又怕惹李长生心烦,只能一个人报膝而坐,恼怒、委屈、不甘挤在眼角是噼里啪啦往下掉。


    泪本就是苦涩的,而无声的泪更苦。


    李长生不是瞎子,也不是个聋子,更不是个呆子。他知道严夕朝在哭,转身从怀里探出手帕递给了严夕朝。


    他的手帕虽只是寻常棉布所织,但很干净,上面带着茉莉的香气。


    严夕朝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忽的一怔:“李长生,这手帕是你的?”


    “嗯。”李长生道,“用来擦剑的。”


    小车夫看着李长生叹了一口气,竟是老生老气道:“小李公子,我家少爷讲君子慎独。”


    这小车夫此言一出,李长生和顾欢都是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小兄弟,高姓大名?”


    小马夫绷着脸:“我今年才十四长得没有你们高,也没有你们大,我叫柳大河。”


    严夕朝噗嗤一笑,低声道:“好土。”


    “柳大河才不土,我的梦想就是变成一条大河,从西向东,看看两岸的大山、农田,也看看不同地方的人们,他们在我身上划船、打鱼、挑水种田。”柳大河说着,眼睛里闪耀出梦幻的光,“我可以听着小夫妻在我身边说些旁人不能听的情话,也可以看着孩子们在我身上嬉戏。”


    “你还可以看着小孩往你身上撒尿。”严夕朝笑得更俏,眼角弯弯像极了一弯新月。


    李长生也笑,不过他的笑并不俏:“柳大河,不如咱们交个朋友?”


    柳大河甩了甩马鞭:“朋友有很多种,不知道小李公子想和我什么朋友?”


    李长生道:“在我这里朋友只有一种,生死朋友。”


    柳大河一愣,怔怔地看着李长生,只道:“不敢,不敢,我就是个马夫。”


    “英雄不问出处,大将军卫青年轻时也是马夫。”严夕朝见柳大河有趣,“我也和你交个朋友。”


    柳大河一愣,看着严夕朝,脸颊霎时红了,嘟囔道:“不敢,不敢。”说罢,便是扭过头赶车去了。


    严夕朝顺着看去,不由惊呼:“你竟然是红色,还是红中带紫。”


    柳大河一愣,不知道严夕朝在说些什么,倒是一旁李长生和顾欢已是暗暗偷笑。


    车行三日,几人终于赶到了兖州。


    成松柏站在成府门口,已是等候多时,他没有给几人设接风宴,也没有问严夕朝的来历,屏退了下人,直接带着三人往成家内苑走去。


    他信自己的朋友,就像李长生一样。


    内苑高墙寂不闻声,两扇朱漆大门更似许久没有开过,朱漆落了大半,那门上的铜环也已生了绿锈。


    一声秋虫低诉,更衬得这内苑寂寞萧索。


    “这是成家内苑,请诸位紧跟着我。”成松柏打头带路,脚步匆匆没有停歇,“白不愁和更夫都在这,他们很安全。”


    李长生点了点头,他知道成松柏做事一向心细,往往别人还没问他便知道别人要说什么。


    成松柏推开一扇门,进了一栋小楼,小楼四周不见窗户,全靠三盏长明灯照亮。


    “这几件事事关紧要,我不和你们啰嗦。”成松柏向几人面上一扫,“第一件,我找到了你兄弟遇害那晚的证人,他说动手的是一个佝偻小贩,没有左手,他只看那小贩衣袖一翻,那几个捕快就倒在地上。”


    “第二件,济宁府通判出事前一个月去了三次望月楼,出事后便一次没出过,这件事很可疑。”


    “望月楼?这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