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战后
    梦中环形焦土坑中,破碎的梁肃和郁然蹬着无神的眼睛望着她,面色苍白如纸,鲜血殷染身下的每一寸土地。


    罗思思举目望去,丹尼尔最喜欢的手表戴着一只苍白的手上,诺德的鞋子冒着硝烟,相熟的剧组人员拼不出一具完整的肢体。


    数不清的鲜血中哀嚎着灵魂,朝她伸出手。


    恐惧彻底诘取她的灵魂,下一刻肢体突然被大力收紧,罗思思终于突破梦境与现实的结节,睁开眼睛。


    “梁……肃……?”


    “是我。别怕,我们已经安全了,现在是在飞机上,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回到比弗利山庄,郁然给你带了裕丰楼的点心,很多,吃到过期都吃不完。”


    梁肃带上了金丝眼镜,明明两人里的这样近,她却看不清他的眼神。


    “我眼睛坏了吗?怎么连你的眼睛都看不清。”


    梁肃抿唇,伸手摘下眼镜,“现在可以看到吗?”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不笑的时候威严正派,对我笑的时候,就像成了精的狐狸,所有到嘴边的拒绝,还有底线都被你笑的一塌糊涂。”


    梁肃脸上毫无欣喜高兴,反而黑沉的可怕,眉梢眼角都流露出恐惧。


    “思思,我们之前度假玩的开心吗?”


    “你如果指的是在t国吃枪子炸弹的话,我挺不开心的。”罗思思笑起来。“我不是你想的失忆了,或者恐惧障碍。”


    罗思思从他怀里坐起来,“我只是不想错过你的每一分每一秒,梁肃,我爱你。”


    她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在男人的愣怔中稳步去了洗手间。


    门关上的那一刻,罗思思像是脱了力般跌坐在地上,战场的旧影笼罩着她,哪能风轻云淡。


    她只是不想出事之后再令他额外担忧罢了,痛苦大叫固然可以发泄,坚实的胸膛梁肃也能给。


    但是……


    罗思思打开水流,这些都无济于事,死去的剧组人员如何抚慰,007电影是否还可以继续,那支雇佣兵小队是否存活,她被梁肃救走以后,丹尼尔,诺德是否也获救?


    只要想到这些问题,那些战场的阴影就好像飘远一点。


    思思,懦弱恐惧只会令人沉沦不前,你得坚强,你得反抗。


    耳边母亲的声音缥缈虚无,罗思思摇摇头,将回忆晃出脑海。


    靠回忆来打气的桥段,电视剧都演烂了,实在毫无新意。


    而与她一墙之隔的梁肃,此时又带上来那副金丝眼镜,只是他黑如凝墨一般的眼珠里却不是倒影着飞机上的装饰。


    而是一个男人,一个罗思思觉得熟悉却又没认出来的男人。


    “解释。”


    梁肃的声音仿佛剔除了情感,喜怒哀乐皆无,就像知识单单一个陈述。


    奥斯顿将手上的纱布揭开,刚凝结的血痂随着纱布剥落,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圆孔,从中露出地上石板雕刻的花纹。


    “您不由分说先赏了我一枪,怎么不给我一个解释?”


    他躺倒在地面,镜头随着晃动,那只不断汩汩流血的手沾满梁肃整个眼球。


    被塞进耳廓的小型耳塞中有一个没露面的苍老声音,“八日前,一批武器从你的私人海港出发,绕行亚洲,于昨日抵达t国。”


    奥斯顿嗤笑,“八日,绕行亚洲,运武器?你怎么不说我派两艘航母登陆华夏呢?”


    “那批绕行亚洲的武器于昨天华夏查封,但t国叛军昨天也确实收到了相同的武器。”


    苍老的声音像是在对梁肃解释。


    奥斯顿笑的讥讽:“举证不符,只会牵强赴会,如此急切要将罪名摁在我身上,贼喊捉贼?”


    苍老的声音没辩驳,不说话。


    梁肃的眼眸中鲜血淋漓一片糊涂,“为什么要运武器去亚洲?”


    “山口组订的,价钱合适,值得冒险。”


    奥斯顿的态度恭敬却虚假,语气谦卑却挑衅:“梁先生之前不是辞去副会长一职?如今这是准备回来?”


    “奥斯顿,会长永远是会长,不存在辞去这种说辞。”


    苍老的声音明着提醒实则警告。


    “那梁氏又是为何?不受会里管辖,毋需接受质询,还累及梁先生在华夏扶持三年?这难道不用给掌剑家族一个解释?”


    “我的私业,无需解释。”


    梁肃神色平静,“剥夺奥斯顿掌剑之职,其属族另遴人选。”


    “这不合规……”


    奥斯顿的抗议戛然而止,梁肃摘下眼镜快步走到洗手间门口。


    罗思思打开门的瞬间,落入一个坚阔的怀抱。


    “你什么时候有了守门的爱好?守门员先生?”


    罗思思被他抱婴般揽着腿弯抱起来,趴在他肩头的时候,恍然想起许多次最后乏力他又难缠的关头,都是这样被婴儿抱的姿势挂在他身上。


    欲海巨浪,她是海啸里无法自控的小船,除了颠簸除了求饶,就只剩碰撞的激烈。


    罗思思外头磨缠他耳垂,“狐狸精。”


    话音刚落,屁股上就落下一巴掌,不疼但响。


    几乎能想到空姐看过来的眼神,罗思思咬着他耳垂磨牙。


    “你故意的。”


    “思思,人的私欲会诞生暴力,引发血腥争斗,世界也并不都是伊甸园,但那是军人需要操心的事,坚强无畏虽然是一种非常美好的品质,但是你知道,有时候人是可以脆弱的。”


    罗思思松开嘴,直起身子俯视他,她从不怀疑男人给她的温柔,就像此时一眼可以望到底的眼眼眸里,担心和包容汇聚出一汪春湖,她沾染的满身硝烟都能被湖水抚慰洗去。


    “我就非得哭出来,叫出来,最好再上演一出崩溃?梁肃情绪分很多种等级,现在的等级我觉得我自己还可以消化。”


    静默片刻罗思思缓缓开口,抱着她的男人叹口气:“郁然说的对,九十六斤的体重,一半反骨一半犟筋。”


    罗思思低头啃了一嘴他的唇,有求和的意味,她现在不想跟梁肃谈论自身心理上的问题。


    明明还有很多事亟待解决。


    “剧组的人最后如何?丹尼尔,诺德……他们还活着吗?”


    梁肃抱着她在沙发里坐下,将她的头摁进自己的脖颈,绷着青筋的手沉稳又和缓地抚着她的背。


    眼帘轻阖,拉出狭长的眼尾,他斟酌着字句,“导演和剧组的大部分人都得救了,国使馆已经介入此事,他们现在跟着使馆人员一起非常安全,很快就会被安排回国。”


    “死了多少人?”


    罗思思的心得到片刻的舒缓,伤亡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


    “思思,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商人,你这个问题超出了我该知道的范畴。”


    “你有点自谦了,我们在战争后能离队直接乘专机回好莱坞,这可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商人能在做到的事。”


    罗思思坐起来,挺直腰背双手捧住他的脸,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事实上我非常好奇你的身份,《传奇》被上层封杀,斯托说只要你出面就能万事大吉,我被困在战火里不到半个小时你就能带着救援出现,那些战斗机群可不是轻易就能调来的,梁肃,你可以有很多秘密,但是现在在这件事上我希望你能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