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时，还是没看到叶雪。
倒是早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女生已经回来了，坐在宿舍里唯一的桌子前吃晚饭。
推门进去时，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见到是她，立马转回目光，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迫不及待。
鹿枝懒得理她，径直越过她去洗漱。
水槽里积满了黄色的污垢，铁质水龙头锈迹斑斑，看上去就很没有心情去碰它。
水龙头一打开，哗啦哗啦流出来的不是清澈的水，而是鲜红色的血液，落满鹿枝伸出去的手上，腥臭味扑面而来。
就算拧上了，血水还是没有停下。
巨大的水流从水槽溅出来，滴落到地面上。
“能不能关上那个该死的水龙头？臭死了！”费悦被这扑天臭味熏得直犯恶心，还没咽下去的食物吞也不是，不吞也不是，实在没忍住，嫌弃地吼了出来。
“不好意思。”鹿枝飞快道歉，试图用洗手台上黑不溜秋的破布堵住水龙头，没能成功，甚至还被溅出来的血水浇了一身。
水流太过强烈，根本堵不上。
“噗嗤——”
身后传来一声难以遏制的笑。
“我还以为你有多了不起，现在看来，不仅是不过如此，还是傻的可以。”费悦转着手里的筷子，被她的狼狈样取悦到，笑得无比开心。
鹿枝转头，看她的目光里带了点儿一言难尽。
这时，虚掩的宿舍门再次被推开。
“枝枝……我买了……”推门进来的田溪手里提着一大包食物，本来想找鹿枝分享，看到这一幕呆了一下，站着门口不太敢进来，她试探性地问，“你们是……”
她说到一半整个人像是炸毛的孔雀，凄厉地尖叫一声，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目光涣散地望着天花板，双脚还在不停地想要往后退。
带来的水果零食洒了一地，狼狈极了。
而她一直望着的那个方向，除了一只老旧发黄的白炽灯，什么也没有。
坐在桌边的费悦笑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就差捂着肚子说一声，你们让我笑得肚子都疼了。
鹿枝甩了甩手上的血珠，心情烦躁到极点，她索性把那沾满血的破布一扔：“很好笑是吗？再笑一下，信不信我让你把水池舔干净？”
她冷下来的眉眼太过凌厉，尤其是此刻她身上溅满了鲜血，更加衬得面容肃杀，像是从十八层地狱中一路屠杀而是的凶神。
在费悦反应过来想要站起身拦住她之前，她走过去，在身上胡乱擦了两下手，把吓到不行的田溪按到自己怀里，轻声哄着：“没事没事，那是假的，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没事了，我陪着你呢。”
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吓到浑身发抖，像是被惊吓到的小动物，颤颤巍巍地想要寻找一丝温暖。
她紧紧地抱住鹿枝，抱得很重，勒得连鹿枝都感觉到了轻微的疼。
“姐姐……妈妈……”她在低声呓语着什么，语声破碎，听得不是很清楚。
鹿枝把她说的那几个关键词连起来时，都忍不住惊了一下。
她说的好像是：
姐姐，妈妈不是我杀的……
这也是一个有故事的姑娘啊。
她情绪失控的太严重，鹿枝用两根手指抵住她的太阳穴，尝试安抚：“好，我知道了，没关系的，都会过去的，你会过得很好的。”
声音轻下来的时候，温温软软的，如山间轻柔的风，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看着这边相拥的两人，费悦手里的筷子捏得咔咔作响。
进入直播前，她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家世不凡，长相不俗，学习成绩还特别优秀，身边从来不缺小跟班儿以及一堆仰慕者。
她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她想进入娱乐圈，于是各种资源簇拥着她，让她体验了一把国民偶像的光环，等她厌了烦了，不想辛辛苦苦去拍戏，又能轻轻松松回归普通素人的生活。
每天聚会游轮party，小姐妹一大堆。
甚至进入这个直播，都是她自己想要的。
她想要追求那种生与死之间的刺激感，还有什么比死亡威胁更能体验到肾上腺素的快感呢？
来到直播之后，机缘巧合下她认识了喻礼。
他和从前她见过的所有男性都不一样，清冷得像是一捧冷冽的月光。
那么干净，那么纯粹。
她甚至都没有奢望过要把他拉下神坛，让他沾上人间的烟火气。
可是这个新人！这个恶劣地玩弄别人感情的渣女，不仅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喻礼的关注，还对他始乱终弃，爱答不理！
那可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人啊！
现在！她还敢这样吼她！
从来没有人这样恶劣地对她！
费悦觉得自己快要气炸了，她试图打开直播间冷静一下，结果看到屏幕上全都是让她a上去的弹幕。
嗯，血压又开始飙升了。
尤其是她回过头对上了鹿枝冷厉的目光，瞬间就炸毛了：“你看什么看！又不是我弄出来的！关我什么事！别以为你是喻礼的女朋友，我就不敢动你！”
这句话槽点太多，鹿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下口。
田溪好歹情绪好了些，不再发抖了，但只要鹿枝一动，她就紧紧地靠过来，生怕自己被抛弃，脸上始终是要哭不哭的表情，鹿枝怀疑，要不是她的情绪安抚太有效，她现在肯定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的，除了有些湿润之外，没有半点血迹。
水槽里也是，除了哗哗流动的水花之外，没有鲜血，没有腥臭味，顶多只是水源不太干净，散发出一股植物腐朽的霉味，由于水流个不停，那股味道也就越来越严重，连门口都能闻到。
只是幻境而已。
田溪走进来那瞬间她就反应过来了，这个幻境可能还因人而异，每个人看到的都是自己害怕的景象。
【哇哦！枝枝真的是情绪收放自如诶，凶得时候让我看着都害怕了，但是哄田小可爱的时候又巨温柔！】
【我也想被枝枝温柔地搂在怀里，让我魂穿田溪吧，球球了。】
【难怪那两个队长都对枝枝念念不忘，飒起来的枝枝真的太有魅力了，性张力十足，这样的野性美让我疯狂流口水……】
【我还是喜欢温柔版的枝枝，凶起来的我着不住，瑟瑟发抖，枝枝应该不会凶观众吧？弱弱地问一句。】
【不仅会凶，还会吃人呢哈哈哈哈。】
【这个宿舍里是不是少了一个人啊？我记得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我记错了吗？】
【楼上你没有记错，早上是还有一个叶雪的，支线任务被枝枝她们触发之后，好像就留在教室里了，反正她们接收了她的任务，能完成的话，她有救了，不能完成的话，她还是有救了。】
【什么意思？你在说什么绕口令吗？什么有救了，求科普！】
【哈哈哈哈，我还是不剧透了，你看吧，还挺有意思的这个支线任务。】
鹿枝把田溪横抱了起来，想把她放在床上。
最靠近的一张床似乎是这几张下铺中最干净的，她干脆利落地把田溪往床上一放，给她盖上被子，在她伸着双手哭出来之前，变戏法似得从背后拿出一只玩具熊塞到她怀里，隔着被子拍拍她肩膀，柔声细语：“乖哦，好好睡觉，睡醒了之后，什么都好了，相信我。”
抱着玩具熊的田溪瘪了瘪嘴，听话地点点头，终于乖乖闭上眼睛睡着了。
鹿枝松了一口气，回头时发现费悦站在她身后，表情有些复杂。
“那个……”费悦指着床位，嘴角抽搐，“好像是我的床……”
“啊……不好意思。”鹿枝也忘了早上她是从哪个床上下来的，她扫了一眼宿舍里其他脏得不同程度的床位，“要不今晚你睡我的床？”
“算了算了。”费悦摆了摆手，“你可以占我的床，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竟然这么好说话？
鹿枝示意她等一下，她轻轻地关上了门，顺便把地上洒得满地的东西一个个捡起来，重新整理包装好，然后走到离得最远的床位边，稍稍压低了声音：“嗯，你问吧。”
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费悦拖凳子都力道尽量放轻了，她也小声问：“我只想知道，你和喻礼……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这个问题问得她十分难为情，目光闪烁，脸上也飘上了两朵可疑的红云。
连鹿枝都能感觉到她的局促。
“嗯，是。”
她在一张床位上坐下，把水果摊在上面，很干脆地给了两个字的回复，然后从一堆水果里面选出最方便快捷的香蕉，剥开皮咬了一口。
还挺甜。
“不是……”等了好久没有等到后续的费悦抬起头，看到她已经吃上东西了，张了张嘴，“就没有后续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最后又是怎么……那个分手的？”
鹿枝咬着软软糯糯的香蕉，不得不说，系统商城里的水果质量还不错，甜度爆表，多巴胺快速分泌，她双眼微眯：“一个问题，我回答完了。”
“……”
费悦咽了口唾沫，僵着脖子想了想，好像人家说的也没毛病，确实是她失策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那句不怎么能说出口的道歉说了出来：“对不起啊……我刚从故意嘲笑你们……”
“哦。”鹿枝淡淡地应了一声，专心地啃水果。
一边的费悦却没有她的好心情，她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瘫在椅子上，开始怀疑人生。
为什么她能被喻礼喜欢？
因为她好看、而且温柔、而且好飒、而且……
停！没有而且了！
明明她也不差啊，呜呜，哭唧唧，都没有人给她送过系统商城里的小熊呢。
她也好想要……
鹿枝慢吞吞吃完了香蕉，看到费悦一副死了老公的寡妇上坟脸，看到她诚信到了歉的份上，忍不住皱了一下眉：“你为什么要浪费时间、浪费心情在一个不在意你的人身上呢？”
“我……”费悦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没法反驳，喻礼在乎她吗？显然不。
她低着头抠手指：“可是我忍不住啊……”
鹿枝把香蕉皮丢在垃圾桶里，从塑料袋里掰了一根香蕉递给她。
黄澄澄的香蕉看上去就能让人心情好起来似的。
她叹了一口气：“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可是女人总是为情所困~”
她唱完这一句，发现对面的费悦眼神空洞得吓人。
“咳……”鹿枝难得的有些羞赧，“所以你现在的情感诉求是什么呢？想要得到他，还是忘掉他？”
“我想……”费悦还没能从那空灵曼妙的歌喉中回过神来，整个人都空灵得有些清心寡欲了，“如果不能得到他，那就只能忘掉他了。”
“很好。目标还是很明确。”鹿枝打了个响指，她双手按在费悦肩上，微弯的眼角里流动着温和的光华，“我可以帮你，我们是盟友！”
“如果你连试都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得不到呢？”
“他都不知道你曾经喜欢过他，就这样放弃，多年之后回忆起来，会不会很痛恨当年懦弱的自己？”
“要知道，我们只会为做过的事情后悔，没做过的事情永远都是一个遗憾。”
“就像是买衣服一样，买下来只后悔那么一天，要是没有买，可能会后悔一整年。”
一大段的输出让费悦好不容易聚焦的眼神又开始涣散。
她茫然地跟着点头：“对啊对啊！你真的能帮我吗！”
“当然，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呜呜，认识你真的太好了！谢谢你枝枝！”费悦一下子扑到她怀里，属于女孩子的温软扑了满怀。
鹿枝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我也是。”
这一番操作让弹幕都看呆了。
【？？？我想问一个问题，主播是不是会什么催眠术之类的？？？】
【忽然觉得有点可怕是怎么回事？可怜的费悦，就这么被拿下了？说好的撕逼大战呢？说好的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呢？】
【就这就这就这？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枝枝你是不是玩不起？？？】
【还以为这个宿舍今天会见血呢，看了是我想多了，枝枝从来都是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就攻城略地~爽！】
【我忽然知道为什么两个队长都被吃得死死的了……】
【我的天啊，我要是有枝枝这种手段，人际关系，升职加薪那不是分分钟的事？跪求枝枝开个班吧，孩子非常需要！】
【求开班加一！】
【加100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