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回忆
    一切遮羞布被掀开的夜晚,时善难得做了个梦。


    说是梦,也并不贴切。


    其实更像是过去的走马灯。


    美好的回忆一幕幕上演,然后随着人生的轨迹,开始被生活的苦所淹灭。


    故事的最初,又是最美好的十七岁。


    那时候还没有微信,大家都习惯用qq联系。


    时善的qq头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企鹅,经常被嘲笑是qq的原始头像。


    这个时候,时善就会插着药嘲笑这些人没品味。


    作为队内说一不二的隐形队霸,为了维护她的形象,其他队员也纷纷换成了海洋生物。


    上单换成了鲨鱼,打野换成了河道蟹,辅助则是选了北极熊。


    而隋煜……


    则换成了水鬼。


    “不是水里的就行吗?”隋煜皱着眉头,不明白这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要求。


    时善看到他一脸无辜更生气了,立刻挥舞着抱枕往他头上呼,“你是不是神经病,你能不能有点审美?”


    “不是吧,大小姐你还要求鬼长得和你眼缘?”


    时善懒得搭理他,索性亲自动手,将他的头像换成了一只在晒太阳的企鹅。


    “当时选一张做头像,我还挺纠结的,现在好啦,另外一张给你用,我两张图都可以看到了。”


    天秤座是这样的,就算哪天人快不行了,为了选遗照都能硬生生苟活十个小时。


    不过隋煜换过水鬼头像这事还是被人看见,sg从此有了一个中文名——水鬼。


    每当sg众人以心狠手辣毫不留情的姿态,赢下比赛时,总是避免不了被调侃两句。


    “不愧是水鬼。”


    “人鬼殊途啊!”


    而时善则会一脸惋惜地耸耸肩,“不好意思,我们水鬼是不讲良心的。”


    那个时候的时善最喜欢冬天,因为小城会下起鹅毛大雪,她就能缠着隋煜陪她吃烤红薯。


    校门口的叔叔会骑着三轮车,驮着一个烤炉,里面装着大小各异的红薯。


    时善嘴馋,胃口又小,挑上一个烤得流油的蜜薯,剥开薄薄的皮,吃上两口就将其塞进隋煜手里。


    说是陪她吃,其实就是吃她剩下的。


    也辛苦了节约粮食的大少爷,天天给她当厨余剩饭垃圾桶,还不得有一句怨言。


    要是他表现出一点不情愿,大小姐第二天就能绝食。


    还能理直气壮地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吃不完不就浪费了?没关系,我饿一饿,死不了的。”


    小作怡情,隋煜也不觉得她矫情。


    大少爷就当养了只金贵的布偶,养猫守则第一条——能吃是福。


    可再后来,时善就讨厌起了冬天。


    国的冬天有着比小城还要厚的积雪,可她不觉得美。


    刺骨的寒风,比小腿还厚的积雪,银装素裹的校园,是禁锢她的囚笼。


    其实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时善不能和外界联系,后来的她也获得了一定程度的自由。


    她登陆qq,对着九十九条消息,不知道从何回起。


    【绿绿:姐,你人呢?不会迟到了吧?】


    【绿绿:煜哥看起来不太高兴了】


    【绿绿:不过你别担心,反正你不在的时候,他总是不高兴】


    【绿绿:姐!你怎么还不回消息!你不会不要我们了吧qaq】


    【n:当鸽子?】


    【n:不管遇到什么事,起码得和兄弟几个说一声吧?】


    【n:希望你一切都好,大家都挺担心你的】


    【gray:善姐,cpl001号不来领证书,说不过去吧?】


    比起队友们的询问,和她关系最好的隋煜,反而消息是最少的,但是每一句都看得她心惊胆战。


    【隋煜:起床了吗?别迟到】


    【隋煜:人呢?】


    【隋煜:出什么事了?】


    【隋煜:你在哪儿?】


    下一条消息,过了足足两天。


    隋煜像是消化了这个事实,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


    【隋煜:你这样的人,不配有朋友】


    时善对着屏幕流泪,手腕刚拆了石膏,粉红色的伤疤时不时地传来痒意。


    可时善却想伸手将心脏掏出来,挠一挠。


    百蚁噬心的痛苦,让她在每一个深夜都难以入眠。


    隋煜的最后一句话成了女巫的诅咒,如他所愿,时善不再有朋友,甚至开始畏惧交朋友。


    她很少和同学们来往,上课坐在角落,有人搭话也从不回复。


    对着来人真诚的眼神,她总是会想被自己辜负的队友。


    摆谱的次数多了,留学生们也在她背后对她议论纷纷。


    有的说她是冰山美人,有的人说她装。


    也有的说她可能不善交际,害羞。


    可没人知道她之前是个小太阳,也没人会相信这样不爱说话的时善,以前也是逢人就能聊上两句的开心果。


    尤其是冷风呼啸时,就算时善穿着再厚的衣服,躲在房子的角落里,也抵抗不住寒风入体。


    看起来已经愈合的双手,一刻也不停的叫嚣着疼痛,像是有一把无形的锯子,无时无刻地工作着。


    抽筋、胀痛、骨头发热,这都成了家常便饭。


    有次痛得厉害,一把止痛药下肚也没有作用,时善就浑浑噩噩地爬上阳台,从二十多楼的高度俯瞰异国他乡的夜景。


    她想,要不就这样一了百了吧?


    她坐在阳台上,抬头是一片星空,低头则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可是时善看不见苦难,她已经足够苦了,她只想伸手,将触不可及的星星摘下。


    摘下来,去哄那个难哄的小狗。


    这样危险的动作,她持续了半个小时,独居又没有朋友的她,即使行走在危险边缘,也没人注意。


    不知道该夸她福大命大还是上天想让她继续痛苦的活着,最后一点理智逐渐掌控了大脑。


    等她从痛苦中抽身,又强撑着身体,慢慢地爬了下来。


    时善嘲笑自己孤身一人,就算从这跳下去十天八天,连个能来收尸的人都没有,更不会有人因为自己的离去难过。


    以前敢作,还不是因为有人愿意宠着?可惜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了做作的资本。


    她捂着手腕,失去了属于少年的生命力,再美的花朵都迎来了凋零。


    想哭哭不出来,想笑,又比哭还丑。


    时善靠在玻璃上,倚着晚上万丈高楼,将目光投向了吧台上还未开封的伏特加。


    酒精的确是一剂良药,起码在喝醉后她的精神能得到短暂的麻痹。


    幸运的时候,一杯就可以让她一觉睡到天明,不幸的时候,也顶多一个人靠在墙角,呆滞地想着从前。


    然后……


    画面一转,她又爬到了高楼之上。


    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手机,她发疯一般拨打着烂熟于心的号码。


    白色长裙随风摇曳,她摇摇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要跌落。


    一脚踏空。


    时善从梦中惊醒,第一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血液上涌,大脑嗡的一声炸开。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这才想起自己“回家了”。


    悬着的心又重新放下,借着月色,她摸起手机,点亮屏幕,发现此刻不过凌晨三点。


    时善靠在床头喝了口水,解锁手机,细细看起未读消息。


    【隋煜:明天几点的航班?】


    【隋煜:一起】


    只能叹口气坐在我身边,又抽出纸巾递给我。


    “怎么了?”


    我接过纸巾,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也不管什么美观不美观了,哽咽地指着电脑。


    “呜呜呜,小远也太惨了。”


    王源:……


    “呜呜呜,真的,太惨了。”


    在巨大的悲伤下,高材生也成了复读机,只能磕磕巴巴吐出相似的字眼。


    看着王源饰演的高远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破败的游乐园,悲凉和凄惨笼罩在我心头。


    “别哭了。”王源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又抽了两张纸巾,小心翼翼试探道:“你今天没去约会?”


    “去了。”


    我背过身去,在摄像头看不到的地方换了个新的口罩,红彤彤的眼睛看起来倒是真像个兔子。


    “那你回来那么早?”


    “约会地点是密室,通关就出来了。”


    王源没忍住笑出声,“让你一个刑侦专业的人去玩这个,跟加班一样。”


    我翻了个白眼,这人还好意思笑?


    归根结底,我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还不是拜他所赐?


    “你拉我来录这个,跟上坟一样。”


    王源还想说什么,电脑里的画面又播到了高远。


    我立刻又泪眼汪汪起来。


    “什么破剧情,这个时候还要讲道理,把这群狗东西全都杀掉!”


    “我宝宝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我的高远宝宝,妈妈给你擦擦眼泪。”


    我真情实感地拿着纸巾擦上高远的小脸,而演员本人却被我忽视得淋漓尽致。


    王源:“你现在真的很像脑残粉。”


    我瞪他,“你就是嫉妒我们高远宝宝比你可爱。”


    “他可爱?!”王源不可置信,“你说啥子?他比我可爱?!”


    “你居然觉得他比我可爱?!”


    我不理他,专心看着坐在儿童飞机里的高远,那么小小一个,瘦得令人心疼。


    可是又这么好哄,坐一次飞机,就能背起行囊,勇敢往前走。


    我再度哽咽,“源儿。”


    “干嘛?”


    “你想坐飞机吗?”


    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