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隋煜开车带时善去医院,桃浦则是负责开车带着其他人先归队。
露露本来想和时善一起,但假期最后一天,她不得不去解决了那档子糟心事。
两个人独处时,隋煜就像是分裂出了两个人格。
一个无比端着,恨不得一句话不说;另一个则是满腹委屈,有一肚子的话要问。
时善坐在副驾驶,无聊到托着下巴看隋煜开车,后者犹如老大爷下棋一样全神贯注。
纵使被后排车辆加塞、超车,也不急不躁。
完全不似他在峡谷里冲锋的模样。
时善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擦了擦窗户上的雾气,“lee去sg了?”
合同都送到联盟过目了,时善纯属没话找话。
“嗯。”隋煜目视前方,慢悠悠道:“说是有人建议他,先去最菜的战队坐稳首发。”
有人轻咳一声,“是吗?真是个实诚孩子。”
什么都往外说。
“呵。”时善这老气横秋的语气让隋煜心生不满,好像他还被困在年少的执念之中不停地循环,而身旁这人却早早地进入了人生的下一阶段。
时善不知道自己又哪儿惹这位祖宗不高兴了,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爱生气的小狗?
她只能解释道:“sg需要他。”
新鲜的血液,更换的阵容,是让一个如死水般平静的俱乐部重新爬上顶峰的必需品。
“时总果然耳聪目明。”
桃浦想要退役的事情只有sg内部几个人知道,就连朝夕相处的米豆他们都没听到风声。
可时善却在在这个时候塞进来一个上单选手。
说她什么都不知道,隋煜是不信的。
“这并不难猜。他年纪也不小了吧?”时善掰着手指算了算,发现桃浦仅仅比隋煜小两岁而已,“二十三岁,在cpl已经不年轻了。”
圈内更新换代的速度比乐园之地打补丁的速度还快。
毕竟成千上万的人盯着十七个位置,每一个都不是善茬。
大家渴望登顶,战队也不养闲人,新人所带来的冲劲和创新是这些老人所不具备的。
道理隋煜都懂。
可是他就是很难接受,那个初来乍到时瘦的跟个小豆芽一样的小孩,那个坐在自己左侧,怯生生喊前辈的小豆芽,一转眼已经那么大。
一转眼,已经步入了自己的后尘。
他也摘不下那颗最高的星。
车厢内陷入沉默,时善不太会安慰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善。”隋煜将车子驶进医院停车场,“下车。”
“时善?”
隋煜拍了拍坐在副驾驶的时善,后者一个激灵,缓慢地抬起头。
迷迷糊糊睁开的双眼之中,布满了红血丝。
“你昨晚没睡?”
“我昨天下午睡了。”
隋煜瞥了她一眼,也懒得告诉她正常人都不是这个作息,“下车吧。”
也不知道这个人哪里来的胆量,天天这样不要命的加班。
“疼,走不动。”时善靠在椅背上,困得打了个哈欠,试图讨价还价道:“能不能不去?我想回家。”
“回家睡觉?”隋煜不信。
“还有个赞助商要见。”
“下车。”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隋煜走到副驾驶外,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时善从座位中抱了出来。
在时善脚触底地的一瞬间,她还是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疼得眼眶泛红,“不行,走不了。”
刚刚在密室里还在脚下生风的人,此刻却成了一株柔弱的菟丝花,靠在隋煜身上,娇弱不能自理。
毕竟时善也是为了米豆才受伤的,尚且还存着一点良知的的隋煜只能不怕麻烦地将人抱进了急诊。
针织裙摆顺着他的臂弯滑落,露出来的小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都疼。
于是,隋煜的动作又放轻了一些。
他想着,自己只是为了帮小崽子报恩。
不是以隋煜的身份,而是米豆的监护人。
时善不知道这人又在纠结什么,酒精棉球摁在伤口上的那一刻,她的三魂六魄起码丢了一半,看向隋煜的眼神空洞迷离。
“再忍忍。”
时善咬着下嘴唇,眼眶已经有泪水在打转。
“坚持一下。”隋煜从口袋里掏了掏,只翻出一颗巧克力来。
百分百纯度的黑巧克力,不是小姑娘爱吃的那种。
时善低头看着他的掌心,吸吸鼻子,“你喜欢吃这个?”
“粉丝送的。”隋煜的回答很简短,却轻而易举地勾起两人的回忆。
那是七年前的春天,隋煜出道的第一个赛季。
如果非要说,那还是时善不辞而别的第一年。
cpl成立的第一个赛季,别说现场观众了,就连现场直播都没有。
可隋煜在第一场比赛的时候,就收获了粉丝,和在当时异常昂贵的巧克力。
隋煜长得出众,操作热血,七进七出敌方野区让他成了最耀眼的一名选手。
队友调侃他魅力无限,电竞妲己,只有隋煜盯着巧克力看了很久,一颗也没舍得吃。
第二场比赛结束,领队又一次带来了粉丝礼物,还是一样的巧克力。
但是他依然没有见到人。
那是他第一个粉丝,虽然从未见过面。
但最艰难时期的巧克力,化开在嘴里的时候也带着淡淡的甜。
一个赛季下来,隋煜收到的巧克力都快堆不下了。
好在后来,那个人也没再送得那么频繁,一个赛季偶尔一次,仿佛只是为了让隋煜知道,有那么一个老粉,一直在喜欢他。
为了让隋煜知道,纵使是这样狭小的舞台,也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他的光亮。
时善剥开包装纸,将巧克力放进嘴里,苦到发酸的涩意从味蕾传来,“我也喜欢。”
伤口处理完,各回各家,时善被纱布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看她行动笨拙的样子,隋煜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忍。
“这两天我在家,有事喊我。”
时善挑眉看他,大新闻,这位老哥居然为自己动了恻隐之心,不回俱乐部了。
虽然这也的确是时善的私心所想,不过此刻还是要装一装的。
“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
“呵,你最好是可以。”
时善挤出来的笑容僵在脸上,“再见!”
隋煜回到家,还是有些不放心。
脑海里自动浮现出时善重心不稳摔在地上的惨烈场面,思索再三后他打开微信,本想通过时善的好友申请,却对着已过期三个字陷入沉思。
原来这玩意,还有保质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