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由王妃做主
    在他坐下的瞬间,陈朝颜便起身去了书案。


    在月见欲言又止的注视下,陈朝颜有条不紊地拿出信纸,用镇纸压住后,她提笔,稍稍蘸上些许墨汁,便写起了信。


    是写给禹哀的回信。


    信的前半段,主要写了她来这里后的一些经历,信的后半段,先是问了她关于她身体原主的母亲所遇之灾的一些事,其次则谈及了飞摇。


    既然她和禹哀都来了这里,那么飞摇是不是也来了这里呢?


    飞摇出身于军人世家,按照她们两个穿越的经历来看,飞摇如果也来了这里,会不会穿到了将军府等地方?


    信的末尾,她提议,她会拜托谢玄找飞摇,也让她拜托姚长卿也一起找。


    写好信,等墨干的间隙,她将信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等墨干后,她仔细地折叠起来,递给了南岭,“这是我写给苏四小姐的信,麻烦你帮我送去给她。”


    南岭接过信,立刻安排去了。


    陈朝颜收拾好笔墨,见书案上放着两本杂书,便随手拿了一本翻看起来。


    谢玄在她起身走后,就一直看着她。


    看着她淡然自若,对他完全视若无睹的模样,低笑两声后,在她看书之时,又起身朝她走去。


    在他走近的瞬间,陈朝颜再次起身。


    但才抬起脚,谢玄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陈朝颜抬眼看着他,神色冷淡。


    谢玄也看着她,“还在生气?”


    陈朝颜嘲弄地勾一勾嘴角:“王爷认为,我不该生气?”


    “王妃应该生气。”谢玄虽然没有哄人的经验,但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他还是知道的。只是瞧着她的冷眉冷眼,他微微扬了一下眉毛,“只是王妃可否告诉我,打算要气到什么时候?”


    陈朝颜挣脱他的手,往后退开一步后,不答反问道:“王爷认为,我该气到什么时候?”


    谢玄往前一步逼近她,“先说说看,你在气什么?”


    陈朝颜静静看着他片刻后,忽地笑了。


    只是那笑,并不达眼底。


    谢玄很不喜欢这样的笑,下意识地,他又伸出手去,想要握她的手。但陈朝颜后退两步,避开了他,“原来,王爷并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呀。”


    说着,她又后退两步,规规矩矩地向着他揖手一礼后,转身走了。


    谢玄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拢着眉,并没有去追。


    直到看着她走出玉清筑后,他才抬着手,轻轻敲两下书案后,强压着既困惑又不是很理解的情绪,漫不经心地问道:“王妃为何生气?”


    “自然是因为公子先前在练武场刺的那一剑,”月见实在忍不住了,噼里啪啦地说道,“公子明知道在卢阳郡时,那些暗卫就是这样行刺的陈姑娘,公子偏偏还要这般吓她,陈姑娘不生气才怪呢。”


    因为刚才那一剑呀。


    那一剑……


    他只是为了向她展示他的剑法有多精湛而已。


    啧一声后。


    谢玄双手环胸,慢慢走到门口,倚门看着院门的方向,默默思考着要如何解释这个误会。


    思考到一半,他突然想起来,他之所以会向她展示精湛的剑法,起因是她说,如果将来他有别的女人后,她会抛弃他。


    她都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为了她,打破这传承了千年的世俗,就那么干脆利落的,一点也不带犹豫地,做下了独属于她的决定。


    他生气了。


    她都还没有哄他呢。


    怎么就沦落到要他反过来哄她了呢?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在谢玄思索之时,陈朝颜则悄然到了二堂。不过她并没有现身,而是躲在偏厅里听孔焘审问田常林。


    田常林自然不承认是他杀的陶阿婆、程氏等人。


    孔焘如承诺的那样,虽然疾言厉色,但并没有动刑。文学一二


    他的这份举动,让田常林意外之余,也稍稍松了口气。


    陈朝颜透过偏厅帘子间的缝隙,清晰地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等到孔焘审问结束,叫来衙役将他带走后,陈朝颜才起身,掀了帘子走出来。


    孔焘看到她,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等了片刻,不见谢玄出来,他才颇有些讶异地问道:“陈姑娘一个人来的?”


    陈朝颜点一点头。


    孔焘轻捊着下巴上的胡须,又问:“陈姑娘和王爷闹别扭了?”


    陈朝颜看着他颇是八卦的双眼,浅勾一下嘴角后,点头道:“是呀。”


    孔焘轻咳两声,“王爷打小就是在各种恭维与奉承中长起来的,脾性上,可能没有想象得那样好。陈姑娘既然打算跟王爷度过余生,还要多多担待一些。”


    陈朝颜似笑非笑道:“孔大人不是一直反对我和王爷吗?”


    “本官的确反对王爷娶陈姑娘,”孔焘直言道,“但本官同样不想惹怒王爷。”


    陈朝颜挑一挑眉,没有说话。


    孔焘便又继续道:“看在陈姑娘一路走来,还算尽心的份上,本官好心提醒陈姑娘一句。王爷上头还有魏王、蜀王、齐王等兄长,纵然皇上看重他,但想要安稳地坐上皇位,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拥趸魏王、蜀王、齐王等人的朝臣拿陈姑娘攻击王爷,而拥趸王爷的人,也拿陈姑娘逼迫王爷,到时候,陈姑娘还能如昨夜一般坚定不移吗?”


    陈朝颜轻笑一声,说道:“王爷如果能坚定不移,我自然也能。”


    孔焘眼中迸射出丝丝利芒,“哪怕王爷的坚定不移,会失去皇位,陈姑娘也在所不惜?”


    陈朝颜不避不让道:“敢问孔大人,拥趸王爷的朝臣,是拥趸的王爷治国才能,还是拥趸的自身利益?”


    孔焘淡声道:“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陈朝颜开口,“拥趸王爷的治国才能,所思所想,是为这个国家,简单而言,是为公。拥趸自身的利益,那么当旁人给的利益,比王爷给的利益更多的时候,所带来的,就是赤裸裸地背叛与民不聊生,是为私。”


    孔焘笑上两声,“敢问陈姑娘,公与私,你作何选择?”


    果然老奸巨猾!


    陈朝颜不动声色地压下暗骂后,坦然道:“公与私,我都要。”


    “鱼与熊掌可不能兼得。”孔焘提醒。


    陈朝颜点一点头,“那么,孔大人希望我做何选择?”


    孔焘继续捊着胡须,“让出王妃与皇后之位!”


    “本官看得出来,王爷待陈姑娘全然一片真心。陈姑娘待王爷,可说也是一片真心。但陈姑娘应该知道,这样的真心,放在贫民百姓家中固然可贵,放在权贵世家,或者皇室当中,却是一文不值!”


    “虽然圣人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天下当真是皇上一人的天下吗?”


    “陈姑娘是聪明人,想必很明白,只要王爷的真心在,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并不重要。以区区王妃与皇后之位,换取全力拥趸王爷的权贵重臣,是在保护王爷,保护大魏,同时也是在保护陈姑娘自己!”


    陈朝颜微垂双眸,“如果,我不让呢?”


    孔焘淡声道:“以王爷的脾性,陈姑娘自然可以成为王妃和皇后,但之后呢?陈姑娘打算怎么面对百官对你的不满与弹劾?还是,陈姑娘打算躲在后宅,将所有麻烦全交给王爷独自面对?”


    “万物皆有阴阳两面,人也皆有公与私。天下事,可不是陈姑娘所以为得那般非黑即白。即使真有,以陈姑娘的出身,能得王爷的青睐已经实属不易,能一直跟着王爷,也已是天大的造化,非要去争去抢原本不属于你的东西,陈姑娘又是为公还是为私?”


    “如果为公,公在哪里?”


    “如果为私,陈姑娘又有何资格去指责拥趸王爷的众朝臣?”


    “如果,是本王非要迎娶她为王妃,为皇后呢?”谢玄慢步走进来,嗓音冷冽,“孔大人是不是就要找算另择贤主了?”


    “臣不敢!”孔焘立刻揖手躬身。


    “既然不敢,”谢玄站到陈朝颜身旁,握住她的手后,低眸静静看她片刻,一字一句,以极慢极缓的速度问道,“孔大人明知本王待王妃一片真心,又哪里来的胆子,敢逼着王妃让出王妃之位?”


    孔焘哆嗦着开口,“王、王爷……”


    “陈姑娘是本王亲自挑的王妃,”谢玄打断他的话,“孔大人否定她的身份,就是在否定本王的眼光。既然孔大人与众位大臣,不认可本王,那就趁着大势未定,都另择贤主吧!本王原本就不稀罕什么皇位不皇位,不过是受不了父皇一再托付,才勉为其难应下此事!”


    “大哥、三哥他们虽有不少的问题,但有孔大人及各位大臣从旁辅佐,开疆扩土或许会很艰难,但做一个守成之君,却绝不是问题。”


    “王爷……”孔焘跪到地上,“臣有说错、做错的地方,王爷该如何责罚,臣都受着。但刚才那话,王爷以后万不可再说了!”


    谢玄并不理会,只握着陈朝颜的手道:“先前在练武场的那一剑,并无示威之意。王妃早上说要弃我而去,我实难忍受,与南岭练武宣泄之时,又久等王妃不来。好不容易等来王妃,不由自主,就想让王妃好好看看我剑术的精妙,从而忘却了王妃早前在卢阳郡受暗卫行刺时的惧怕。”


    “王妃达来大度,不置可否宽恕我这一回?”


    陈朝颜掀眼看着他,眼带戏谑。


    “如果王妃不肯宽恕也行,”谢玄微勾起嘴角一侧,“王妃愿意做王妃,那我就是王爷;王妃愿意做皇后,那我就是皇上。王妃若是什么都不愿意做,那我就跟着王妃,浪迹天涯!”


    陈朝颜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王爷……”孔焘跪行着前来拉他。


    谢玄退开一步,避开他的手后,扬声道:“孔大人求本王也没有用,本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全在王妃的一念之间。”


    孔焘锤了两下地后,认命地看向陈朝颜,“本官先前所言,纯属一派胡说,还请陈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陈朝颜轻叹一口气后,到底还是心有不忍。挣开谢玄的手,上前微扶孔焘,“孔大人快快请起吧,王爷所说,不过是王笑之言罢了。”


    孔焘就势起来,揖手向她道过谢后,难掩落寞地说道:“陈姑娘所说,本官如何不知。只是,如今内忧外患,已经不得一丝一毫的差错。而本官先前所说,也不过是一时肺腑之言。王爷不爱听,本官以后可以不说。但陈姑娘应该明白,本官不说,不代表这些问题就消失不见。该做何选择,或者选择之后的路该如何走,就请陈姑娘和王爷早些做打算吧。”


    话落,他揖一揖手后,便转身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陈朝颜瞥向谢玄,“王爷好演技。”


    谢玄调侃,“多亏王妃配合得好。”


    陈朝颜轻哼两声,转身走了。


    谢玄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她后,笑问道:“不气了?”


    陈朝颜睨他两眼,“王爷都要为我舍弃王爷、皇上身份了,我若再生气,岂非不知好歹了?”


    “王妃最是宽宏大量,怎会不知好歹?”谢玄有意逗趣两句后,有意转移话题道,“田常林可招了?”


    陈朝颜刚要答没有,便见陵泉疾驰而来。


    到得近前。


    陵泉翻身下马之后,迅速将怀里的资料递了过来。


    陈朝颜接过来,边看边问:“田常林出入的马车……”


    “陵游正在查。”陵泉快速回答道。


    陈朝颜点一点头,又说了声辛苦后,便将注意力落到了资料上。


    资料上记载的都是田常林平常与他人来往的记录。


    从记录的标示来看,都是不入流的史、典事、掌固等人。


    这些人,目前也都被关在大牢里。


    “田常林的住处搜了吗?”资料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陈朝颜掩着失望,又重头看了一遍后,问道。


    “搜了。”陵泉答道,“什么都没有。”


    陈朝颜看一眼他,“陶阿婆等人遇到时,他的行踪呢?还没有查到?”


    “查到了,但还在确认当中。”陵泉回答,“如无意外,大概一个时辰后,会收到准确的消息。”


    陈朝颜点点头,又看向谢玄,“田常林是为杜建安和孟寻办事之人,如果杜建安和孟寻真是奸臣乱党,那么他多少知道一星半点。一会儿等他的行踪到后,如果能对上陶阿婆等人的死亡时间,可以借此撬一撬他的嘴。”


    谢玄‘嗯’一声:“等行踪到了再说。”


    陈朝颜也跟着‘嗯’一声后,跟着他回了玉清筑。


    一个半时辰后。


    田常林在陶阿婆等人遇害时的行踪以及陵游,同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