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钱氏的劝解
    “在地里面,得进去看。”钱氏扒拉着高粱,让陈朝颜方便行走。


    陈朝颜两步跨过去后,立刻就看到被压得倒伏的几丛高粱上,零星成片的血迹。


    “就是在这里。”站在倒伏的高粱旁,钱氏指在有血的地方,“孙阿公回村告诉我们后,我们赶过来时,就看到她躺在这里。”


    陈朝颜问道:“平躺着的?”


    “是呀。”钱氏想起急匆匆赶过来时,看到陶阿婆仰面躺在这几丛高粱地里,裸露的胸膛被血淋淋地剖开,还塞着泥块和高粱秆的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陈朝颜看向她。


    钱氏逞强道:“就她死时那样,你要在当场,你也害怕。”


    陈朝颜想象着她第一次看到尸体的画面,模棱两可道:“也许吧。”


    钱氏看两眼她,哼道:“还也许呢,你见过死人吗?”


    那还真见过不少,甚至昨日还亲手剖了陶阿婆的尸体。陈朝颜并没有要与她一较高下的打算,沉默着略过这个话题后,她朝四处看一眼,又走出高粱地。沿着高粱地走上一圈后,回来问道:“孙阿公是怎么发现不对劲的?”


    陶阿婆家的这块高粱地并不大,也就一亩左右。


    但架不住她这块地的周围也都种着高粱,因而望眼望去,四目就皆是高粱了。


    陶阿婆的高粱地距离进村的路大概有七八丈。


    如果不是意外或者是刻意,很难发现这里面藏着一具尸体。


    钱氏领着她又走出高粱地,去到侧边的田坎上,指着某处踩踏说道:“孙阿公每天早上都喜欢到地里逛上一逛,那天早上,他逛到这里时,不小心跌了一跟头。他年纪大嘛,跌到这沟里后,好久才缓过来。缓过来后,撑身起来之时,就看到高粱地里好像躺了个人,他就扒开进去看了。”


    陈朝颜默不作声地道了句真巧后,问道:“孙阿公身体没事吧?”


    “没事,就是……”钱氏似乎没有料到她会问这个,怔了一会儿后,才忙着答道,“就是被吓到了,躺了差不多半个月,才慢慢好起来。”


    陈朝颜看着她,“真没事?”


    “真没有事。”钱氏想一想后,还是如实道,“就是村里好些人说,他那日摔倒,是我家婆子不甘被害,有意用鬼魂将他绊倒,好让人发现她的尸体。”


    陈朝颜轻笑两声。


    钱氏立刻道:“你别不相信,这样的事,在我们这样的村子里可没少发生。”


    “我没有不相信。”陈朝颜说。与之相反,她虽然是法医,却也相信有些‘巧合’是用科学解释不了的。


    就比如,那起有名的姐姐做梦,梦到弟弟被杀害的现场,最终警方抱着一试的态度,当真将凶手缉拿归案的案子。


    压着别样的情绪,陈朝颜又看了几眼孙阿公摔倒的地方后,又走回高粱地,蹲到了有血迹的地方。


    血迹的分布,跟姜大婶尸体现场的沙坑差不多。


    也就是说,这里也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陈朝颜早上忘记看郑良带回去的泥,在测量完现场的血迹后,就势问在地沟边割猪草的钱氏道:“陶阿婆胸膛里塞的泥,是这高粱地里的吗?”


    钱氏点头,“是呀,她胸膛里塞的泥,就是这地里的泥。你看,就那几根高粱,就是杀我这婆子的人拔的,胸膛里的泥,用的就是这几根高粱带出来的泥。”


    陈朝颜顺她手指的方向,走过去看了片刻后,说道:“这里少的一根高粱,应该就是塞在陶阿婆胸膛里的那根了吧?”彡彡訁凊


    “应该是吧。”钱氏不以为意地答道  。


    胸膛里的泥,用的是地里的泥。这一点,又跟姜大婶胸膛里的泥,就是尸体现场的泥石重叠了。


    只是,姜大婶被抛尸在沙滩上好理解,那里是公开场合。但陶阿婆被抛尸在自己的地里,这块地又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凶手是如何知道,这块地是陶阿婆的呢?


    陈朝颜微拧着眉,问钱氏道:“陶阿婆出事后,你附近的高粱地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钱氏惊恐地迅速朝周围看去,“有什么不对劲?”


    陈朝颜压着笑,“陶阿婆出事后,就没有人去检查自己的高粱地吗?”


    钱氏往她身边挪了几步,“为、为什么要去检查?”


    看来是没有检查了。


    陈朝颜只好走向就近的一块高粱地,边检查边道:“陶阿婆不是在这里被杀死的。”


    钱氏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道:“你怎么知道。”


    陈朝颜作势要打她,钱氏本能地退开两步,便伸手阻挡。陈朝颜笑道:“你看,我要打你,你都知道要抵抗。那陶阿婆在被杀时,会不会也要挣扎反抗?但那片高粱地里,并没有挣扎反抗的痕迹。”


    钱氏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没有挣扎反抗的痕迹?”


    “孙阿公摔倒都有痕迹,但你在那片倒伏的高粱秆上,看到有什么蹬或者踢的痕迹了吗?”陈朝颜反问。


    钱氏往自家高粱地看上两眼后,摇头道:“好像是没有。”


    “这就对了嘛。”检查完跟前的高粱地,陈朝颜又朝另一边的高粱地走去。


    钱氏猪草也不割了,跟着她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道:“你怀疑我家婆子是在别的高粱地里被杀后,再拖到我家地里来的?”


    “不知道呀。”陈朝颜说。


    钱氏不满道:“不知道,你找什么?”


    “我就是在找,她是不是在别的高粱地里被杀后,挪到你家高粱地里的证据呀。找到了,那就说明你的猜测是对的,找不到嘛……”陈朝颜顿一顿后,说道,“那就要去别的地方再找找看了。”


    钱氏追问道:“别的地方是哪个地方?”


    她也不知道。陈朝颜避而不答道:“陶阿婆没了,你的日子是不是轻松很多了?”


    钱氏趁她停下来,仔细搜索高粱地时,赶紧割上两把猪草,“你要早几年问我,我肯定会说轻松很多。现在嘛,也就那样吧。”


    陈朝颜很是感兴趣地问道:“怎么说?”


    钱氏看她两眼,又各看月见、侍书两眼后,笑说道:“你们几个都还没有成亲吧?”


    月见道:“这跟成不成亲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钱氏收下镰刀,抬起胳膊抹两把额头上的汗后,问陈朝颜道,“你上午说,你已经定过亲了,你那个未来的夫君对你好不好?”


    陈朝颜颇有些了然地点一点头,“还算不错。”


    “现在不错,过门后,那就不一样了。”钱氏经验老到的说道。


    月见不服:“怎么不一样了?”


    “这还不明白?”钱氏不可思议地看她两眼,“你心心念念想吃镇上的胡饼,可是手中没钱。等你好不容易攒一点钱,能买两个胡饼后,你肯定会很珍惜。但等你有钱,可以买很多胡饼的时候呢?你会怎么做?你肯定就去吃更美味的山珍海味,而看不上胡饼了。”


    月见:“……这跟过门后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钱氏老神在在地说道,“这女人呀,就跟这胡饼一样。没有过门前,自然千好万好,刚过门,也千珍万惜,等一年两年或是三年四年后呀,也就腻了。  ”


    月见想反驳,可是却又找不到话反驳。


    钱氏见她这模样,忍不住得意道:“小姑娘,你现在没有成亲,自然不肯信我的话。等你将来成过亲,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你就会明白,我的话呀,假不了。”


    月见哼两声,“就算你的话假不了,那又跟陶阿婆死后,你的日子轻不轻松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呢?”钱氏见她还不开窍,很是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和陶平成亲多少年了?我家大娃今年都十三岁了。十三年呀,又不是十三日。就算有天大的不满,也早就被这一年又一年的日子给磨平了。对那老太婆的死,自然也没有什么想法了。”


    月见撇一撇嘴,“总归是少了她在,不用再受编排了不是。”


    “你怎么不说,少了她在,也少了热闹呢?”钱氏重新拿出镰刀,颇有些道不同不相为谋地继续割猪草去了。


    月见看着她的背景,很是不解地说道:“什么意思?”


    陈朝颜继续走向下一块高粱地,边走边说道:“意思就是,经过陶阿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编排,她早已经不在意,只当她是个小丑,逗乐子给她看呢。而今这乐子猛地没了,突然变得清静下来,难免会感到不习惯。”


    见她还是不理解,侍书干脆利落地说道:“公子要现在不让你在跟前伺候,你会怎么样?”


    “我当然会……”月见话到一半,哼道,“这根本就没一样。”


    侍书淡声道:“没什么不一样的。”


    “公子?”钱氏从一旁的沟里钻出来,看看月见、侍书,又看看陈朝颜,颇是惊诧地问道,“你都定亲了,还跟着别的男子外出查案,你那个未来的相公也愿意?”


    “不是别的男子。”陈朝颜莞尔道,“他就是我未来的相公。”


    “还没有成亲,就跟着一块儿出来了?”钱氏惊讶,“你家爹娘也愿意?”


    “我已经没爹没娘了。”陈朝颜平静道。


    “没爹没娘,你也敢跟他出来?”钱氏摇一摇头,颇是不赞同地说道,“这男人呀,最是三心二意。没有你爹娘为你撑腰,又还没有成亲。这要万一途中你们控制不住自己……等将来回去后,你婆子要是嫌弃你了,啧啧啧。”


    月见翻白眼道:“我们公子才不是那样的人!”


    钱氏不以为意道:“人心隔肚皮,可不是你说不是就不是。”


    月见争辩道:“我们公子就不是!”


    钱氏高深莫测地看她两眼,“听你说话,你应该是她未来相公的人吧?”


    月见道:“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钱氏慢腾腾道,“就是你是她未来相公的人,你肯定是帮着她未来相公说话。”


    月见飞快看一眼似笑非笑的陈朝颜后,反驳道:“根本不是!”


    “不是?”钱氏跟她争上了,“那你说,哪个女子还没有成亲,就跟着自己将来的相公单独远游的?”彡彡訁凊


    月见说不出话来了。


    钱氏得意道:“说不出来了吧?哼,看你们穿得也不是普通的料子,想来家世都很不错。我虽然不知道有钱人家是什么样子的,但我们十里八村的女子在没有成亲前,是绝不敢与将来的相公单独走在一起的。你们这些将脸面看得比性命还重的有钱人家,应该更是如此才对。你要真是为她着想,理应劝她赶紧回去才对。”


    “女儿家的清誉,那可真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岂能容你家公子这般糟蹋?”


    月见想要辩驳,又找不到话说,气得一张俏颜通红通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