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崔大人的回信
    陈朝颜以下巴点一点尸体的双脚,“昨日在阿常山时,我发现过两个人的血足迹。一个是齐武的八寸一,另一个是倒在草亭外的被害者所留的七寸六五。下山之前,我有问过李大人,倒在草亭外的死者是谁,是他告诉我是杨卫。”


    南岭随她的话看两眼杨卫的双脚后,由衷地称赞道:“王妃不仅心细如发,记忆也很厉害!”


    “王妃本来就很厉害!”陵游虽然守在门口,但耳朵却一直注意着屋内。听到他夸赞陈朝颜的话,当即不甘示弱地说道,“王妃一直都很厉害!”


    南岭瞥一眼门口方向,挑衅道:“王妃既如此厉害,你躲门外做什么?”


    “我躲门外当然是因为王妃太过厉害,我要避其锋芒!”陵游哼声说道。


    南岭不屑地嗤笑两声,“胆小鬼就胆小鬼,还找那么多借口。”


    陵游怒道:“谁是胆小鬼了?”


    “谁应声,当然谁就是胆小鬼了。”南岭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这是在为王妃保驾护航,你懂个屁!”陵游冷哼。


    南岭依旧不慌不忙道:“那你就继续保驾护航吧,我要拜王妃为师学艺了。”


    陵游气得一边锤墙一边大骂他不要脸。


    南岭哼哼嗤嗤几声后,转向陈朝颜,“王妃别理他,我们继续吧。”


    陈朝颜笑着应声好后,又继续给他讲解起了衣着检验的要领。


    若兰很想提醒她,已经酉时了。也很想提醒她,他们今日都还没有怎么用过饭。但她还没有开口,就被谢玄给制止了。


    谢玄看一眼外面的天色,又看一眼她满是热情的神色后,悄然退出了殓房。虽然他没有参与剖尸,但还是按侍书几个的要求,走了一遍去晦流程后,就回了清风明月楼。


    沐浴、更衣,正要稍事歇息片刻,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到了窗台上。


    重楼将信鸽脚上的竹筒取下来递给侍书后,去到桌面拿过来两块点心,又接了杯水摆到窗台上。


    在信鸽咕咕叫着,欢快地吃点心、喝水之时,重楼看向侍书。


    “崔大人的信到了。”侍书展开纸条看一眼后,递向谢玄。


    谢玄并没有接,只瞥两眼后,就收回了目光。


    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崔仪的信就到了。


    从侍书手中接过信,谢玄慢悠悠地看了起来。


    看到崔仪说已经将马七小姐的二伯给撵出大都督府,并差了人随他一起回东阴县,核查他往日作为时,谢玄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对于崔仪的作为,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崔氏一族绵延几百年,依旧长盛不衰,并不是没有纨绔子弟,而是他们族中德才兼备且风华绝代的人物占了大多数。


    作为崔氏族中的嫡系后辈,崔仪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让侍书写信给他,质问其僭越一事,无非是做给意图谋反之人看的表面功夫。崔仪无疑领会到了他的意图,所以才做出了那样的举动。


    不过……


    看到信尾他对苏四小姐的称赞时,谢玄却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


    琼花玉貌、耀如春华、钟灵毓秀、才高八斗……这一个接着一个,颇有些滔滔不绝的华美形容词,若非他早知道皇十一姑姑是个霸道、小气之人,又知道崔仪一向惧内,他都要怀疑是不是崔仪看上了那位苏四小姐,要纳之为妾了。


    真有意思。


    将崔仪夸赞苏四小姐的一连串形容词又看了两遍后,谢玄低笑两声,将信递给侍书。


    侍书接过去,快速看了一遍后,惊声道:“这位苏四姑娘既如此惊才绝艳,苏氏是如何将她撵出门庭的?”


    文墨过来拿过她手里的信,也快速地看了一遍,压着惊讶道:“或许就是嫉妒其才识,方才要将她给撵出门去。”


    侍书微怔一瞬后,立刻反应过来。是了,将苏四小姐撵出苏氏大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其父亲的继室。


    看一眼谢玄,侍书道:“连崔大人都如此称赞,看来这个苏四小姐果真不简单。就是不知道苏氏之人看到她离了苏氏,依旧如此卓绝,会不会纠缠不休?”


    “纠缠不休那是不必说的。”文墨说道,“在东阴县时,陵游不就说过了?不过,陵游说的都是小打小闹,苏氏当真要对付她,只怕她很难应付。”


    侍书看着她递回来的信,自语道:“不知道崔大人会不会出面护她一二?”


    文墨看一眼她,又看一眼谢玄,没有再接话。


    侍书便也看向谢玄。


    谢玄倒扣着手,轻轻敲着凭几,一下接着一下,许久后,才慢声吩咐:“查一查这个苏四小姐。”


    侍书应一声是后,又问:“还是跟先前一样,不需要暗中保护苏四小姐吗?”


    谢玄‘嗯’一声。


    侍书便去到书案前,磨墨写了张纸条,卷好塞进竹筒后,递给重楼。重楼接过去,待鸽子吃饱喝足,伸手安抚性地摸一摸它的后背后,便将竹筒挂上它的左腿。鸽子咕咕叫着飞出窗外,在院子里盘旋几圈后,飞走了。


    “公子已经一日未曾用过饭了。”侍书净过手,过来给谢玄的茶添好后,缓声问道,“我让半夏送些过来,公子先稍稍吃一些垫垫肚子吧?”


    谢玄透窗看一眼外面。


    天已经黑了。


    陈朝颜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想一想后,他吩咐道:“我累了,先歇息片刻。你去外面守着,王妃回来后,进来叫醒我。”


    侍书刚要走,他又叫住她:“先去殓房那边走一趟,拦住李大人,让他有什么事,延后到明日再找王妃。”


    侍书应是后,匆匆去了。


    而谢玄也单手支了脑袋,闭着眼睛慢慢睡去。


    文墨拿来薄毯,悄然给他盖上后,独留若兰在屋中守着,她则跟着轻雪与重楼几个,轻手轻脚地退到了屋外。


    一个时辰后。


    也就是子时。


    有南岭从旁辅助,陈朝颜终于将杨卫和孙怀仁的尸体都解剖完了。


    将缝合的任务全权交给他后,陈朝颜站到一旁,一边活动着酸软的手腕,一边问道:“这两具尸体的解剖,你都参与了。说说看,你有什么发现?”彡彡訁凊


    知道她是在考验自己,南岭边缝合边回答道:“孙怀仁是被一刀毙命,这一刀正好刺在心口正中位置。能把尺度把握得这样分毫不差,杀他的人身手不差。杨卫要惨一些,后背、胸膛、腹部、手臂总共有七处刀伤。其中,后背那一刀,距离背心就差了半寸。胸膛那两刀,一刀距离心口也差不到一寸,另一刀则刺破了左肺。腹部两刀则都刺穿了小肠。从整体看来,凶手杀孙怀仁时,是出其不意。杀杨卫时,杨卫有了防备,才迟迟没能让他得手。”


    陈朝颜点一点头,“还有呢。”


    南岭缝合的速度不变,“孙怀仁的心肝脾肺肾都有问题。”


    陈朝颜再次点头,“他的胃有轻微的出血,这是饮酒过量的表现。至于他的心、肝、肺、脾皆比普通人要大,这是肥厚的表现,其起因应该也与他常年饮酒过量有关。还有他的肾……他应该是肾衰竭中后期了。综合所有症状来看,即便凶手不杀他,他也至多还有三五年可活。”


    陈朝颜很想再跟他细讲一遍法医病理学,但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后,她按捺下来,上前跟着他一起,将两具尸体一一缝合完毕。


    从殓房出来,按着程序去晦完毕,准备回后宅之时,南岭忽然揖手道:“今日多谢王妃教导了!”


    “是我该谢你才对。今日若非你帮忙,我要独自解剖完杨卫和孙怀仁的尸体,怕是要到丑时或是寅时去了。不过,无论是剖尸,还是断案都不是一门一蹴而就的学科。要想会且精,还需要经过积年累月的学习才行。”陈朝颜笑说道。


    从文海镇回来时,便已经是未时末,三具尸体的解剖加上缝合,又用去四个多时辰,此刻已经是子正二刻了。


    而她这一天下来,除了去文海镇和回县衙时,在路上用过几块点心外,便再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她早已经饿得没有多少力气了。


    在南岭认真地应了一定不负她厚望后,陈朝颜道:“走吧,回去再说。”


    南岭应好。


    回到疏影暗香院,在已经醒过来的月见的伺候下,沐过浴,又坐着喝了两杯茶,吃过一块点心后,陈朝颜才问道:“你们公子睡了吗?”


    月见站在她的身后,为她轻轻敲着肩膀:“公子一直不肯用饭,就等着陈姑娘呢。”


    “那就走吧。”陈朝颜起身去往清风明月院。


    半夏、子苓已经将饭菜都布好了。


    看到她进屋,半夏忙上前来,轻扶着她的胳膊,一边往餐桌前引,一边问道:“陈姑娘累坏了吧?”


    “累倒不是很累。”陈朝颜说道,“就是饿得慌。”


    “公子一直让我们将饭菜都温着呢。”将她扶到椅子中坐下后,半夏跟着子苓揭了几个盖子后,将一碗银耳莲子汤递过去,“陈姑娘今儿都没有认真吃过一回饭,且先将这碗汤喝了,暖暖身子、养养胃。”


    银耳莲子汤是甜的,又被她们俩炖得很是软糯。陈朝颜接过来,慢慢地喝了半碗,感到胃里有些温度后,才停下来。


    半夏又适时将筷子递过来,“今晚且先将就着吃些软和的食物,好好养一养。待明日我再多备些肉食,以满足陈姑娘的口腹之欲。”


    陈朝颜温声应好。


    太饿、太累,导致陈朝颜根本顾不上去管谢玄。


    而谢玄在瞧着她眼角眉梢的疲惫和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后,也没有过多的为难。甚至在子苓要过去伺候他用饭之时,还暗中以神色制止,并示意她继续留在陈朝颜跟前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