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杨山就是齐武
    许是书房是两个孩子日常读书习字的地方,屋中的摆设有些陈杂散乱。桌、椅、柜子明面看着都是普通的料子,陈朝颜倒有心想劈开两个看看里面,但扫一眼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后,她又打消了这个主意。


    陵游可管不了这么多,在冷哼两声后,他又重新去找俞大洪拿了张齐武的画像回来,挨个问起了院子里的婆子和杂役,最后又问了杨夫人的爹娘。但无一例外,他们都说没有见过。


    陈朝颜听到这个结果,又看向杨夫人。看她脸上的神色跟之前一样,除了惊慌、害怕和决然外,再没有别的,便转身去了她和杨山住的卧房。


    卧房里的摆设也颇是陈杂。东一处、西一处,全然没有章法。好在不用顾忌两个孩子,陈朝颜得以从里到外地仔细走了一圈,在没有找到能实质证明杨山的身份之物后,她停下来,正要叫陵游去拿个斧子进来,陵游就极有先见之明地扛着斧子过来了。


    在杨夫人大声质问‘你们想干什么’的声音中,陵游举起斧子朝着茶几前的椅子砍去。椅子应声而断,断面不用说,又是梨花木。


    接着,陵游又砍了两把椅子和一个小几。无一例外,也都是梨花木。


    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因而毫无疑问,齐武就是杨山,杨山就是齐武!


    尽管杨夫人不肯接受这个现实,但玉宝斋显然是不能再开下去了。


    将安抚杨夫人的工作交给李德清,又看两眼以步丈量屋里屋外尺寸的谢玄后,陈朝颜便将目光落到了光屏上。


    她在判断齐武逃跑方向和路线时,是用唐阳县和句昌县的暗桩与山川分布相互比较,而做出的选择。句昌县能优于唐阳县,主要依靠的就是关农山以及县内山多林密的特点。


    眼下的结果证明她的选择完全正确。


    但齐武藏身的方式,却超出了她的预料。


    那个小男孩……不应该称之为小男孩了,他与她这具身体的年龄差不多大,该称之为少年才对。那少年的面目虽然不如小女孩与齐武相像,但眉眼间,亦可看出相像的痕迹。


    他也是齐武的孩子。


    他已经十三、四岁。


    也就是说,齐武化名为杨山,和杨夫人成亲至少有十五年。


    这说明什么?


    说明齐武在十五年前,已经为自己准备好后路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与最可怕的。


    最关键和最可怕的是,谁也不知道他这样的后路是只有这一个,还是有好几个!


    假设有好几个,那么下一个会是在哪里?


    陈朝颜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卢阳郡的边界上。


    谢玄给她的羊皮地图只是卢阳郡的地图,与卢阳郡相邻的潭阳郡,仅出现了津义县。


    陈朝颜的目光从边界滑向津义县,又从津义县滑回边界,进而又滑回句昌县。将地图放大,找到案发的阿常山。先大致估算了一下阿常山的距离,又大概观测了一下阿常山的地形后,她便退出光屏,等谢玄丈量完屋里屋外面积,确定没有密室后,她道:“时辰还早,我想再去阿常山看看,王爷意下如何?”


    李德清已经劝完杨夫人回来,谢玄不好再叫她王妃,只能缓声提醒:“时辰虽早,但秋日渐浓,天黑得比往常要早。此刻过去,可看不出什么情况,就得回来了。”


    “没事,今日先大致地看看。”天色晚不晚,她有光屏在,影响并不大。但这话,陈朝颜肯定不能说,只好道,“细节什么的,明日再查也不迟。”


    谢玄深看她两眼,“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玉宝斋已经关门,且被衙役包围了起来。


    这样的举动,吸引了不少人地围观。


    好在李德清心慈,念杨夫人也是受害者,便只关了玉宝斋,还将后院留给她一家子居住。


    从后门出来,穿巷往正街去的途中,陈朝颜问李德清道:“阿常山上的案发现场还在吧?”


    “在的在的。”李德清连连说道,“句昌县虽然离卢阳郡远了些,但陈姑娘剖尸、断案之事却也时有耳闻。杨山……应该说齐武了。齐武杀杨卫、孙怀仁的案子发生后,我就学着陈姑娘断案的法子,让衙役轮番地守着了。也交代过他们,案子一日不破,就一日不准外人靠近。”


    “李大人此举,极是英明。”陈朝颜夸赞。


    李德清笑道:“对陈姑娘有用就好。”


    “非常有用。”陈朝颜说。


    阿常山距离句昌县城确实不远,出城后,行不到两盏茶就到了。


    比起其余山的高峻深幽,阿常山不高,且风景独秀。城中文人雅士逢春、夏、秋三季,时常携酒前来赏玩。多年下来,山脚到山顶已经被走出来一条平整的羊肠小道。小道逼仄,寻常的马车都难以过去,谢玄的大马车就更不用说了。


    因而到得山脚后,众人便都下了马车,步行着沿羊肠小道盘旋而上。


    案发现场在山顶偏西的一座草亭里。


    血泊、血足迹遍及草亭里外。


    让众人都在草亭外三十步处等着后,陈朝颜独自进入现场。


    距离草亭还有十步,大片的血泊与血足迹就当先映入了她的眼帘。从血泊及绕着血泊来回走动的血足迹看,其中一个被害者就是倒在这里。


    陈朝颜蹲守到血泊前,仔细地分辨着血足迹的形迹与特征。


    案发在半个月前,无论是血足迹还是血泊,都已经干涸,这给她这个菜鸟痕检带来了不少的方便。


    戴好手套,拿出尺子,将跟前明显有差距的几个血足迹挨个测量了一下。一个八寸一,一个七寸六五,折算成现代的码数则是一个四十四码,一个四十一码。


    这是两个人的足迹。


    陈朝颜看两眼血泊后,又看向草亭方向。


    草亭到这摊血泊之间,有两行血足迹。


    一行是过来的,一行是回去的。


    两行血足迹都是八寸一的尺码。


    由此可推断出,八寸一的尺码是凶手,七寸六五的尺码是被害人之一。


    陈朝颜起身,沿着血泊扫向周围。


    血泊周围还散落着不少的喷溅状血迹。


    应该是凶手在这里行刺被害人时,被害人反抗时形成的。


    陈朝颜顺着被害人的血足迹,模拟了一下他在被害时的过程后,目光扫向路两旁的花草。花草上也能看到零星的血迹,但不多。在有血迹的周围扒拉了一会儿,并未见到什么证物后,她又将目光看向了那两行从草亭追出来,在杀完被害人后,又转回草亭的血足迹上。


    两行血足迹之间,夹杂着一排滴落状血迹。


    滴落状血迹与两行血足迹的运动轨迹都不同步。


    也就是说,滴落状血迹是被害人的。


    被害人是在草亭里受了伤后,往外逃的过程中,又被凶手追上,继而被杀害。


    沿着滴落状血迹,陈朝颜一边观察,一边慢慢走进草亭。


    滴落状血迹的起始位置在进草亭后,五步路远的位置。


    而在这五步路前方不远处,又是另一滩血泊。


    这一滩血泊在草亭中央陈旧的矮桌一侧。


    从血泊的形迹来看,是被害人被凶手刺伤后,倒在地上时形成的。


    而从矮桌上无空白区域的喷溅状血迹来看,凶手是站在被害人身后行的凶。


    绕着矮桌走了一圈,陈朝颜站到血泊旁,又看向了五步外的那一滩滴落状血迹上,而后顺着滴落状血迹与血足迹,又看向外面的那一滩血泊。


    与此同时。


    她的脑海里也渐渐浮现出两个被害人遇害的过程:齐武起身绕过矮桌,出其不意地拿出匕首刺向第一位被害人的胸膛。第二位被害人看到后,立刻起身逃走。齐武迅速追上去,也向他刺了一刀,但这一刀并没有毙命,被害人继续往外逃命。齐武紧追着他出去,在那一滩血泊前,又向他刺出了匕首。


    这次,被害人再也没有力气逃走。


    在解决了第二位被害人后,齐武折回草亭,带走了促使他杀人的证物,而后顺着草亭左侧无路的树林掩护,逃之夭夭了。


    陈朝颜没有急着去追寻他逃跑的方向,而是在草亭里漫步走着,寻找着可能有的证据。为防止漏掉细节,她还特意将光屏点开,配合寻找。


    但可惜的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再次找上一圈,依旧什么也没有找到后,陈朝颜看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又看一眼光屏后,回到众人等候的地方。问李德清道:“倒在草亭外面的是谁?”


    “是杨卫。”李德清快速答完,又满是期待地问道,“陈姑娘可有查出什么来了?”


    陈朝颜不答反问:“李大人有查过,那个报案人是第一个发现杨卫和孙怀仁尸体的人吗?”


    “查过。”李德清回答道,“齐武、杨卫和孙怀仁在草亭里饮酒作乐的事,当日来山上游耍的不少人都看到过。据当日最后一个下山的赵冲说,他下山前天就已经蒙蒙黑了,看他们半卧在草亭中嬉笑怒骂,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还上前问过。杨卫回他,让他先走,不用管他们。之后,他便走了。报案的周牧则是一直以来都有晨起爬山的习惯,案发的第二日,他是第一个爬到阿常山顶的人。发现杀人后,他便迅速赶回县城,到县衙报了案。”


    “我接到案情后,第一时间便安排衙役赶了过来。来时,不远不近地围着有三四个人,但都没有靠近过。”


    陈朝颜道:“也就是说,你们过来后,就没有在这里找到任何证物?”


    李德清点头,“除了杨卫和孙怀仁的尸体,什么都没有。”


    “这倒是符合齐武的行事。”陈朝颜低言两句后,叹道,“我也什么都没有查到。”


    “没关系。”李德清迅速说道,“陈姑娘才第一日来,没有查倒也很正常。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好好歇一夜,明日再继续吧。”


    陈朝颜点头应好。


    下到山脚,天已经完全黑了。众人没有再多话,都纷纷坐上马车,开始往回赶去。


    将半夏沏好的热茶递给陈朝颜时,月见问道:“陈姑娘真的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吗?”


    陈朝颜正规划着明日早上看完杨卫和孙怀仁的尸体后,到阿常山搜寻齐武逃跑路线一事,猛然听到她的话,稍稍收回神思说道:“我何时欺骗过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