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珍贵礼物
    周末,闻竹如约起了个大早,晃悠到卫生间的时候发现头发有点炸毛了,她对着自己“鸡窝”一般的发型神色如常地洗脸刷牙,情绪十分稳定。又过了十分钟又对着镜子吹头发,吹风机嗡嗡轰响,让闻竹错过了李泊松的电话。

    在她收拾好准备出门时才发现十多分钟前的未接来电,闻竹一边戴遮阳帽一边回拨,男生清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你是才醒,还是已经收拾好了?”

    闻竹轻笑了声,觉得他好幼稚,却特意按下门把手,将关门的动作放得非常轻。

    “行,你猜吧,我不说。”

    她步子又轻又快,两句话的工夫已经到了二楼,电话那头却没了声音。而后她听到了单元门打开的声音,又下了半层就拐过了一楼的平台,和站在门口的李泊松对上了视线。

    他身后是盛夏浓重的绿意。

    “这算猜对了么?”他靠在门边问。

    闻竹挑眉,答道:“这算作弊。”

    李泊松笑了,给闻竹让出路来,又轻轻地关上单元门。而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把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他今天穿的是一套黑色运动服,换掉了昨天那条潮到风湿的破洞牛仔裤,闻竹在心里评价一番,觉得长得好看的人好像也不靠衣装,随便穿穿就非常好了。

    李泊松是在看闻竹的头发。

    她以前是不喜欢早上洗头的,把头发剪短后好像也妥协了。大多数人长发和短发都是不同的感觉,短发的她有种利落逼人的气质,显得本就优越的骨相更加有优势。宽大的遮阳帽把她本就小的脸遮了个七七八八,在李泊松的视角自然看过去,只能看到她很薄很红润的唇。

    他迅速移开视线,修长的手指无意识蜷了下,这才发现闻竹正抬了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虽然帽子和口罩之间只露出那双有神的眼睛,但李泊松知道她现在一定面色不善。

    “我刚刚说什么了?”

    “你说……”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真的走了神。在把脑海中仅有的信息拼凑后,李泊松回道:“你问程初夏什么时候回去,你想认识她。”

    “……”闻竹对这种走着神还能分出一根神经听对方说话的人没有办法,生气也没有合适的理由。

    这次是她问了,如果她没问,这些话在他那儿就直接左耳进右耳出了,留不下半点痕迹。

    她还是没忍住:“你这几天怎么了,经常走神……你谈恋爱了?”

    这句话是开玩笑的,李泊松清楚。但他心里却在那个瞬间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我没谈恋爱,但我想和你谈。

    “没有,没谈,”李泊松内心阴暗了几秒钟,而后就又是阳光少年了。他在心里叹过气,嘴上义正严辞:“忙着学习呢,谈什么?”

    “……”闻竹仔仔细细地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我开玩笑的,我怕你又有什么心事憋着不讲。有事的话你可以和我说,有人分担情绪总会轻松些。”

    或许没人懂这看似轻飘飘的两句话对李泊松的杀伤力。

    他被这一记直球击中,心脏狂跳。

    “我知道,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说的。”李泊松很轻地点了下头,又明知故问道:“我什么时候瞒着你了?”

    闻竹表情认真,甚至想要“罗列罪证”,但最终只是说:“你只会很晚很晚的时候才会告诉我罢了,因为各种原因。”

    而后闻竹拍了下他的胳膊——一个带有安抚性质的动作,李泊松朝她笑了笑。

    “奶奶怎么样了?”他问。

    闻竹又愁起来:“已经出院了,我昨天去看她,她状态挺好的,但是不愿意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李泊松点点头,语气很轻:“不想打扰你们的生活吧。”

    闻竹知道是这样,又叹了口气。

    -

    两人进了场后就一直坐在看台没动,他们的位置比较靠前,视角很好。体育馆里虽然说不上人山人海,但也能看得出这场比赛很受关注。

    程初夏的球风和她的性格很像,很利索也很勇,球技就更不必多说,闻竹能看得出她是那种很有领导能力的人,能让整个队伍像一团火焰一样燃烧起来。如果不是看到她去医院,根本看不出她带着伤。

    李泊松能看出闻竹的激动,在热闹的场馆里,他想和闻竹说句话,于是放任自己凑近了些,又很礼貌地在一个不会近到让她不舒服的距离停下。

    “感觉这么样?”

    “感觉真好,”闻竹听到声音后转过去看他,眼睛依然是晶亮的,她的鼻尖上挂了汗珠,用力地点了下头:“特别好玩。”

    闻竹平时很少展现出这么活泼的一面,因而这个样子的她看起来尤其难得和珍贵。李泊松好笑道:“这么好玩啊,那明天去打球?”

    “打什么球?”

    “你说呢?”

    “……那还是算了,”闻竹赶忙改口,“距离产生美啊,让我自己去打我就不喜欢了。”

    “行,”李泊松逗她:“你的喜欢是不是有点太潦草了?”

    闻竹没像以往那样和他计较,她摆摆手,意思大概是别打扰她看比赛。旁边人只好闭了嘴,重新把视线投入场内。

    程初夏果然不负所望地拿下了比赛。

    下半场结束后,闻竹才想起去卫生间,她背着包转身,李泊松拉住她,拿过了她的包。

    “你包里装了什么?还挺沉的。”

    “装了你的水和咱们两个的钥匙。”闻竹即答。

    “哎,”李泊松笑了,“总觉得好像被碰瓷了,一瓶水就这么沉啊?”

    闻竹也笑,她一面翻找一面道:“其实是装了挺多东西的,遮阳伞、充电宝,哎这里怎么还有巧克力,你要吃么?”

    李泊松看那块巧克力的眼神像在看尸体:“这天这么热,都化了吧。”

    闻竹把包装拿出来看了眼,用食指蹭了下自己的鼻尖。“那你帮我扔掉?”

    垃圾桶就在这排的不远处。

    李泊松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接过那块巧克力,另一只手的手指勾着包的带子,朝她挥挥手:“去吧,我在这等你。”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改口道:“或者,我陪你去?”

    “……我丢不了。”闻竹无奈,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示意他有事联系,然后转身逆着人流跑下了台阶。

    十几分钟后,程初夏挎着个大包上台阶,一眼就看到了李泊松。他胳膊搭在栏杆上,远远地看到了程初夏,和她说:“恭喜啊,表姐。”

    “你的好朋友呢?”她一脸调侃地问。

    “人家有名字。”

    “OK,”程初夏摊手,又问他:“哎,你准备什么时候告白?”

    她这手出其不意简直让人防不胜防,李泊松觉得刚才那块巧克力很咸,刚喝了口水就被呛得咳了两声。“我什么时候说……”人潮渐渐散去,他顿了顿,情绪在狂热气氛中慢慢降温,恢复了清明的思绪。

    “我和谁告白?”

    程初夏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别装了你,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吗?”

    李泊松笑了:“不好吗?”

    “你可以去问问,你们共同的朋友能不能看出你那点心思。”

    “我怎么问?”他说:“‘我喜欢闻竹,你们知道吗?’是这样吗?”

    “啊,现在你承认了。”

    “我本来也没否认。”李泊松说。

    他有时候觉得挺纳闷的,他和程初夏的接触根本说不上多,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确定自己喜欢闻竹,他从来没说过。对此,程初夏几天前给出的解释是,“我前男友能从宁城机场排到宁大,我怎么不知道?”

    程初夏顿了顿,忽然问:“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确定你喜欢她吗?”

    李泊松“嗯”了声,“因为你前男友能从宁城机场排到宁大。”

    明明是重复她的话,被这人面无表情地说出来之后有种冷笑话的感觉。程初夏无语了,一针见血道:“因为你非得回宁城上学,谁劝都不听。我爸妈都说了在那边上学可以一直住他们那儿。你回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喜欢春天的柳絮吗?”

    李泊松说:“我那时候对她还不是喜欢。”

    “……”程初夏:“你就嘴硬吧。”

    于李泊松而言,这段友情是一份无比珍贵的礼物,在这份珍贵下,他的心动就如同行走钢丝。越是在意就越是心动,越是心动就越是胆小。

    其实这样也很好。

    他抬眸,远远地看到了闻竹,和她招手。把手放回兜里的时候,闻竹抬眸朝他们两个笑了下,一边上台阶一边说:“不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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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久等了,”她喘了口气,“没想到卫生间人这么多。”

    -

    夜幕降临时,程初夏和闻竹并排坐在李泊松家的阳台上。

    说是露台其实更加合适,这个平台面积很小,她们两个坐在这,加上旁边的两个花盆,空间基本上已经满了。后边的玻璃门关着,闻竹倚在门上,在夜里抬头,城市里难得的几颗星星朝她眨眼。

    程初夏本来就是个爱交朋友的女孩,她觉得闻竹特别合她的眼缘。闻竹因为忘记了小时候曾经认识她觉得很抱歉,程初夏说没事的,“我其实也是两年前才想起来。”

    那时候李泊松因为锁骨的伤逃过了高一的军训,但依然要每天按时报道。开学早了一周,他填了住宿的单子,平时住在学校。军训期间请假很麻烦,李泊松给程初夏发消息,请她帮忙寄一份礼物到临城。

    程初夏看着收件人的名字,才想起来闻竹这个女孩。

    “他当时伤还没养好,我爸妈特别反对他住校,我们家房子挺大的,我还不在家,我妈说他住校之后家里很空旷。”

    闻竹顿了顿,低声道:“是怕给你们添麻烦吧,他这人,边界感还是挺强的。”

    程初夏看着她微笑。

    “哦,”闻竹回神,抱歉道:“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没有,你很了解他。看他那个性格,我以为他不在意这些。”

    她说完这些,两人一时间都没再开口,一阵晚风吹过,闻竹的发尾扫在她的侧脸,有些轻微的痒。、

    程初夏问:“你会打篮球吗?”

    闻竹说“不会”,“初中的时候,李泊松喜欢拉着我陪他练球。但我其实只能看懂球赛,打球不行。”

    她偏头问:“初夏姐,你球打得这么好,是从小就喜欢吗?”

    “嗯,其实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爸妈送我去学篮球,我当时就想,学就学呗,不想学了就跑,但是慢慢地我就发现,篮球真好玩。”

    “真好啊。”闻竹开玩笑:“后来发现自己玩得很厉害,就觉得更好玩了,是吧姐?”

    程初夏笑出声:“你真可爱,我真喜欢你。”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李泊松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玻璃门,之后把门拉开。

    “这是打扰了谁的真情告白?”他垂眼,把手里端着的水果拼盘递给闻竹。

    “你怎么偷听啊。”闻竹撑着下巴。

    李泊松很坦然:“没有啊,这么一块玻璃根本不隔音,而且我是来送水果的,”他又把茶几上的纸巾拿过来给她们,说:“走了,你们继续聊。”

    闻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客厅,把头转回来,听到程初夏说,“其实我以前很少和别人说我喜欢篮球。”

    闻竹“嗯”了声,尾音轻轻上扬,是个疑问的意思。

    “因为很多人会觉得纳闷,怎么会有女生喜欢篮球?好像篮球就是让男的玩的,女生说喜欢篮球是奇怪的事。有的人会问我,哎,你懂篮球吗?”

    “太自大了,难道他们就懂了?篮球排球羽毛球,或者别的什么,都是体育运动罢了,本来就忍忍可以参与,这也要套上刻板印象……”

    程初夏神清气爽,看闻竹愈发高兴。

    手机在闻竹身后的地毯上震动,闻竹接了电话,应了两声就挂断了。

    她妈妈要去奶奶家,闻竹知道后叫陈青也带上她,现在陈青准备出发了,给闻竹打电话叫她下楼。

    闻竹起身的时候和程初夏交换了微信。在她出门后,程初夏也拎着包准备走了。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李泊松叫了声表姐,说:“我这这边一切都好,你帮我和姑姑、姑父说,叫他们别惦记。”

    “嗯,”程初夏说知道了,“你小时候我妈就喜欢你。”

    李泊松笑了下。

    “哎,”她换完了鞋,没着急走,反而八卦起来,“我感觉闻竹有点崇拜我。”

    “你的错觉,”李泊松说,“她喜欢灌篮高手,对你有滤镜。”

    程初夏直言直语,让人觉得很扎心。

    “对你怎么没滤镜?”

    李泊松比她想得自信了些,好像没被刺激到。

    “你怎么知道没有?”

    走之前,程初夏还意味深长地说:“别太胆小啊,泊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