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我真的想留下。
    过完元旦, 王隽在临城又多留了两天,第五天早上,他出发返程。


    季烟亲自去送的他, 见机票上的目的地是深城, 而不是北城, 不由纳闷:“你去深城做什么,有公务要谈?”


    王隽笑着问:“就不能是为了私事?”


    她想不明白他去深城有什么私事, 思索了一番, 见旁边没什么人,凑到他身边,轻声问:“老实话,去深城做什么?”


    他牵起她的手, 在手心里捏着,故作模棱两可:“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她开玩笑:“总不能是和我有关吗?”


    他只是笑着, 并没有说话。


    季烟眯起眼睛,略带审视地看着他,大概是看得久了, 他也无奈, 揽住她的肩膀往他身上靠,说:“是为了公务, 不要多想。”


    不要多想?


    难道不是他故意让她多想吗?


    季烟说:“你就是只老狐狸。”


    他倒觉得这个称呼没什么,只问:“那你呢?我是老狐狸, 你是什么?”


    “……”


    季烟把自己难住了, 她是什么?


    可想了每两分钟,她蓦然醒悟。


    她干吗落入他的圈套。


    她瞪了他一眼,推开他,大大方方地说:“你我人妖殊途, 说这个。”


    还演起来了,王隽正想就这个话题好好调侃她几句,广播那边传来通知。季烟就像是得了解脱,起身,又去催促他:“你该走了。”


    他不动,就那么幽幽看着她:“急着让我回去。”


    “要不你把机票退了?再迟两天回去。”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可没想他倒是认真上了,拧眉深思片刻,说:“现在改?”


    他目光全是笑意,有种游刃有余的拿捏,季烟眉一挑高:“你这么任性,工作还想不想要了?”


    “这意思是想我留下,但是工作要紧,还是不要三心二意。”他牵过她的手,慢慢捏着她的手心,说完抬头看着她,见她不说话,他嗯了声,问,“是这样吗?”


    分别在即。


    像今天这样的相处对她和他来说,实在难得,她不介意说些真话。


    季烟点点头,说:“我是这么想的,难道你不是吗?”


    问题又被她踢回来。


    王隽起身,低头看了她一会,半晌,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拥进怀里。


    人来人往,广播提示绕在耳侧。


    抱了一会,就在季烟要提醒他该去了,听到他说:“我刚才那话是说给你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季烟,我真的想留下。”


    她听得心间暖暖的:“我知道。”


    再多的不舍,终究是到了分别的时候,送他进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季烟在原地站了一会,等广播声再次响起时,她总算回过神,转身朝机场外走去。


    时间尚早,回去的路上是一地的晨曦光辉,同来时的冷寂格外不同。


    到了一处十字路口,前边亮着红灯,车子缓缓停下,季烟手搁在方向盘想了下,她手摸进口袋,不多时,就摸到了一道金属冰凉触感。


    她无声笑了下,把它拿出来。


    是跨年夜那晚买的对戒。


    王隽说,这不是正式的,但是希望她收下。


    她明白,他这是在跟她要一个承诺。


    他每次过来找她,总得从她这边要点什么。


    比如这次,是要一个对未来的承诺。


    曾经她想从他那边得到的东西,如今却换成了他索要。


    红绿指示灯转变,前边的车子开始移动。季烟没作过多犹豫,她把戒指戴在左手中指上。


    回到合众科技的这一路,季烟数不清自己唇角弯起了多少次。


    是开心的吧,随着人群走进合众科技的电梯,她摸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默默想着。


    到了九楼,从电梯出来,如今她恋爱的事同事们都知道,到底是怕手上的戒指引起什么讨论,又更怕被人没完没了地询问,出了电梯,她就把戒指拿下来,放在口袋里。


    戒指戴在手上的那几分钟,独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小欢喜。


    季烟笑着走进办公室。


    -


    临近春节,季烟忙得脚不沾地,她和王隽的联系又恢复了之前的寡淡。


    不止她忙,他也是忙,百忙之中的一次电话来往,说上没几句,他那边就有人过来打断。


    如此几次后,有回下班回去的路上,季烟问:“你最近怎么这么忙?”


    王隽说:“被你发现了。”


    话听着有点敷衍,更有种不想多谈的意思。


    季烟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到底敏感,他是不方便多说,也就没多问,只叮嘱:“那你注意身体。”


    他听完,倒是笑了,笑声略略的,“没其他什么想问的?”


    “没有,”她很体谅地说,“万一是个什么商业机密,我可不想被你牵连。”


    “牵连?”他幽幽问道。


    “不是吗?”她笑着。


    那边好一会没声响,没多久,就听见他说:“等时机成熟再和你说。”


    挂了电话,季烟也走到酒店门口了。


    天上月光清亮,地上树影摇曳。


    她站着看了一会,晚风拂过,她感到一身的冷,这才慢慢往酒店里走。


    上楼站在自己房门前,拿卡刷的时候,她后知后觉——


    难道王隽最近这么忙的原因竟是和自己有关?


    她不想自作多情。


    可是听着他话里的意思,又不能不自作多情。


    走进房间,她丢下资料包,坐在沙发上,思索了一会,拿出手机点开他的微信。


    是有点冲动在的,想问问他,刚才电话里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时机成熟了再告诉她?


    但瞥到右上角的时间,这个念头随即又被她摁下去。


    总会知道的,就像他说的,不急,慢慢来。


    季烟放下手机,起身去卧室找衣服梳洗。


    时间又是匆匆往前走,再一次回到深城,是临近春节的前一周。


    回到办公室,季烟和温琰报告了这四个多月来在合众科技的工作阶段性进展,四个多月的辛苦工作,最后放在温琰面前的就是薄薄的几张纸,浓缩在纸上的只有几个字,可季烟说得却是比纸上那些字还多,她一条条展开陈述下来,说到最后已是口干舌燥。


    半个小时过去,终于结束。


    温琰合上文件夹,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季烟说:“我做得不多,其他同事比我还忙。”


    温琰笑着看她,不言语。


    季烟被看得不舒服,总觉得他的目光夹了些看戏的意思。


    果不其然,过了会,温琰把文件夹放在桌上,双手交叉,极是舒展地看着她,漫不经意地问了句:“最近有听说什么消息吗?”


    消息?


    这个词太宽泛了,季烟一下子不知道,这个消息指的是行业内的,还是合众科技这个项目上的,又或者是广华证券内部的。


    但温琰那么问了,自有他的道理,她不敢多猜,也不敢下结论,只是说:“部门最近好像没什么事。”


    见她一头雾水,却要拨开迷雾的模样,温琰忍俊不禁,看来是真的不知道王隽那边的消息,想来多半是王隽有意隐瞒,他也不便多说。


    因为这个笑,季烟心里七上八下的。


    温琰又问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季烟斟酌着一一回答,问得差不多了,他说:“我没什么问题了,你有什么问题要说吗?”


    那自然是没有的,季烟说:“那我先回去工作,有什么问题您随时找我。”


    从温琰办公室出来,她轻声掩上门,在门口站了会,脑海里全是温琰刚才说的“消息”二字,思索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一个结果。


    中午,她和几个比较好的同事下楼吃饭,问起公司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同事皆摇摇头。


    有人说:“每天不是鸡飞狗跳,就是忙得想死,还能有什么消息。”


    旁边有人附和:“就是就是,我倒是想有个好消息,比如我爸妈突然告诉我,家里有亿万家产等着我回去继承。”


    众人大笑,然后又互相笑着说:“谁不想,躺平不好吗?这破工作我真是一天也不想干了……”


    季烟听着,没得出过多有用的信息。她不禁想,或许温琰那句话就是一个善意的提醒,比如让她多关注一下行业的动态,又或者是她这次工作结果他不太满意?


    越想越是不好,季烟不愿再想,继续吃饭。


    隔天早上,她倒是接到了王隽的电话。


    她看了眼办公室,拿着手机猫腰走到走廊,找了处离办公室相对远的地方,接下电话。


    刚一接通,王隽就问:“回深城了?”


    她回来之前有给他发消息,但可能是他太忙,就回了个知道,不得不说,收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她心里没来得一沉。


    就没其他想说的了?


    后面他也没来过电话。


    她心里更加不得劲了。


    本想打过去的,可一想到他之前忙碌的样子,她又安慰自己,不就出差暂告一段落回来,又不是什么大事,需要他什么反应。


    如此自我安抚一番,她身心舒畅。


    结果他又打来电话,在她全然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她轻轻嗯了声,说:“刚回来。”


    他那边默了默。


    她指尖点了点手机壳,半晌,见他还是没有回音,就问:“怎么了?”


    打来电话又不说话,什么意思。


    不想,那边径直来一句:“中午一起吃饭?”


    ???


    中午一起吃饭?


    季烟看了看窗户外,她是在深城没错,那是她听错了吗?


    她极为不肯定地问了句:“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隽淡淡的笑声从听筒那端传过来:“我刚才说,中午一起吃个饭。”


    原来没听错。


    不对,他不应该在北城吗?隔着这么远,怎么一起吃饭。


    她问出自己的困惑:“我在深城,你在北城,这饭怎么吃?用漂流瓶吗?”


    说完最后一句,她倒是把自己取笑到了。


    电话那端的人也跟着笑。


    季烟脸红了红:“你别笑,到底什么意思?”


    王隽嗯了声,声音拖得长长的,她听着心间游荡,没一会,他的声音再次徐徐从听筒那端流出来。


    “季烟,我现在就在深城,中午我过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