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遇山匪(二)
    6、

    待我睡醒时,已不知是又过了多久,这一觉甚是久长,我梦到了好些前尘旧事,只觉心割如绞,即使已经相隔一世,仍觉恨意昭昭,心有不甘。

    我从未生过害人之心,付出一切也只盼有人能够尊我爱我,为何到最后,却连个好死都没落得?

    我不知前世在我死后,他们可否会想起我,但应该是不会的。

    许桑衡除去心腹之患,名正言顺地继承养父爵位,从此再无人会提及他的马奴身份,他亦成为北燕之主,平定匪患,永宁北地,就连大宣都要对他礼敬三分,功勋显赫,世无其二。

    容望照旧做他的浪荡皇子,左拥右抱,美人在怀,从此再无人敢不知廉耻地纠缠于他,求他顾念年少恩情,他亦可携着美眷踏遍万里山河,尽享一世荣华快活。

    梅若笙则著作等身,受尽万人敬仰,从此再无人会成为他清冷皮囊下的一个污点,他清冷自持,成就一身圣人风骨,流芳百世。

    只有我许清妙,以那样最不堪的方式枉丢性命。

    我的尸骨被人拿走烧成飞灰,因无人认葬,只能撒去江心,连一句“可怜”都没有落得。

    7、

    我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胡思乱想,可我却忍不住难过,大抵是前世所受委屈太多,让我至今都耿耿于怀,心疾发作。

    我本来就并非什么洒脱豁然之人。

    我想揉揉眼,平复一下心绪,可是手刚抬起,就被人抓住。

    我侧过头,才看到乌朔竟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陪我,几乎是我醒了的一瞬间,他就也随我起身,盯我半晌后,按住我的手腕,俯身为我擦脸。

    他怕又弄疼我,便找了块棉布裹住了自己粗糙的手指,轻柔地沿着我的眼睑,一点点将我脸上的泪痕拭去。

    “哭,你哭了。”

    他大概不解我为何会哭,但见我哭,便也皱起眉头,嘴里还喃喃叨念着仍带有北狄口音的中原话,问我,“为什么?”

    我自不可能跟他解释我前世所受种种,就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道,“我没事,只是做了些梦才落泪了。”

    乌朔便也信了,松开我对我道,“你睡了两天了。”

    我一惊,转头透过木窗瞧见外边已是白日,再看乌朔,脸上竟有倦意,同初见那只精力旺盛的“野山豹”大不相同,大抵是因为一直在陪我,没怎么合过眼。

    “对了,衣服,你穿衣服。穿衣服,然后吃饭。”

    他的话不知何故多了起来,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就跑去拿过一张兽皮,冲我比划了一下,又扔掉,重新拿来一套蓝布制的小袄,领口还有一圈白色的兽毛。

    我接过他递来的衣服,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多了条软毯盖着,想来应也是乌朔拿来的。

    至于那件小袄,许是山匪劫获时留下的,但形制又不像是中原服饰,且衣服有些旧了,不过洗的倒是很干净,我知自己现在处境,被困在这匪窝里头,哪里还能挑挑拣拣,只好穿上了。

    奈何这小袄的扣子乃是我从未见过的盘扣,还全在衣襟侧边,我扣了好久都没扣上,乌朔见状,爬上木床,弯了身子低头为我系扣。

    盘扣本就多,他不知是因为手指被布裹住了不灵活还是为何,扣了好久还没扣好,他呼出的热气就那般直直打在我的后背,我又痒又热,十分难捱,就转了下头想告诉他还是我自己来罢,结果,一不留神撞到了他的头,被他那茂密的胡须直直地扎到了脸颊。

    又将我的脸给扎红了。

    8、

    隔天,乌朔就把他蓄了五年的络腮胡给刮了。

    9、

    没了胡子的乌朔五官愈显明朗清爽,其实他不过年长我一两岁,还很年轻,剑眉星眸,挺鼻高耸。他头发很多,平常是随意散着的,颇有些潇洒不羁之态,可在我面前却表现得尤为局促,我洗漱时,他就傻站在一边瞅我,看我用丝帕将脸上的水迹细细拭干,又动手束起自己的满头乌丝时,讶然不已,好几次都想伸手去摸,但又怕再把我身上弄红弄伤,遂低下头又想用布去缠自己的手。

    “我饿了,想吃饭。”

    我怕乌朔又要来摸我的脸,赶忙抬眼看他,小声说道。

    乌朔点点头,跑了出去,片刻功夫后,他端来几叠不知是怎么弄来的清粥小菜给我吃,又给自己准备了一大罐羊奶。

    乌朔端来的这些菜虽都是寻常的蔬菜,但皆都很新鲜,口感极好,想来许是这些山匪自己在山间种的,我这两日在他的房间里头,透过窗户能看到他屋子后面也用篱笆围了一小块空地,应该是种了些东西。

    只他仍然不让我出去,我每次只要一走到门边,就会被他赶回屋里,看我看得甚紧,说是寸步不离也不为过。

    我暗暗叹息,吃起饭菜。

    乌朔一直在看我,见我终于肯动筷子了,眉宇亦是舒展开来,我每吃一口,他就捧起他的羊奶咕哝哝喝上一大口,他喝完后,就也学我拿起筷子夹菜,这些菜中有一盘酱肉,他见我一口没动,就用筷子去夹肉吃,可他平日里大概都是用手抓肉吃的,筷子用着不习惯,酱肉夹了好几次都没夹起来,遂沮丧地丢下筷子,闷闷不吭声。

    我忍俊不禁,实在看不过眼,就夹了一块肉到他碗里。

    他猛地睁大眼睛,顾不得再吃肉,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笑颜,脸又是红了一片。

    10、

    这几日,山间又开始落雪,我困在这木屋里好生无聊,加之又总做噩梦,心情郁滞。

    每次闭上眼,我都会梦到前世之事,桩桩件件,如被用刀凿在了脑中,怎的也忘不去。

    长恨枭枭,痛彻心扉。

    11、

    为了不做噩梦,我晚上常不敢合眼,索性思考起脱身的法子,但想来想去还是没招,因为乌朔不仅白日里与我同吃同住,晚上还干脆铺了张软毯在木床旁边睡,我稍有一点动静他就会立刻醒来,有几次我夜深未眠,睁开眼时,竟发现他也在看我。

    莹莹雪光透过木窗,打在他眼上,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定定同我对望。

    “为什么,不睡?”

    乌朔问我。

    我勉强笑了一下,“睡不着。”

    “你看起来,很难过,又像要哭。”乌朔看出了我强装出来的若无其事,他停了一下,又对我说,“等你再多吃几天饭,我带你,上山去玩。”

    “在山里奔跑,就不会难过了。”

    “我每次想哭的时候,都会奔跑。奔跑完,就会快乐。我下次带你,一起跑。”

    “现在,睡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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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我又点头,乖乖拉起被毯蒙住了自己的脑袋。

    快乐究竟是何滋味,我好像已经很久都不曾知晓了。

    我咬住唇,将眼眶中不知何时氤氲的水汽硬生生地憋住,心想,乌朔怕是不知,现在的我已是再无法真心快乐的了。

    12、

    乌朔倒是说话算话,又过了几日,他看我吃得东西多了些,身子也恢复了些,就主动提出要带我出去走走。

    甫刚一打开屋门,我就被门旁守着的那几个小山匪吓了一惊。

    这时其中一个指着我促狭说道,“你们快过来瞧,这就是乌朔抢来的那位小郎君!被他天天跟个宝贝一样地藏在屋里,是不是长得好生漂亮!”

    其余几个闻言也哄笑开来,还推了一把乌朔,“是啊,好小子你可真行!啥时候成亲,我们可要好好给你们办一顿喜酒!”

    乌朔本也在跟着他们嘿嘿傻乐,转头一看我面色发白,就恢复了一贯的凶神恶煞模样,把我挡在身后,“你们都走,都走,他胆小,你们别吓他!”

    之后,又拍了拍我的头,哄我道,“不怕。不怕。”

    “他们是好人。不怕。”

    乌朔赶跑这帮人后,带着我来到了他屋后的空地处,我这才看清,他所住的地方乃是一处山坳,这里风景秀丽,虽覆着皑皑白雪,但仍能瞧见周遭生长着不少奇伟苍松,还有一条绵延不绝的长涧自此而过,奔流不息,行走在当中能听得潺潺水声和偶来的鸟类脆鸣声,确会让人舒心神怡然。

    乌朔为了顾我,一直走得很慢,在山路难行之处,他便停下扶住我的胳膊,带我小心地跨过去。

    终于,我瞧见了那方篱笆围栏,那里头种了一簇簇青绿色的花梗。

    我未想到乌朔长相这般粗犷却竟然会养花,一时也看得称奇。

    “这是,报春花。”

    乌朔兴致勃勃地向我解释,“春天才会开花,是粉色的,很好看,山里的弟兄们跟我说,我来中原时,衣兜里就装着这些花的种子,还说这是我家乡的花,可惜,我不记得了。”

    报春花,北狄国国花,象征着生生不息的希望,以及永不言悔。

    我看得出神。

    乌朔以为我喜欢,便高兴地冲我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等春天到了,花就开了,到时候,我摘下来,送给你…还有这个。”

    他跑进围栏,片刻后在花梗丛中抓了只小兔出来,对我道,“这是我在山里捡到的,它受了伤,如果不养着,就会死,你喜不喜欢?给你来养。”

    这只小兔的皮毛也是灰黑色的,果然如同乌朔所说,右腿整个都被野兽咬穿了,虽伤口如今已经愈合,但走路时还是颇为吃力,我有些心疼地摸了摸那兔子的脑袋,兔子也乖巧地竖起耳朵,可我这时却无端又想到了燕王府里的那只大黑猫。

    我走之后,许桑衡不知会不会照顾好它。

    我怎会又想到了许桑衡?

    我抿抿唇,将兔子还给乌朔,“你养着就好,我不养了。”

    乌朔以为我不喜欢,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却被几个匆匆跑来的山匪打断,那山匪们看了我一眼,将乌朔拉到一旁耳语。

    乌朔听完话后,明显被激怒,旋而愤吼道,“什么人,敢来闯…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