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释心没理会燕洄的话,捻着莹润光泽的佛珠,面上一派平淡冷漠,在众人的目光中,缓缓张口道:“这份合契确实与燕姑娘交接时无误,不曾有作伪的痕迹。”

    在燕洄紧张的侧目和张总管轻咳声中,释心接着道:“至于比历年攀高的银款,则是因今年大雪封山,负责搬运瓦料、木材等佛堂建设材料的车队遭受损失,本寺内部商定,这部分银款就由寺内承担,只是先拿贵府的银款补了漏洞,贫僧今日携带了另一份合契,正是想借今日机会与太太秉明此事。”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张总管面上褪去血色,上前狠狠抓住释心的衣领,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道:“释心师傅!你可得考虑清楚了再说,不得儿戏。”

    释心胳膊暗暗一震,看似壮实的张总管竟被这股力道推得卸了力,狼狈地跌了一跤,直接陷到了身后的圈椅中。

    李氏从嬷嬷手中接过合契后,居然看到了华潭寺住持的印章,立时绽了笑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一道缘由,怪我没事先到贵寺问上一声,还好有释心师傅不嫌周折过来耐心讲解,不如留下用过斋饭再回也不迟。”

    释心微微摇头,婉拒了李氏的好意,“寺里事务繁多,况且我还有功课今日必须完成,时间紧迫,不能过多停留。”

    李氏颇为可惜地点了头,她原本看释心师傅气度不凡,又如世外高人般有着大智慧,本想留他探讨佛法,却没想不到良机,也只好下回论道就是了。

    李氏悉心嘱托了下人亲自送释心师傅出府。

    转过头来,李氏开始处理府内私务,对着张总管严厉道:“我知晓你这回是出于好意,不想怪罪你。可你在向我诉说他人罪状之前,多少也得查清楚了事情原委。兹事重大,这次我险些听信你的片面之语,误造成一桩冤案,这样吧,我念你在府上多年劳心劳力不曾出过差错,只罚你三月的月钱,不许再犯!”

    寒冬腊月里,张总管头上却滚滚热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羞愤交加地听完李氏训斥,作揖谢太太宽宏大量,然后转身大踏步地出了房间。

    李氏叹了口气,换作和蔼体贴的神情望向另一道身影,特意嘱咐了嬷嬷到后院去在众人面前讲清原委,让他们不许传出闲言碎语,以免败坏燕洄的清誉。

    燕洄轻轻拦住嬷嬷给她拍打膝上浮土的手,微笑道:“您是太太身边的人,奴婢岂敢使唤您,奴婢自己来就是。”

    李氏见燕洄面上未有丝毫怨怼之情,越发觉得委屈了她,柔声宽慰了一番,又让其他下人拿了金银首饰给她。

    燕洄福了福身,“太太您掌管着府上各样繁杂的琐事,难免心力交瘁,而且方才张总管那般咄咄逼人,又联合了府内其他管事一起来声讨奴婢,太太不仅没有听信他一家之言,还耐心听奴婢解释,奴婢感激太太信任还来不及,又怎会有怪罪之心。”

    “你听听!你听听!”李氏拽住嬷嬷笑道:“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几句话哄得我高兴,难怪星溯执意留她到身边。”

    刚才三堂会审般的动静,燕洄十几岁的小姑娘竟也没发憷,反而条理清晰,给自己洗脱了冤屈。

    李氏再看向燕洄时又多了重欣赏之色,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到我这来讲,我都为你做主。还有,张总管年岁高了,难免处事上糊涂,我这回责罚了他,他也不会再犯,你不要记恨着他。”

    张总管今日这遭岂能用糊涂两字来概括的?他分明是存了要命的心思。

    燕洄掩去眸底的情绪,与李氏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来。

    燕洄向大道上望了几眼,看到释心的背影和几名家丁正一齐走到二道门后。

    燕洄匆匆跑回了院子,进了自己住着的东厢房内,从匣子里取出一只青花瓷药瓶来 ,这才小跑着原路返回。

    上回她用这药时正巧被梨青撞见,梨青在沈府多年,见识颇深,一闻这药膏味道就忙凑了过来,用手沾着一点膏体啧啧称叹道:“这是二爷赏你的吗?这可是万金难求的好东西,原紧供着宫里的贵人使,还是几年前二爷陪着太子外出狩猎时被误伤了脸,这才被赐了那么一小瓶。”

    燕洄多亏了这瓶药,身上伤疤已浅淡到几乎难以肉眼分辨,乍一听闻梨青所言,抓着药瓶的手抖了三抖,恨不得立即将其归还给释心师傅。

    燕洄走到二道门外,看到几名家丁无所事事地靠着墙,而释心却不知所踪,忙问了几句才知是释心拒绝了他们相送,独自回华潭寺去了。

    而府上的丫鬟若非必要是不准随意出入大门的,燕洄犹豫了一会儿,趁着门房不备,躲在个小厮背后冲出了大门。

    燕洄沿着回华潭寺的路仔细寻找那道庄严素淡的身影。

    幸好,释心生得俊阔高伟,在人群中也颇为醒目,燕洄没费什么气力就远远地看到了他,跟着释心的脚步追赶着。

    燕洄抱着怀中的药瓶,紧赶了几步路,还未走到小巷中,忽然听到里面传出的几声威吓:“释心是吗?老实站定了!”

    燕洄贴着墙壁,向内探头望去,只见狭小的过道中站着许多穷凶极恶的壮汉,手里提刀带棒的跟土匪也没两样。

    释心被他们层层围住,面上依旧肃穆疏离,仿佛自上而下睥睨着蝼蚁一般,平淡道:“各位施主何事?”

    其余人手痒难耐地搓着刀把,嬉笑道:“没什么事,就是小师傅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有人派我们来给你立立规矩。”

    刀背锃亮,棍棒上还挟着尖刺,若这些招呼到人身上岂还有命活?

    可是释心师傅清静无为,从不与人起争执,为何被人寻仇。

    燕洄几乎立即想起方才张总管离去时狰狞的眉目,说来竟还是她牵连了释心。

    燕洄苦于身边没人,只好转身去找四处巡逻的衙役来帮忙,只是她刚离开了几步,便听到兵器相接的沉闷之声。

    那群人竟直接动了手!

    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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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修佛道,人也清净无为,双拳难敌四手,岂是他们的对手?这一遭怕是危在旦夕。

    不过几瞬,声响忽然停了。

    燕洄胆战心惊地折回去,祈祷释心师傅还留有一线生机,自己耗费了全部身家也要将他救回来。

    小巷中静悄悄的,方才嚣张跋扈的匪徒竟七倒八歪地瘫倒一地,释心师傅鹤立鸡群,身上不沾一丝尘埃,从袖中掏出了完整无暇的佛珠放在指间捻动。

    燕洄紧扣着墙壁的手一颤,释心闪电般回过了头,眼神雪亮锋锐。

    燕洄呆呆站在原地,释心迈过脚底的那群人,走到她面前,低声道:

    “有事?”

    地上躺着的那群人只哼哼着,软脚虾似的爬不起来,脸上红的紫的跟开染坊似的,燕洄瞅着暗暗心惊,被释心一问唤回了神思,忙收回了视线,将怀里的药瓶掏了出来,“前些日子听人说这药金贵无比,我不敢私留,特来还给释心师傅。”

    释心沉默着将手往前一伸,燕洄了然,松了手,药瓶直坠入底下那只宽大的手心中。

    释心向她颔首,转身直接离去。

    赶在傍晚前,释心到了华潭寺,先回了自己居住的单寮,将怀中的药瓶掏出来,握在手心中无声地看了看。

    “才从沈府回来,事情可都解决了?”

    门口处传来一道嗓音,明显上了些年纪,听来有被岁月打磨过的沉稳与悠然。

    释心先将药瓶搁到了抽屉中,回过来躬身谦顺道:“合契已交给李氏,这件事已了,想必张总管经由此事彻底失去了李氏的信任,日后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门口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僧,面容清癯,虽然细纹横生,双眼却炯炯有神,身上披着宽大的袈裟,金线暗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华潭寺历年与沈府交接祈福一事本都是你师弟在办,不过你前些日子所做的一件事太过急躁,我便想通过此事磨磨你的性子。沈家如今受圣上厚爱,千万双眼睛都盯着,轻易动不得,要懂得藏锋。”

    释心敛目道:“弟子谨遵住持教诲。”

    华潭寺住持闻言便微微笑着,看起来慈眉善目,视线在他身后的抽屉上一晃,说道:“那药膏不是听你说丢了吗?怎么又从何处翻找出来了?”

    日头斜落,屋内微微发暗。

    释心深邃的轮廓动了动,从桌子前走开,如常地解释道:“翻找旧物时才发现是落在缝隙里。”

    住持却也不急着拆穿他,释心自小由他收养长大,脾性品行他也再了解不过。

    这孩子主张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住持只淡淡道:“那药膏所用材料金贵难寻,本意是为你遮掩伤疤,不过既然这药膏已赠予给你,怎么处置也都是你的自由。”

    说罢,住持微微一笑,缓步回身走出了这间寮房。

    释心目送住持离去,回身默默地看着小抽屉,最后在上面落了一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