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这水不知是什么水，凉的人骨缝间都刺疼。
乐游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她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想喊玄砚，却发现嘴里塞着一团破布。不仅如此，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牢牢地捆住了，她想用力挣脱，可手脚酸软使不上力。
“呜呜呜——”乐游嗓子间发出求助的声音，可惜回应她的是一个巴掌。
“叫什么叫！”是一道粗犷的男声。
“诶，你打她脸干什么，打坏了就卖不出去好价钱了。”另一道有些尖锐的男声阴笑着说，话音落地，一股破空而出的力道踹上乐游柔软的腹部。
乐游闷哼一声，倒在地上不说话。就算她再笨，现在也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
那两人没呆一会儿就出去了，之后又鱼贯而入一群人。
乐游竖起耳朵听脚步声，估摸着进来了十五六个人，有男有女，还有链条在地上拖行发出的刺耳声音。
一瞬间，乐游感觉到了数十道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她有些瑟缩。早知道她就听玄砚的话不贪嘴了，不知道现在玄砚在哪里，有没有危险。
“这小妮子模样不错，能卖个好价钱。”有人勾起乐游的下巴。
“不过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黄毛丫头，你们至于被吓成这副模样？害得我叫了这么些人来。”
“容姐，你可别小看这丫头，老大和老二被她打得现在都下不了床。要不是我和老四机灵，在水里下了迷药，我们哪能把她弄到这儿来。”
“你看，我下了足足两大包迷药，这丫头也只昏睡了一日就醒了。”这声音是方才踹乐游的男人的。
被叫“容姐”的女人轻哼一声：“再厉害的女子，来了我满春院，就得听我容姐的。”捏着乐游下巴的几根手指力道加重，捏得乐游生疼。
乐游忍痛一声不吭，静等着看他们下一步要干什么。
铁链的声音走近，有人扶起乐游，用铁链把她吊在房梁上。
“走吧，先饿上她几天。”
就这样，乐游被吊了不知道多少天，她的双腕已经发麻失去知觉。每日有人会把她放下来喂一碗水，除此之外，她粒米未进。
乐游想等力气恢复后挣脱锁链，可她的四肢一天比一天疲软，脑袋一天比一天昏沉。乐游知道他们一定在水里下了东西，每次都拼死抵抗，但最后都会被扒开嘴硬生生灌进去。
这天，门外又响起脚步声，这次似乎多了一个人进来。
乐游被放下来，瘫软在地上。
“妮儿，凭你的模样，只要听容姐的话，容姐保证你以后荣华富贵一生享不尽。”又是那个叫容姐的，乐游使劲眨眼睛，试图透过厚厚的黑布看清楚她的模样。
“你若想清楚了，就点点头，容姐给你安排个师傅教你才艺。你若榆木脑袋非要犟着，以后的日子可没有现在这么好过。”一道鞭子抽在乐游脚边。
乐游小腿一颤，拼命点头，嘴里发出呜咽声。
“这就对了嘛。”容姐解开乐游眼睛上的黑布，扯开她嘴里塞的破布团，发出一声赞叹：“你这小妮儿，真是越看越俊俏，看看这双眼睛，跟天上的星子似的。”
乐游看向容姐，皱了皱鼻子，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一双圆眸似一潭汪泉，眼中的泪欲落未落，开口第一句是：“容姐，我饿了......”嗓音软软的委屈巴巴的。
容姐不年轻了，眼尾有细细的皱纹，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媚态，反而更为她添几分风骚。她甩了甩帕子，吩咐身后站着的小厮：“还不快去备一桌好酒好菜。”
饭桌上，乐游狼吞虎咽，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块大排，吃得不亦乐乎。
容姐在一旁耳提面命，生怕她会变卦。
“容姐，你放心，只要有吃有喝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乐游满嘴油光，朝容姐露出一抹傻气的笑。
容姐嘴里没说出口的话一滞：“你还挺上道，不过，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招，不然我饶不了你。”容姐还是不放心，不相信她会这么听话。
“容姐你放心，自从我阿爹走后，我常常半月都吃不到一顿荤腥，现在在满春院不仅可以吃这么多好吃的，还能穿漂亮衣服，我肯定会好好听话的。”乐游咽了咽嘴里的肉，乖巧地点头。一汪清澈的双眼，容姐越看越喜欢。
“哎呦，真乖。”容姐拿帕子擦了擦她嘴角，说：“你当初要是听话何必多受几天苦呢。”
“......”乐游突然放下手里的鸡腿不吃了，垂着眼尾，连发丝都带着几分失落：“当初你们都没人问问我，我又说不了话。”
容姐脸上的笑一顿，当初听了那几兄弟的话，以为这姑娘性子烈，定要教训一段时间的，所以直接将人绑着吊了几天。
“都怪容姐都怪容姐。”
“不怪容姐，一定是那几人在容姐面前说我坏话了。”乐游恨恨地咬了一口鸡腿肉，撅起嘴不满道：“他们的黑店一晚要五百文，还打劫过路人，最好别再让我看见他们，不然一定要打得他们叫爷爷。”
容姐脸色一变说：“在满春院可不许使用武力。听说你是个武艺高强的，你这武艺在哪学的？”
“我阿兄教的，我阿兄对我可凶了，每次都逼着我练武。”乐游苦恼地说：“对了，当时在客栈，我和阿兄是在一起的，现在我阿兄在哪？他手上还有我家的房契和传家宝呢！”
“什么传家宝？”容姐试探着问。
乐游毫不顾忌，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这是我阿爹留给我的，说是价值连城，要留着给我当嫁妆的，一定是被我阿兄那个大坏蛋拿走了。你不知道，我阿兄其实是我的义兄，我家以前祖上有点积蓄，我阿爹活着时也是个老爷，可惜他走得早，只留下了义兄和我，义兄...义兄常常苛责我，不给我吃饭。”说着，乐游趴在容姐肩膀上哭得一抽一抽的。
容姐柔声细语地哄她，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你义兄长什么模样，容姐可以帮你找找，说不定能为你寻来房契和传家宝。”
“他...他长得凶神恶煞的，总是穿着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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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嗯...他长得很高。比我高一个脑袋。”乐游站起来，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
“还有呢？他脸上有没有痣或者其他什么特征？”
乐游认真思索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
“你不会是想利用我找到你阿兄之后，就偷偷跟你阿兄跑了吧？毕竟你出身野籍，我手上又没有你的卖身契。”容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乐游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极力作出乖巧的表情：“怎么可能，他对我这么坏，我讨厌死他了，我们这次来县城就是因为他想把我卖给有钱人家当丫鬟。”
“真的，容姐，你相信我。”乐游跪在地上，右手起誓：“我发誓，要是我......”
“诶，这说的什么话，容姐相信你。”容姐扶起乐游，拍拍她的手臂说：“你先吃饭，把肚子吃饱。”
“嗯嗯，好。”乐游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坐到桌子上，抱起盘中的烧鸡啃了几口，还时不时朝容姐露出没心没肺的傻笑。
容姐陪她坐了一会后就找借口离开了，一出房门，容姐就对房门口守着的小厮说：“再多叫几个人过来，把她看紧点。”
乐游长得乖巧，性格憨厚，不出几天就跟满春院里一同学艺的女孩儿打成一片。
“诺，给你的。”乐游从怀里掏出一个浸油的油纸包递给水碧。
水碧接过油纸包，眸子弯成了月牙：“谢谢你，乐游。”
容姐器重乐游，她的伙食比院里大多数人都好，乐游就偷偷藏些点心鸡腿带给水碧，一来二往，两人也算得上是能推心置腹的好友。
“乐游，你是怎么来的满春楼？”水碧一边啃鸡腿一边问乐游。
乐游迟疑了一下，说：“被坏人卖进来的。”
“我是自己把自己卖进来的，为了保住我家的几亩田地。”水碧说，她说的风轻云淡，但是眼神中带着几分悲凉。
“可惜我不像你这般貌美，不然说不定，等我当了花魁后就能赚钱给自己赎身了。”水碧情绪有些低落。
乐游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就说：“没关系，等我有钱了，我就给你赎身。”
“噗呲——”水碧破涕为笑，点了点乐游的鼻尖：“我等着这一天哦。”水碧知道不会有这么一天的，但仍觉得暖心。
见她笑了，乐游心情也好，突然她一拍脑袋说：“你看！这是什么？”乐游从怀里取出一个精巧的发簪，放到水碧掌心。
“这个发簪应该很值钱，送给你。”
水碧一见这发簪，脸上血色顿失，她扔掉手里的鸡腿，捧起发簪仔细摩挲一番后，抓着乐游胳膊问：“这个发簪怎么会在你这里？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我捡的。”乐游被她的神态吓到了，结巴着说。
“哪里捡的？”水碧急切地追问她。
乐游刚要回答她，教坊的琴师先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又躲在这偷懒，还不滚回教坊学琴！”
水碧不得已放弃继续问乐游，低眉顺目地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