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 31 章 家里听谁的
    “还在吵呢?”


    “嗯。”


    张惠站在院子里, 即使门关得很严实,堂屋缝隙里飘出来的吵架声依然清晰可闻。


    “别在这儿站着了,他们父女吵就让他们吵去, 走, 跟我去厨房做饭。”


    “妈等等, 我先回房间看看涵涵。”


    回房间看孩子的时候,要经过堂屋,朱水清歇斯底里的声音尖锐的像是刮骨刀一般。


    下午的时候, 朱叔和她聊的正开心, 朱叔松口说拜师的事情, 朱水清一下爆发了, 为这个事情和朱叔吵起来。


    朱水清特别生气,说一个外人都比她这个女儿得他的心是吧?


    朱叔脸上挂不住, 张惠借口去茶坊那边, 把她妈叫上一起走了。


    等她回来, 父女俩在屋里关上门吵。


    这都多久了?


    张惠不放心,想了想,去竹林那头隔壁朱二爷家,请他帮忙劝劝。


    “为什么吵?”


    “可能是朱水清听到朱叔要收我当徒弟。”张惠虽然不想承认, 但是矛盾确实是因她而起。


    朱二爷淡淡笑道:“我就知道, 他早晚要收你当徒弟。你走前面带路,我去看看他们父女俩吵累了没有。”


    张惠走在前面, 朱二爷突然说了一句:“水清这个人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你也别往心里去, 不值当。”


    张惠点了点头。


    一小段路,几句话的工夫,就到了。


    走到堂屋门口, 朱二爷上前敲门:“是我,开门!”


    大门打开,朱二爷进去,大门砰的一声又关上。


    厨房里。


    陈丽芳咚咚咚地切土豆丝,眼都没抬:“你朱叔真是命苦,早年间孩子小,怕后面娶的老婆欺负两个孩子,愣是没有再娶,一个人把一儿一女拉扯大。”


    “现在孩子大了,女儿算计他,儿子不听话,他一个人孤单单地守着房子。我要是他,现在想想,还不如续娶个媳妇儿,至少每天有人陪自己说说话。”


    这个话题,张惠不好接嘴。


    张惠不好接嘴,朱二爷这个当长辈的说话却十分不客气。


    毕竟,朱明山是朱二爷的亲侄子,比起朱水清,他更心疼朱明山,进去就把朱水清一顿臭骂。


    “你爸一个人把你们兄妹拉扯大,让你风光出嫁,你还要你爸怎么样?把他拉过去南山给你做面子还是给你打工?”


    朱二爷这话说得太□□了些,朱水清不敢置信:“二爷,你怎么这么说我?”


    “我从小看你长大,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你叫我一声二爷,我今天就教你一句,做人别那么自私,别搞得自己跟个孤家寡人一样,没个人和你来往。”


    “咱们朱家村也不是没人了,你要是不是诚心来看你爸的你就别来,村里有的是孩子来看你爸。”


    “生了你养大你,他也尽力了,我看你爸老了之后也指望不上你,你少来气他两回就算对你爸尽孝了。”


    这些话,真是指着朱水清的鼻子骂,朱水清为自己辩解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气得打开门扭头就走。


    “这么晚了,水清……”朱明山担心。


    朱二爷拉住他:“她从小在山里长大,你还怕她在山里迷路?”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这个时候还没早,按她的速度,天黑之前肯定能下山,你别管她。”


    朱二爷恨铁不成钢:“以前我就跟你说过,孩子要宠,但是不能宠得没边了,看看你养大的儿女,再看看张家的儿女,就说张惠吧,张高义两口子宠孩子比你还过吧,你看张惠心思歪没歪?”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朱明山叹息一声。


    朱二爷拍拍他肩膀:“水清自己也当妈了,让她回去自己想,她要还认你这个当爸的,想通了,她自然会回来找你,她要还是怨你,你就当没这个女儿。”


    “你放心,朱家不会断子绝孙,以后你老了,村里的孩子都会照看你。”


    朱二爷瞥他一眼:“别看我比你大二十来岁,说不定我比你活得还久。要是运气好,我给你送终。”


    朱明山无奈地笑了:“二叔,别说这些不吉利话的。”


    “有什么不吉利的?这天下就没有长生不老的人,不管是贵人还是平民,终究会有尘归尘土归土的一天。”


    “二爷,别说什么贵族平民,现在不兴讲这个,现在是人民当家做主的社会。”


    “你呀,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尽说些耍小聪明的话。”


    朱家以前出过制茶大师,家里也是挂了名的皇商,朱家主支里,朱明山这一脉的才能在制茶上,朱二爷家的能力,就在经商上。


    朱二爷的爷爷和爸爸都特别会做生意,就是民国那会儿,朱家村出品的上品蒙山茶,在上海香港名流圈里,也是有名有号的。


    后来家里的产业传到朱二爷手上,时局变了,家里产业都捐了出去,祖上置办的房产,只在省城老街留了一套祖上传下来的三进大院,还有祖宅外面那条街的几个铺子。


    为了躲灾,祖宅和铺子签了契约借给街道办事处用着,街道办事处的负责人和朱家交情很深,算是换个法子帮朱家看着剩下的这点祖产。


    朱家人向来仁义,无论是做生意还是接人待物,加上又捐了家里的全部产业,大家都领情,即使最乱的时候,朱家的房子也没让人占了。


    朱二爷目光深沉:“我说的话你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当我放屁,要说教育孩子,我也没比你好多少。”


    “二爷,那也不是你的错,怪不到你头上。”


    朱二爷摇了摇头:“就这么早吧,我走了。”


    晚饭做好了,张惠去叫朱叔吃饭,听到朱二爷说了这么一句就走了,背影看来十分落寞。


    张惠实在好奇,吃完晚饭休息的时候,见朱叔心情好转不少,就问了出来。


    “你别看二叔一个人住着,以前他也是有媳妇儿有孩子的人。”


    朱二爷不愿意多说,只道:“发生了些事情,二婶意外去世,我那个堂弟觉得,我二婶去世是因为二叔只顾着生意,没有照料好我二婶,堂弟读完书后就离家参军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前些年有朱家人说在上海碰到过人,听说日子过得不错,已经在上海那边结婚生子了,生了两个孩子。


    “二爷没去找?”


    “找?二爷说当儿子的都不回来看老子,他当老子的还要觍着脸去求和?”


    父子俩之间的嫌隙很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二爷当初义无反顾地把家里产业全部捐了搬回山上住,未必没有赌气的成分。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说这些不高兴的话,拜师这事咱们要商量商量,选个好日子。”


    陈丽芳脸上笑开了花:“该的,不仅要好好商量,还要选个好日子。等日子选好了,还要叫家里人都来一趟。”


    “很是!”朱明山已经下定了决心。


    定日子这事儿不用张惠操心,朱二爷已经把日子选好了,九月十八号就是好日子。


    张惠有个事儿要做,要在拜师礼之前,做一份她最高水平的茶叶出来,拜师礼的时候要拿来祭拜朱家的先人,还要用来待客。


    祭拜朱家的先人?张惠有些紧张。


    “这都是惯例了,你不是朱家人收的第一个外姓弟子,以前外姓弟子行拜师礼都是这样做的。”


    张惠怕自己丢人,一下勤快起来,每天都跟朱叶他们上山采茶,制作茶叶的时候越发用心,就是想拜师礼当天不被人挑刺儿。


    回家报信陈丽芳准备自己去,顺便再带些东西过来,拜师礼势必要办得体面。


    陈丽芳要走的头一天,江明彦来了。


    陈丽芳一拍大腿:“我差点把你给忘了。”


    江明彦一进门就看到他岳母兴高采烈的模样,他笑着问:“妈忘了什么?”


    “忘了你要来。”


    胖胖小跑过去:“姑父,有肉肉么?”


    “有,从家里拿了腊肉和腊鱼,在山下买了两斤五花肉,一条猪腿。”


    “赶紧把背篼放下来。”张惠拿了张湿帕子过来。


    江明彦放下背篼,拿过湿帕子擦脸:“妈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


    “还能有什么,惠惠被老朱收为徒弟呗,日子都定好了,九月十八号拜师,我刚想说明天回去通知你和你爸。”


    “好事儿啊!”江明彦含笑道:“前几天爸回来,给我一小包惠惠做的茶,惠惠这么有天分,我就知道一定会被朱叔叔收进门。”


    “那可不是嘛。”陈丽芳乐开了花,在这方面她和女婿有得聊。


    陈丽芳可是见证了女儿从开始学制茶到现在入门的全过程,现在说起来,满心都是骄傲。


    “惠惠从小到大没吃过这些苦哦,上午上山采茶,下午制茶,每天忙完回来倒头就睡,涵涵都顾不上。”


    “后来习惯了,没那么累了,每天做完茶叶回来还要学习,记笔记,带上来的笔记本都用完了,比她前些年考高中还认真。”


    “辛苦你了!”


    “我自己愿意的,不觉得辛苦。”张惠挺乐在其中。


    江明彦眼里的心疼藏都藏不住,不用岳母说,刚才他一看到媳妇儿,就知道她瘦了很多,现在握住媳妇儿的胳膊,手腕细了一圈。


    张惠摸摸脸颊:“朱叔家里也没有个镜子,我是不是瘦了些?”


    “嗯,原来脸上还有点肉,现在跟怀涵涵之前差不多。”


    张惠高兴道;“那可太好了,我还怕自己瘦不下来。”


    陈丽芳不赞同:“你怀孕的时候都不胖,现在有些太瘦了,等回去给你补补。”


    “哎呀,妈你可别说我瘦了。”


    这个问题无解,在当妈的眼里,总是觉得自己家的孩子瘦得皮包骨,必须多吃点。


    江明彦来了,晚上带着女儿和媳妇儿一起睡,他睡不着,摸着闺女的小拳头,江明彦对媳妇儿说:“这才一个来月没见到,涵涵就长大了好多。”


    “有吗?”张惠每天都能看到,没感觉到什么变化。


    “嗯,前几天奶奶给我打电话,说叫我们拍张涵涵的照片寄回去,再把孩子身长标上,好给孩子做衣服。”


    张惠笑道:“爷爷奶奶他们八月份才回去,这才多久就想孩子了?”


    江明彦嘴角翘起,眼底的温柔浓得化不开。


    张惠算了算日子:“十八号拜师,最早也要十九号才能下山,那会儿秋茶也差不多过季了。”


    江明彦也觉得十九号差不多。


    “昨天朱叶他们知道我着急,给了我二十多斤青叶,我做了五斤多茶叶,你回去的时候带几斤回去,寄给爷爷奶奶他们。”


    “不着急这么一会儿,等你拜完师,咱们下山回去,带涵涵照相,到时候把照片和茶叶一起寄回去。”


    “行吧。”


    来一天,回去一天,算上休息日,江明彦还要请一天假。


    走一趟真是有些累人。


    第二天早上吃了早饭,等到女儿睡醒,陪女儿玩了一会儿,江明彦午饭都没吃就要下山,不能再拖了。


    陈丽芳给女婿塞了五个鸡蛋:“知道你要回去,早上给你多煮的,水壶装满水没有?干吃鸡蛋有些噎。”


    “惠惠装好了。”


    “那就好,回去吧,晚上回去早点睡,十七号和你爸一起来。”


    “哎!”


    张惠今天没上山采茶,抱着孩子送他到下山的小路口。


    “不用送了,还有十来天我来接你们回去。”


    “嗯。”


    目送他走远,张惠回去的时候还在想,什么时候能把上山的路修好。


    村里人都知道张惠要拜师朱明山,对她的态度越发亲热起来。


    原来那群采茶的人和张惠关系就很好,现在就更好了。


    大人关系亲近了,村里的孩子也经常跑来和胖胖一起玩,胖胖很大方,兜里的奶糖分给小伙伴们吃,一点都不心疼。


    陈丽芳跟女儿说:“真是不缺糖吃了,以前胖胖手里要是有颗糖,谁都哄不走,现在居然会主动分给别人吃。”


    张惠笑道:“所以别说谁小气什么的,要是什么都不缺,谁还不会大方来着。”


    “你说得对,人呀,自己都吃不饱肚子,哪里管得了别人的死活。”


    亲人除外,把你放在心上的亲人,不管过得好不好,只要手里有点好东西,都想分给你尝尝。


    陈丽芳高兴道:“你两个表弟上班挣钱了,你舅舅舅妈可高兴了,陈阳和陈立拿到第一个月工资,你舅妈给你送了两只大母鸡过来你还记不记得。”


    “就一个多月前的事情,怎么不记得。”


    舅舅舅妈原来就对他们兄妹很好,她坐月子的时候舅妈把家里三只老母鸡都给送来,后来送的两只老母鸡,还是跟队上的人买的。


    “你舅妈说今年过年也要做腊肉香肠,你舅妈娘家那边做腊肉很有一手,到时候带一些去首都,给你公婆他们尝尝。”


    等拜师完了之后回去,也就立秋了,天气很快就要凉了。


    “朱家村他们住在山上,家家户户都存着几块兔毛皮,我跟他们买了些好的,回去的时候一起带回去。”


    “咱们县城有个老师傅很会做皮靴子,以前走商的商人要赶在冬天去北方贩货,只要条件还行的,都会去他们家铺子订一双皮靴子。”


    “我怎么从没听您提过?”


    “你出生的时候都没什么私人做生意了,后头又管得严,走商的商人都不来了,他们家没了生意,早就关门了。”


    张惠点点头:“也对,咱们云顶县就算是碰到冷冬,也不至于没有皮靴子过不了冬。”


    “可不是嘛。”说起以前的日子,陈丽芳还有些怀念。


    不过,现在这样安安稳稳的也不错。


    拜师用的茶叶准备好了,后面几天张惠也就不忙了,保持着两天做一回茶的节奏,有师傅悉心指点,张惠比之前有了不小的进步。


    忙完制茶,回去带孩子,和她妈闲聊,日子一天天过去,九月十七号,朱叶和几个关系好朋友过来找张惠,要带她去朱家的祠堂看看。


    “我一个外人能进去吗?”


    “有什么不能的,你是明山叔的弟子,以后你的名字也会记在咱们朱家的族谱里。”


    朱叶嘿嘿一笑:“不过不是那种族谱,是另外一种族谱。”


    朱家有两本族谱,一本是根据家族传承序齿的族谱,一本是朱家制茶传承人的族谱,一般一代人里面,传承人不会超过三位。


    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是朱家主支的人少,对制茶感兴趣且有天分的也不多,以至于族谱上出现过两三次断代,传承人的位置上写的是拜入朱家的外姓弟子。


    朱叶把族谱拿给张惠看:“如果朱文峰生的儿子不行,明山叔活不到曾孙长大选出新的传承人的话,接班的人就是你了。”


    张惠嗯了一声:“放心,就算朱叔以后不在了,只要朱家选出传承人,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全部教给他。”


    朱叶笑道:“你也不用那么担心,其实朱家独门制茶手法不只明山叔会,还有两三位也知道。”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他们知道归知道,只知道手法却得不到精髓,他们也就放弃了。”


    张惠了然,看来朱家主支确实人丁单薄,要用这种方法来防止断了传承。


    “你爸和你丈夫今天过来吧?”


    “就是今天,距离有点远,要等到傍晚才能到。”


    朱叶笑道:“你丈夫来了两次了,我们一次都没见过真人。”


    “回头介绍给你们认识。”


    下午睡醒午觉,张惠就没出门,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溜达,夕阳西下,她爸他们到了。


    更让张惠惊喜不已的是,舅舅舅妈也来了。


    胡秀笑着道:“听你爸说你要拜师,我和你舅舅怎么着也要来一趟呀。”


    陈阳和陈立也来了:“张建林还不跟我们说,我们一看江哥请假,也跟着请假来了。”


    张建林白了他们一眼:“我看你们就是想来玩吧。”


    “哈哈哈,还可以顺便弄点茶叶回去吗?以前姑父送给咱们家的茶叶老好了,都是这儿做的?”


    刘莉笑道:“以后可以问你表姐,你表姐现在也会做茶叶了。”


    陈立跟个戏精似的,夸张地抱着表姐的肩膀:“以后全靠表姐养活了。”


    “你少来。”江明彦笑着推开他,跟媳妇儿说:“涵涵给我抱抱。”


    “嗯嗯。”


    小姑娘蹬了蹬腿,肉乎乎的小脚脚动来动去。


    胡秀看的眼热:“长得可真乖巧,和惠惠小时候长得太像了。”


    胡秀扭头看了两个儿子一眼,陈阳和陈立默契地躲表哥后面,心里疾呼,来了来了,又要来了。


    张建林见他妈也看过来,他没处躲,伸腿就跑。


    “张建林这臭小子,我还没问他这段时间有没有认识新的女同志,这就跑了。”


    胡秀说起这个也是一肚子愁绪:“你家只有一个没结婚的,我家两个呢。”


    “你家的不急,陈阳和陈立才多大,还不到年龄。”


    “翻年就快了,不过你说得对,结婚不是说结就能结。前些年我和你哥一心想着等他们上班家里就松了,现在想来,松的还不是时候,还要存钱准备着给他们俩结婚。”


    张惠想起前些日子江明彦过来的时候说的话:“机械厂年底要分房子吧?”


    “嗯,年底结算完,元旦节的时候分。”江明彦点了点头。


    陈觉和胡秀眼睛亮了:“陈阳和陈立他们……”


    “肯定是先给老员工分,分了剩下的,再给今年进来的这一批员工分。”


    胡秀有些失望,但是也能接受:“不怕,只要有机会,总会轮到的。”


    一家人正热闹地说着话呢,朱明山来了,张高义笑着走过去:“老朱,过得怎么样?”


    “哈哈哈,过得好着呢,张惠手艺好,我这个师父跟着徒弟蹭吃蹭喝,真是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呀,采茶从春天忙到秋天,以后秋天忙完了,想休息就去云顶县,去我们那个住段时间,我带你去钓鱼。”


    两个人是多年相交的好友,现在朱明山和张惠即将有一层师徒关系,他们俩就更加亲近了。


    朱叶过来了,请他们过去吃饭。


    “朱叶别那么客气,我们一会儿自己做。”


    “真不是我客气,欢迎的宴席早就准备好了。”


    朱叶看明山叔,朱明山连忙说:“瞧我这记性,村里长辈说明天办拜师礼,两家长辈最好今晚上见一见,大家增进了解。中午告诉我的,我下午给忙忘了。”


    “对,就是这么回事。”朱叶笑着应了声,悄悄打量抱着孩子的男人。


    张惠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拉着江明彦给朱叶介绍:“这是我丈夫,江明彦。”


    “你好,你好,我叫朱叶,朱家村的。”


    “我知道你。”江明彦轻拍女儿的背,笑着说:“早就听惠惠提过,我还想找机会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帮着惠惠。”


    “哈哈哈,不用那么客气,我和张惠是朋友嘛。”


    朱叶常年劳作,皮肤有点黑,却不难看,看起来特别健康,一笑的时候,就更好看了。


    胡秀轻轻推了一下小姑子,小声问:“这姑娘是谁,人怎么样?”


    “这个你别问,姑娘是个好姑娘,嫁过人了。”


    嫁过人这个说法是什么意思?


    村里那边过来催了,朱明山和张高义走在前头,带头去吃饭。


    张惠走的时候,顺手把闺女的摇篮提上。


    “大哥,把晾在绳子上的小被子带上。”张惠怕吃饭吃得太晚,女儿穿的薄,着凉。


    “哎。”


    果然和张惠猜的那样,朱家人特别能喝酒,也特别会劝酒,除了江明彦抱着闺女没有沾酒之外,张家的男人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喝得醉醺醺的。


    唯一清醒的江明彦辛苦了,岳父,舅父,大舅子小舅子,还有两个表舅子,全都要靠他扛回去。


    张惠好笑地在院子里等他:“累着了吧,我给你烧了热水,一会儿去洗。”


    江明彦点点头:“最后一个了。”


    张建林被丢床上的时候,身下压着不知道谁的胳膊,膈得慌,睡梦中翻了个身,调整了一下睡姿。


    第二天拜师礼是在朱家的祠堂里举行,她妈老早之前准备的拜师礼,现在总算用上了。


    除了原来准备的东西,再加上这回她爸过来添上的各色点心,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瞧着十分热闹。


    朱家人也很满意,这说明张家人对他们的重视。


    被人重视重视让人很愉快。


    张惠奉上自己亲手做的茶叶,祭拜了朱家的祖先,又被背诵了朱家的传师祖训,挨个给朱家的长辈敬茶,收了一堆见面礼,拜师礼就算走到尾声了。


    朱家祠堂外面围了一群孩子,看完热闹,看坐在上头的朱二爷招招手,一群小孩儿笑嘻嘻地跑进去,不用人说,他们自己就把拜师的点心给分了,走的时候还不忘乱喊一通说谢谢。


    张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些孩子有的喊她姐姐有的喊她奶奶,朱叶笑道:“别管他们,他们都是按照明山叔的辈分往下捋的。”


    拜师完了之后,中午还有一顿大餐,吃饭的时候张惠吃到了熟悉的味道。


    “这个腊肉是咱们家的吧?”


    “没错,咱爸把家里的腊肉都给送来了,家里一块都没剩下。”


    张建林埋头猛吃,这一回腊肉吃完,再想吃腊肉,只能等到冬天再做腊肉的时候了。


    张高义举起酒杯:“老朱,该说的话咱们昨晚上的酒桌上都说了,今天只敬你一杯,多谢你。”


    “瞧你说的,能收到惠惠这样有天分的弟子,也是我朱明山的运气。我敬你一杯,咱们干了!”


    “干了!”


    今天中午这场宴席吃得合适,气氛热烈,却没有人喝醉,刚刚好。


    下午睡了午觉起来,张惠把孩子交给她妈带着,拉着江明彦去茶山上走走。


    “我要去。”陈阳举手。


    “我也要去!”陈立举手。


    张建林无声跟上。


    见到这个情况,张建山夫妻俩也跟上,他们也没见过茶山长什么样儿。


    “胖胖去不去?”


    “不去!”


    胖胖眯着眼打了个哈欠,趴在爷爷怀里醒瞌睡,茶山他经常去玩儿,不感兴趣!


    “那好吧。”


    张惠走前面带路,给他们介绍茶园,带他们去茶园深处:“这就是茶园的母树,听师父说有上千年的树龄。”


    “哇哦,这么久!”


    “嗯,以前古时候,每年母树上出产的茶叶都是贡茶,专供皇帝的茶叶。”


    “现在呢?”


    “现在么,都在师父手里。”


    今天拜师的时候,师父送她的礼物里,就有两斤母树产的茶叶。


    “表姐,冲咱们的关系,我要二两母树茶叶不过分吧。”陈阳一本正经。


    “表姐,我只要一两。”


    陈阳扭头瞪弟弟:“你就不能跟着我说?”


    陈立嘿嘿一笑:“表姐,我要的少。”


    张惠轻哼一声:“最多给你们一人一两茶叶。”


    “谢谢表姐!”


    “谢谢表姐!”


    陈阳和陈立异口同声喊出来。


    张建山和张建林没说话,心里已经盘算开了,等回去之后私下要,说不定能多要一点点。


    参观完茶山回去,她妈已经把稀饭煮好了。


    陈丽芳:“中午吃了宴席,晚上咱们吃简单点。”


    “好。”


    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吃饭的时候坐不下,干脆端着碗站着吃。


    不仅吃饭如此,人多床少,晚上睡觉都要挤着睡。


    张建林进屋后嘟囔一句:“我说昨晚上怎么那么挤,原来我是和你俩一起睡的。”


    张建林早上最晚起来,他起床的时候陈阳和陈立早就不在屋里了。


    陈阳和陈立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副牌,嘿嘿一笑:“我们也觉得三个人睡太挤,咱们斗地主,谁输了谁睡行军床。”


    “有行军床?”


    “有,隔壁朱二爷家的,姑父刚去借过来。”


    张建林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我晚上要睡床。”


    “那咱们各凭本事。”


    过了一会儿……


    “三带一!”


    “我炸!”


    “四个二!”


    “我王炸!”


    ……


    好的,分出胜负了,张建林去睡行军床。


    行军床哪里有床睡得舒服,连翻身都要小心着点,别摔地上去。


    过了好久,听着床上那两个打鼾的声音,快要睡着的时候,张建林突然想明白,猛地坐起来:“两个臭小子联手阴我!”


    第二天早上起床,吃了早饭就要回去了。


    张建林借口昨晚上没睡好,行李一把扔两个表弟肩膀上:“今天辛苦你们了。”


    说完张建林麻溜儿地跑了。


    陈阳和陈立两兄弟对视一眼,还能怎么滴,背吧。


    “师父,我就先回去了。过年我要去首都一趟,等过完年回来,我就来山上采春茶。”


    “回吧,明年春天按时来就行了!”


    “哎!”


    秋茶的季节过了,村里人都闲了下来,朱叶他们也过来送她,张惠笑着说:“你们要是去云顶县,就去我家找我,槐花街江家,你们一打听就知道。”


    “知道了,有空找你玩儿去。”


    下山比上山快,即使带着行李,一行人不到中午就到山下镇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坐车回云顶县。


    到达云顶县的时候还有车回公车,舅舅舅妈没耽误,他们今天就要回去。


    “今天这么累,去家里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回去也来得及。”


    “没事儿,回家也不远,天黑就到了。”


    这个时候正是秋收的时候地里的活儿多,公社也有不少时间,陈觉和胡秀都很忙。


    “我也不留你们了,等你们忙完了,我带着孩子回去住几天。”


    “行。”


    陈阳和陈立送爸妈上车,才回来。


    “陈阳和陈立今天别回宿舍,明天早上上班再回去。”


    “听姑姑的。”


    陈阳和陈立在小院住了一段时间,早熟悉的跟自己家一般。


    “姑父,你又钓了好多鱼呀。”


    陈阳去樱桃树下洗手,扭头就看到墙角的水缸里养着好多鱼。


    “都是这段时间钓的,还没来及的吃。”


    陈阳喊了声:“姑姑,咱们晚上吃酸菜鱼。”


    “想吃酸菜鱼,行呀,你们自己挑两条大鱼起来杀了。”


    陈立馋的流口水:“两条大鱼肯定不够,咱们来三条吧。”


    胖胖跑过来:“那条长胡子的。”


    “你个小胖子不会吃,长胡子的那是钳鱼,钳鱼哪里有乌鱼好。”


    “可是……”胖胖纠结:“可是长胡子的刺儿少。”


    “你说的也是。”


    张惠叉腰:“选钳鱼,乌鱼留着做乌鱼煲。”


    陈阳和陈立没有反对意见,因为,只要表姐开口了……反对无效!


    回到自己家,吃得合胃口,睡得也舒服,张惠第二天一觉睡到中午才醒。


    这时候,江明彦中午都快下班了。


    洪明敲门进去:“江明彦,你小子不厚道啊。”


    “我怎么不厚道了?”江明彦把图纸卷好放柜子里,锁好。


    “你说说你,你去山上看你媳妇儿闺女,请假好几次了吧,你走了哪次有事儿找你不是我给你顶的班?你倒好,回来了一两茶叶都没给我送。”


    洪明不高兴地抖腿:“我可听陈阳和陈立那两个小子说了,你媳妇儿现在不得了,拜了个制茶大师当师父,送的见面礼都是母树上摘下来的贡茶。”


    “早就知道你会来找我。”江明彦把一个木茶盒交给他:“只有二两,别跟别人说。”


    “嘿嘿,肯定不乱说。”他可知道,陈阳和陈立两兄弟都只有一两。


    “真够意思,下次请假需要我帮忙,随时叫我。”得到想要的东西,洪明站起来:“你忙着,我先走了。”


    “嗯。”


    江明彦确实很忙,手里的这个项目要在过年前全部落定,紧接着还要生产模具试用。


    把工作都处理好后,才能安心带着媳妇儿和孩子回首都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