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面色一沉,语气不悦，挥了下手示意绿荷下去：“朕知道了，让他们先回去。”
绿荷应是,出门去回话。
陆离并没有起身的打算,坐在那里沉默不语,手下不停地捏着松子，片刻功夫就剥了一捧松仁出来,却忘了喂给林思浅。
林思浅按住他那只又要去拿松子的手：“哥哥，这些就够了。”
“好。”陆离应声,把拿着松仁的手送到林思浅面前。
林思浅一颗一颗拿着吃了,吃完,拿出帕子，给陆离擦了擦手。
见他面色阴沉,一直不出声,林思浅知道他此刻不开心。
她跪坐起来抱住他的脖子，和他贴着脸：“哥哥，你要是不想去寿宁宫,那我们就在碧华宫吃晚膳。你要是想去，那浅浅陪着你。”
陆离一手兜在小姑娘后脑勺上，一手揽住她的后背,将人紧紧箍在怀里,脸埋在她鬓边摩挲了几下，低声开口：“浅浅,我在查一些陈年旧事。”
一听他的语气，林思浅顿时知道，他所查之事大概是和太后有关。
虽说上次陆离带她见了那些容貌相似的太妃们，也解释了为何永平王神似太后,可她心里还是怀疑太后和陆离不是亲生母子。
陆离小时候可爱，乖巧，懂事。
长大以后，文武双全，那么能干。
若是亲生的，她完全找不出太后那么对待他的理由。
但看陆离这样，他应该是还没查清，不然不会这么矛盾。
今儿过年，万家团圆的日子。
他没有直接拒绝永平王和安德公主，那就是想去的。
但估计一想到太后对他的苛待，又不愿意去。
林思浅搂紧他的脖子，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等了好一会儿，陆离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那样用力的抱着她。
林思浅想了想问道：“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陆离坦然承认：“嗯。”
林思浅：“那你若信得过我的话，你可以和我说说，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陆离没有回话，只是突然偏头，在林思浅脸颊上一下一下不停地亲吻着。
可这亲吻，不带丝毫欲|色，却似心慌意乱之时在心爱之物身上寻求慰藉，就像她没着没落时总是把小桔子紧紧抱在怀里，拿脸蹭它脑袋一般。
林思浅没有躲，一动不动由着他亲，搂着他脖子的手还在他头上轻轻抚着。
陆离亲了一会儿才说道：“浅浅，有件事，如今还只是猜测，待我查清楚，确定了，我再和同你说可好。”
事关自己的身世，对任何人来讲，那都是天大的事儿。
更何况陆离还是皇帝，那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谨慎些无可厚非。
林思浅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双手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语气认真：“陆离，陆远之，我不知道你在查什么，但不管你是想和谁吵架，还是想和谁打架，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看着面上稚气未脱明明比他小上好几岁，此刻却一本正经安慰他的小姑娘，陆离眸中情绪翻涌：“浅浅，我…”
林思浅以为他要说什么客气的道谢的话，捧着他的脸，轻轻亲在了他的眉心上，打断他：“不用客气，谁让你是我的男朋友呢。”
二人对视片刻，陆离额头抵上林思浅的额头：“浅浅，不管发生何事，你可会一直陪着我？”
林思浅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才答：“陆离，我当然可以一直陪着你，但是有条件。”
这种时候还有条件，不应该立马说一定会嘛。
微微错愕过后，陆离郑重道：“好，浅浅你说。”
林思浅一本正经道：“首先，得我们还彼此喜欢。”
陆离点头：“我永远都会喜欢浅浅。”
林思浅：“其次，你不能找别的女人。”
陆离：“那是自然，浅浅也不能找别的男人。”
林思浅好奇问：“那要是我找了别的男人呢？”
陆离嘴角不由自主地一沉：“那我就杀了那男人，你找一个，我便杀一个。”
他不想浅浅怕他，可他不得不断了她的念想。
小姑娘长得太美，性格又那么可人，又会那么多的花言巧语，他相信，若她看上哪个男人，无人能逃出她的蛊惑。
即便她怕他，他也要断了她的念想。
林思浅气得翻白眼，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下：“我不找，别动不动就杀人。”
陆离双手环在她的腰间：“只要浅浅不找，我便不杀。”
林思浅好气又好笑：“放心，我上哪去找比你好看，还比你对我好的男人。”
她说的是真心话，若万一以后的哪一天，她和陆离分开了，怕是也再难对他人动心了。
陆远之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了。
对她，又好得有些过分。
陆离深以为然：“那定然是找不到的。”
听着他那自信满满又有些得意的语气，林思浅忍不住笑，接着说：“然后，不管什么情况下，你不能做伤害我的事。”
哪怕发现她是穿来的，也不要伤害她。
陆离举手对天：“永远不会。”
林思浅满意点点头：“再然后，你得尊重我，让我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比如说开面馆，做生意。”
陆离毫不犹豫：“当然。”
林思浅想了想，戳着他的胸口说道：“你不能长成一个大胖子，不然就没这么好看了。”
陆离认真答：“我日日习武，定然不会长成胖子。”
林思浅理直气壮地双标：“可要是我长成个大胖子，你是不能嫌弃我的。”
陆离一开始还格外认真地听着，打定主意把浅浅提出的条件全都牢记心中。
可听到此处，他蹙着的眉头彻底舒展开来，忍不住闷笑起来，笑着笑着直接趴在了林思浅肩头。
林思浅拍着他的肩膀：“陆远之，你认真点儿，说正经事呢。”
陆离又笑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我永远不会嫌弃浅浅。浅浅接着说。”
林思浅：“有些事，我说停就得停，不能强迫我继续。”
陆离：“何事？”
林思浅愤愤不平：“比如说昨儿晚上做仰卧起坐，平板支撑，我都好累了，你还逼着我坚持坚持坚持。”
陆离神色一松：“此等事自然可以。”
听出他话里的言外之意，林思浅追问：“那什么事不可以？”
一向顺着她说的陆离，这会儿却沉默不语，笑得一脸高深莫测，意味深长。
这男人有病吧，怎么笑成这样呢。
林思浅被他笑得心里直发毛，拍着他肩膀又问了一遍。
可他还是不肯说，林思浅也懒得再问，接着往下说：“还有……”
林思浅扳着手指头，一口气吧啦吧啦说了十多个条件，前面几条还算得上是正经条件，可后来纯属胡诌八扯。
等她扯完，陆离心中因为要去寿宁宫而起的阴霾已经悉数散去。
陆离笑着问：“敢问林姑娘可还有其他条件？”
林思浅：“暂时就这些吧，回头等我想起来再加。”
陆离点头：“好，陆某随时洗耳恭听。”
林思浅嘿嘿直乐：“陆离，你真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朋友。”
陆离凑上去：“既然是最好的，那可要给些奖励？”
听着那低沉的声音，灼灼的目光，林思浅暗道不好，推着他的肩膀警惕地看向门口：“大白天的，再说，不是还得去寿宁宫嘛。”
“不急，还早着。”陆离兜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拉近了就想亲。
林思浅伸手捂住他的脸，从他怀里挣脱，蹦到了地上，趿拉着鞋躲出去老远。
这男人，大白天的又来。
每次亲完，她那幅样子，她自己都不敢照镜子，待会儿还怎么出门。
陆离看着地上叉着腰气哼哼看着他的小姑娘，笑着摇了下头，下地穿鞋：“走，去寿宁宫。”
呼啦啦带着一群人出门，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前头，林思浅抬头时不时地看一下陆离。
陆离低头看她，好奇问道：“怎么了？”
林思浅踮起脚尖小声地夸他：“陛下你可真好看，人也好，武功还高，真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了。”
知道她的用意，陆离用力攥了攥她的手，笑着答：“浅浅放心，此刻朕心甚悦。”
见他笑容灿烂，不像伪装，林思浅放下心来。
大过年的，她希望他开开心心的。
一行人慢慢悠悠到了寿宁宫，二人进殿，先给太后请了安。
起身之后，林思浅暗中观察太后的神色，就见她面带假笑，故作热情地和陆离寒暄：“政务再忙，陛下也得注意身体才是。”
陆离点头敷衍地应：“太后教诲的是。”
太后打量了一眼林思浅，见她又和皇帝穿着同样色系的衣裳，微不可见地撇了下嘴：“陛下，林姑娘进宫也有段日子了，不如就趁今儿过年，给她赐个妃位？”
陆离隔着椅子握住了林思浅的手，语气冷漠，不容置疑：“不急，朕自有打算。”
陆离和太后说话用的是“朕”，林思浅看向陆离，在他手心抠了抠。
用眼神示意他别在意，要开心。
陆离冲她笑了笑。
太后碰了钉子，又见那二人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脸色当即变了，不再开口。
殿内一时陷入沉默。
不多时，永平王从偏殿走来，兴冲冲地邀请二人一起去投壶。
陆离问林思浅：“时辰尚早，玩两把打发时间？”
林思浅也不想在这陪着太后，乐呵呵点头：“好。”
陆离起身，牵着林思浅往偏殿走。
见陆离没有和太后打招呼，林思浅也不打，跟着他就走。
太后的脸色越发难看，永平王留意到这一幕，忙冲太后行礼：“母后，那儿臣就去陪皇兄和安德再玩几把，稍后再来陪您。”
太后面色缓和了些：“去吧。”
等到永平王出门，太后起身回了内室，冷了脸冲荆嬷嬷说道：“竖子如今越发放肆了，许久不来给哀家请安，来了也没个好脸色，这是连面子功夫都不想做了。”
荆嬷嬷小心看了一眼门口方向，忙低声打断：“太后，今儿除夕，您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事儿过了年再说，王爷还在呢。”
太后平复了一下心绪：“你说的对，大过年的不能给钰儿添堵。”
寿宁宫偏殿内，陆离握着林思浅的手带着她投壶，一投一中，一投一中。
虽然不是自己投的，但林思浅还是很高兴：“再投，再投。”
永平王在一旁笑着拍手：“皇兄，知道你和皇嫂恩爱有加，但又何必在我和安德面前这般显摆。”
安德笑而不语，但也偏了头，不敢直视那几乎就要抱在一起的二人。
陆离带着林思浅又投进一枝箭，斜睨了永平王一眼：“干你何事，若是看不过眼，自己找个心上人，带来便是。”
一听“心上人”，林思浅微微红了脸，偷偷在陆离胳膊上掐了一把，小声说：“这么多人呢。”
见小姑娘又害羞了，陆离故意凑到她耳边低语：“怕什么，浅浅本就是我心上人。”
林思浅看了一眼四周低着头的宫女太监，气得又掐了他两把，掐得陆离一个劲儿地笑。
看着这一幕，一直笑得开心的永平王面上露出一抹苦涩和不自在，转身去拿箭，低声在嘴边咂摸了一句：“心上人。”
被陆离带着又投了几根，林思浅推开陆离，自己投起来，准头不好，十投三中，很是挫败。
安德公主笑着问：“林姑娘，你是很少玩吧。”
林思浅点头：“这是头一次。”
安德公主：“那已经很厉害了，我头一次玩，一根未中。”
林思浅先前就见过安德公主，对她的印象还算不错，见陆离和永平王坐到一边喝茶去了，她便邀请安德公主一起玩。
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家便玩到了一处，两人水平差不太多，倒是玩得兴致勃勃。
陆离端着茶杯，目光追随着一身红衣的小姑娘，嘴角浓浓的笑意不曾消过。
永平王看着陆离脸上的笑，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羡慕。
林思浅和安德公主玩了好一阵子方才尽兴，两人坐到榻上一边喝着花茶，一边相约日后再一起玩。
四个人，两两坐在一处，喝着茶闲聊。
陆离和永平王这边话很少，主要是陆离有些心不在焉，总是盯着林思浅看。
林思浅和安德公主倒是相聊甚欢。她身边除了香儿能和她说上些体己话外，也没个朋友，以前对安德公主不了解，两个人偶尔打个照面也是寒暄地点点头就擦肩而过，今儿多聊了几句，才发现还挺投缘。
安德公主性子内敛，不喜与人主动交际，平日里也没什么朋友，如今尝试着和这位未来皇嫂一聊，发现她还挺好聊的。
林思浅越聊越开心，聊到最后，热情地牵住了安德公主的手：“安德，正月里你若是有空，你便来我宫里，我们一起投壶玩啊，到时候再喊上两个人，再打打叶子牌。”
安德平日里一个人住在宫外的公主府，也甚是无趣，闻言笑得腼腆又开心：“好，明儿初一，我要进宫给母后和皇兄请安，那我请了安便来找你玩。”
林思浅高兴地点头：“成，那你早些来，我们先玩一会儿，就在我那里吃晌午饭，吃了饭下晌咱们接着玩。”
如此一来，一天岂不是都没了，那他怎么办。
一听两人这话，陆离忙出声：“浅浅，过来这边坐。”
林思浅好不容易找到个好朋友，哪里肯：“陛下，我再和安德说会儿话。”
陆离一脸郁闷：“……”
永平王看得直乐，调侃道：“这可真是难得一见啊，皇帝陛下的话也有不好使的时候。”
陆离淡淡扫他一眼：“不必在此幸灾乐祸，我倒要看你日后娶了妻又待如何。”
永平王正待说话，寿宁宫的管事宫女云芝笑着进来：“陛下，王爷，秦姑娘来了。”
秦姑娘，那就是秦贵妃了，她怎么来了？
林思浅转头去看。
果然，昔日的秦贵妃一身富贵，打扮得花枝招展，笑着从门口进了来，直接冲皇帝和永平王行礼：“婵儿给两位表哥请安。”
陆离未说话，只淡淡嗯了一声，便继续喝茶，连个眼神都没给。
永平王却是直接站了起来，双手在空中虚扶了一把，客气又守礼：“婵儿表妹不必多礼，快请起。”
林思浅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得到秦语婵的背影，可却把永平王眼中那藏都藏不住的欣喜看得清清楚楚。
那眼神，简直和陆远之看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林思浅脑中灵光一现，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下意识看向陆离，见他正看着自己，于是便朝他拼命使眼色，示意他看向他身边。
见小姑娘朝他挤眉弄眼，陆离明白她的意思，可却懒得去看那不相干之人，无关紧要之事。
见小姑娘急得眼皮都要翻过去了，陆离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故作不解，直接起身走过去，借机牵住她的手，把她从安德公主身边拉走，扶着她的肩膀，低头打量她，关切地问：“浅浅怎么了，可是眼睛不甚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