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揪住他衣领, 一步不顿地扯着他往前走的弥弥。
乙骨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不动声色地后仰起脖颈，希望以此来让自己跟弥弥之间的距离拉远一点。
因为他做了一夜的任务, 刚回到高专，就差不多要上课了。是打算上完课再回寝室洗澡休息的，所以现在他身上肯定有很浓的异味……
不想弥弥感觉到阻力, 更加用力扯了下他的衣领, 连带他脖子猛然朝前伸。
一时间，他的面部距离弥弥的肩只有几厘米。近到他能够嗅到她身上浅淡的花林糖的香气。
他面色僵硬说：
“……弥弥同学, 你要带我去哪。”
这个方向，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好像是校门。
“你管我！”
预料之内的暴脾气回答。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捏了下, 在为自己壮胆，“我……我想先去洗澡。”
“——哈？”弥弥总算停顿下脚步, 一副听到什么世纪笑话般的表情看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
乙骨重复：“我想先回寝室洗澡。”
“你是JK吗？！”
他抿紧唇, 片刻，抬手将自己的衣领夺回去, 依旧没有直视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声音又闷又哑：“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上课了。”
可不等他转身, 弥弥就又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现在可不是你在高专一人独大的时候了，垃圾特级。如果你不希望我告诉别人那个强抢女高的人是你的话，最好老老实实听我的话。”
如果你不想……最好听我的话。
如果你不想……就当我三天的狗。
“……”乙骨忧太原本一直低垂的眼睫忽然掀起，露出墨绿色的眼眸，幽幽地注视弥弥。看着她那张微扬下巴、写满了威胁的脸, 他一时竟想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理由来威胁人。
注意到弥弥蹙起眉头、似要发火的表情，他缓慢将视线移开，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
新宿。
一家游戏城。
弥弥一进去，就瞄准了打地鼠，将游戏机上的塑料锤拿到手里颠了颠，点击屏幕上的【开始游戏】。
“【Game start——】”
伴着游戏机响起的音乐，弥弥手起锤落，快准狠地将眼前冒头的地鼠敲下。但可能是心绪不宁的缘故，一局下来，二十五只地鼠，只敲中了十六只。
她很快又重开一局。
结果跟上一局情况差不多，十七只。
弥弥扭头看了眼身后。
乙骨忧太站在距离她两米的地方，他显然很难应对游戏城这种嘈杂人多的地方，虽没露出无措这种低级的表情，但他耷拉着肩膀、低头看脚尖，左手也全程都紧抓住武器袋的挂绳。
弥弥略微扬眉，将游戏机上另一个塑料锤抛到他怀里。
他目光猛抬一下，落她身上。
弥弥收回视线，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说。
半晌后，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乙骨忧太拿着塑料锤，慢腾腾走到了她隔壁的那个打地鼠机旁。
弥弥点击开始游戏，选了联机模式。
“【Game start——】”
游戏音效一出来，她就全神贯注在眼前冒头的地鼠上，最终一个不落的全部敲下，拿到了最高分。
果然还是需要竞争。
她探头看一眼乙骨忧太的战绩。
25只地鼠，他居然只敲中了4个，真是菜的要死。
听着游戏机响起的「恭喜她拿到最高分」的庆祝音乐，弥弥从昨晚跟五条老师分别开始就一直板着的脸，总算有些缓色。
又开了一局。
她依旧是满分，乙骨忧太稍有进步，比上次多敲中了两个。
弥弥一时间有些忍不住志骄意满，是特级又怎么样，不还是没办法在这方面比过她，“你是废物吧？”
乙骨忧太面色没什么变化，好似一点也没将她的嘲讽放在心上。
弥弥无趣的收回视线，又碾压他四局之后便乏味起来。因为他虽然敲不中地鼠，但在面对地鼠时却一点也没有手忙脚乱，有的只是一种得心应手，好似他在故意选择敲中哪只地鼠、不敲中哪只一样。
这种反应一点都不好玩。
她颠着一堆游戏币往游戏厅里面走，最后看中了拳皇。
她坐下后，将另一个板凳扯到自己右边，头也不回地喊道：“过来，玩这个。”
可这次半天过去了，乙骨忧太都没过来，她不耐烦地扭头看过去，“我让你过来没听见吗？”
乙骨的视线不知落在哪里，反正没看她，声音有些僵硬地问：“……用一台游戏机吗?”
“不然呢。”
弥弥露出看白痴的表情。
他踟蹰了会，最终还是将剑袋取下来，靠着游戏机放，慢吞吞坐到了弥弥旁边的板凳上。
弥弥也没跟他讲解游戏规则，只粗略地跟他说了摇杆是做什么的，游戏机上那几个按键又是做什么的。
在乙骨忧太听得一知半解的时候，快速点开游戏。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KO了他。
游戏结束的时候，弥弥扭头关注了下乙骨忧太的表情。——他的手还放在摇杆上，表情有些错愕和茫然，一副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哈哈，白痴。
弥弥在心底嘲笑了句，面上的表情也不由得露出愉悦。
她嘴角微扬，哼着歌又开了下一把。
这次乙骨忧太稍微会操控摇杆往后躲避那么一下了，但最终还是逃不了被她满血KO的结局。
弥弥的笑容不免加大了些许。
就这样，一连KO了对方十多局，也欣赏了乙骨忧太那副不知所措的表情十多局。
她心情大好：
“你还真是菜啊，让我想起来那款《火柴人闯东京》来，我教了你那么多次，你依旧错误百出，害得我第四关直到现在都没过去。如果是跟小惠或者狗卷同学玩的话，应该要不了十天就能通关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后悔，当时跟你做朋友的时候，就应该选一款我已经通关且丧失兴趣的游戏机才对。”
懒洋洋说完一连串嘲讽的话，弥弥一扭头，便看到乙骨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一言不发的惨兮兮样子，他放在摇杆上的手也缓慢蜷起，收了回去。
她心里的愉悦顿时更上一层楼。
正忍不住要继续说些更加过分的话打击他时，她落在他发间的视线忽然一顿。
那里，有一道深色疤痕。
以往不怎么能注意到，但他现在低着头，额发全部垂到前面去了，所以就将那里的疤痕轻微露出一角。
“……”
烦死了。
弥弥毫不轻柔地抓住他的两只手腕，忽略掉他的轻微挣扎，将他僵硬得好像截了肢的手一只放在摇杆上，一只放在按键上。
“你能不能别跟个笨蛋似的一只手同时操作摇杆和按键啊，这样的话你被打的时候，不就要么像个站桩机器人，要么像个只会逃跑的废物。”弥弥不爽地替他选了最容易上手的角色，“要一边揍人一边操作摇杆躲避对方的技能啊，还有，你这个技能是护盾，如果看到别人有开大的想法，一定要开护盾，懂了吗，傻里傻气的白痴。”
弥弥抓着他的手，带他了解了各个按键的技能，还教了他如何预判对手的技能，以及预判成功之后该如何躲避。
只是他的手一直都很僵硬。
“你的手是石头做的吗？能不能放松一点。这样下去即使知道了这些常识，你按技能的时候也会反应过慢的。”弥弥扭头，想瞪他一眼。
却没想到对方正用那双湿润的眼眸定定地看着她。不知是她转头的时候才看的，还是一直都在看。总之，弥弥厌烦的皱了下眉：“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操作说明书吗？我跟你说的你记住没有？”
他慌忙垂下脑袋：“嗯。”
弥弥帮他点开与人机对练的开始界面，才松开他的手。双手环胸着站起身，趾高气昂道：“我去买水，回来之后要看到你游戏胜利的界面。如果连难度为简单的人机都杀不死，那你就差不多可以承认自己是蠢货了。”
“嗯。”
得到他弱气的回应后，弥弥才哼一声，扭头离开。
身后。
乙骨忧太仍然后背僵硬地坐在那里，他一点点、缓慢扭头，看向弥弥离开的方向。望着她娇小、像只白天鹅般昂首挺胸的背影，他感觉到喉口血管的跳动，僵硬侧头，在自己左肩的位置嗅了下。
这里，是弥弥同学刚才距离他最近的地方。
……有淡淡的汗味。
他失落地垂下头，下巴几乎贴着胸口。
过了会。
他注意到自己的手。
由于被弥弥同学抓了很久，手背有些泛红。他犹豫着，半晌后，还是慢腾腾举起来，放在鼻尖处轻轻闻了下。
……很香。
是跟弥弥同学留在他寝室的睡衣，一个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