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冬至锅子
    韩誊说到这话时人已经站起,于堂上的母亲作揖道恼,他态度恭敬,仪姿端正。这样好的二郎,即便他错了,谢氏也不忍再责怪他。

    她强忍不悦,抚着胸口叹气,退让道:“罢了,既你这么要紧她,娘做主,就随你收用让她做你的一房侍妾,隆冬是不相干了,等过了正月,择个日子纳进府,叫她年后不必再去书院抛头露面。”

    韩誊眉端皱起,不可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满腹狐疑:“侍妾?”他说了这么久,又这般恳切,眼见母亲的态度由不屑到震惊,最后转为妥协,竟然从始至终只是将小笙视作为他的一个姬妾来看待?

    韩誊:“母亲,这样不妥!”

    谢氏同样质疑:“难道你还想让她做你的偏房?二郎,不是母亲教导你,就算你再宠爱也要有个限度!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家境贫寒,出身低劣。国公府,一等一勋爵人家,不说别的,你就看看这满廷上下的一花一植,哪个不是来得名正言顺,你任性也要顾及家族颜面!”

    大郎明年边境守备任期将满,三月春闱前回京。他没在家,议亲媒人的闺阁帖就送得案房都堆不下。等他归来,更要着手择选良配。倘若传出国公府的嫡次子先于兄长前头,收了个孑然一身的伶仃偏房,他们全家也不用在汴梁住了!

    谢氏见下人端进来一碟子玫瑰酥和葡萄糕放在韩誊身旁的茶几上,不满道:“之前我怎么吩咐的,二郎不爱吃甜食,少上这些,去换栗子春卷儿来。”

    婢女福了福礼,立刻就要撤走那碟玫瑰酥。

    韩誊见状道:“母亲何必苛责她们,糕点罢了。”

    谢氏:“我儿说的有理,一盘子点心虽事小,不喜欢换了就是。可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倘若你哪天不喜欢她了,她无依无靠,届时你想换,还能随心所欲吗?”

    韩誊动容,与堂上据理力争:“母亲,小笙不是点心,她不是三心二意之人,儿子也不会做那狼心狗肺之徒,我认定她,就是她,这一辈子是要跟她过下去的。”

    “你住口!休得再提。”谢氏笑着说道:“你们还小,情意绵绵时自然千好万好,可她那样的出身,又在营缮书院隐匿身份四五年,将来出入大小席面,她又是否适应,还能左右周全?”

    韩誊:“母亲说的再是,我非要她不可呢。”

    谢氏笑了笑,别开脸不再看他,冷冷道:“你父亲不会同意的。”

    韩誊红了眼眶,胸口堵得心慌,仿佛有一团棉花塞在他的喉咙处,都憋得他快窒息了。

    谢氏恍然道:“我明白了,你这回下钱塘不是什么出游,你是故意带她去讨你外祖父的欢心,看来收效甚好。”谢氏摇摇头,怜悯道:“二郎,倘我们是普通人家,你真心要娶她娘又何须拦你。你想想清楚,将来她做你的枕边人,你可承受得住这满京城的非议?”

    韩誊再度站起身,平心静气道:“母亲,家中规则森严,您顾虑良多,二郎自知您千百个不愿意。可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要说是他们的自由,让他们闭嘴,才是儿子该做的事。”

    谢氏不愿韩誊才回来,就与他闹不愉快,尤其还是为一个外人。她按住此事,不再与他商讨争论。总归他人在府里,难道那孤女还能把他的魂儿勾去了不成?二郎不是这样不知轻重没主心骨的孩子。

    等过段时间,他们十天半月见不上面,感情也就淡了,到时候再岔开为他寻觅一门好亲事,他再爱,也得身不由己顺从父母之命!

    谢氏缓和神色,慈爱道:“不说她了,晚膳还想吃什么,告诉母亲,是了,你妹妹这几天都嚷嚷着问候你,又去大相国寺为你祈福,想来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话音刚落,外头的人欣喜道:“三姑娘进来了。”

    今日没刮风,金乌西坠,温柔的余晖照在清幽幽的院堂,为绿幕点缀一把金子。

    韩兮宜穿着折枝鹅黄裙,外罩葱青色长袄,明艳动人,像朵太阳花儿。从二门一路直奔慈益堂,刚到院子里就喊“二哥哥”,在廊檐下迫不及待解开领口的系带,脱下披风丢给丫鬟,撩开帘子就进来。

    她乖乖巧巧对谢氏请安,谢氏笑吟吟看着她,关心道:“路上冷不冷,中午有没有在寺里用斋饭,跟着去的丫头小厮都还听话吗。”

    韩兮宜笑盈盈的:“不冷,母亲,在寺中我已替母亲还愿,又供奉三盏长寿灯,两盏平安灯。主持大师说上月供奉的灯火,我们家烧得是最吉祥的。只是翠芸那丫头唠叨,不准女儿多吃摊子上的乳酪。”

    谢氏满意地点点头:“好了好了,她也是为你好,快见过你兄长。”

    韩兮宜这才活泼又腼腆地对韩誊福礼:“二哥身体康安,此行钱塘,我们都很担心你,以后别再让父亲和母亲这样悬心挂念了。”

    韩誊道:“三妹妹说得是,对了,外祖父给你带了礼物,待会儿让沅瑞给你送去。”

    韩兮宜欢喜:“真的!阿翁最疼我了!”她见谢氏脸上还挂着泪痕,忽收敛笑意担心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二哥不都回来了,您就宽心吧。”她撒娇地偎在谢氏身旁,像小猫儿似的去讨娘亲高兴。

    谢氏:“你们两兄妹叙叙旧,娘先去更衣,晚膳我们一家人喝点酒,让厨房把瑶泉启出来。”她宠溺地点点女儿的鼻尖儿:“只你个小馋猫儿,不准贪杯。”

    韩兮宜去到韩誊身边:“二哥,你听见母亲说的了,今晚喝瑶泉,你怎么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

    韩誊抬手摸摸她的发髻,道:“难为你惦念着我。”

    他负手往自己的园子走,韩兮宜欢天喜地跟在他身后,滔滔不绝跟他讲诉这段时间汴梁的见闻,比如哪家的姑娘偷跑出去玩儿差点被抢走啦,哪家的小猫儿打碎了琉璃盏气得小姑娘眼睛都哭成核桃。

    韩兮宜喜形于色,娇俏道:“月初我们去馨宁郡主的新房宴,旁的我也不羡慕,倒是有一只滚灯,漂亮又好玩儿,别出心裁!我们央求了好久才被透露一点消息,说是营缮书院里出来的机巧。二哥哥,赶明儿你去书院,让他们也给我做一个,好不好,好不好嘛。”

    韩誊温和道:“想要多大的?”

    这下算是把韩兮宜的话匣子彻底打开,她又是滔滔不绝形容,又是连比带划,最后干脆让下人们画出一个样子,让韩誊拿着这个图样子找人照着给她做。

    韩誊从前性情还有些乖张,从不爱跟这些小姑娘们纠缠,嫌弃她们吵,待一起不到半刻钟他就浑身不舒服。自从被“正骨纠性”回来,加之年岁见长,他却变得能容人多了。现在,就算韩兮宜在他耳边变成一只知了,他也能做到面不改色,和和气气听她把话讲完,最后还问她还有没有别的想要?

    韩兮宜好不感动。

    要知道,从小到大,她最喜欢的人是谦和有礼的大哥韩望。小时候但凡韩兮宜犯了错也是他来替长辈们教导自己。只可惜大哥早早从军西行,只留一个不解风情的二哥。可如今二哥的脾气也变得这般好。果然读书能重塑人心志!

    如此几天,韩兮宜越发缠着韩誊跟她讲钱塘的民风民俗。

    这边魏国公府看似其乐融融,实则夜船已初碰暗礁。

    那边书院虽然有条不絮,却也有熬人烦恼。

    邱一山为情困顿,想休学回家子承父业做生意算了。刚递交了退学书,就被几位夫子拉走按住一通训斥,轮番说教,邱一山耳鸣至今,回来就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受到启发,这几天竟半夜吹笛抒情。

    话说自小笙从钱塘回来以后,连日追赶落下的功课,子时睡,卯时起。一山大半夜一声惊笛,直接把她吓醒。他的笛声,怎么形容呢,惊天地,泣鬼神,远可劈诸邪,近可拆房顶。小笙就住在他隔壁,心魔都快被折磨出来了!前几晚,她还体谅他心情不佳,不愿去打断他。

    士可忍孰不可忍!

    小笙困的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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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地,不堪其扰,垂死梦中坐起,掀开被子爬起来走路带风冲到隔壁,“唰”地拉开门。只见孤冷的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少年落寞坐在地上,伤心欲绝吹奏。

    小笙大踏步走过去,一把提起他的衣领:“一山,你太过分了。”

    邱一山软绵绵地望了她一眼,苦笑道:“你来了?”

    小笙鼓励道:“你振作一点,你可是几次三番被劝退学,最后还能留在鲁班堂的人啊!”

    邱一山冷嗤:“我谢谢你啊。”这种情况下就不要提这种事了吧!

    小笙摇摇头:“我常被人说没出息,你怎么也学我。沈姑娘都没有亲口跟你说明心意,你就自暴自弃?”

    “你懂什么。”邱一山翻身爬起来,气笑了,道:“她家里要给她许的亲事是武骑尉之子。我虽有万贯家财,却是一介白衣下无立锥之地,你说说,我除了一堆花不完的钱,我还有什么?我还能拿什么去争!”

    小笙婆口苦心道:“你若真心爱顾沈姑娘,就该振作;你若没能求到沈姑娘,更要拼个前程。不管你是否得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你不都要活下去?”

    邱一山木讷地望着她,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虚壳。

    小笙低声大喊:“醒醒!一山,不要再吹笛子了,实在不行,你继续写诗吧!”

    邱一山冷漠道:“你是不是嫌我吹得难听?”

    小笙同情道:“勾栏里的乐伎要是你这般水平,怕是要活活饿死的。”

    邱一山:“…………”

    转眼冬至。

    今年汴京城里下了好几场大雪,卖柴卖炭的担子从早吆呼到日落,可见生意好做,就连书院也炭火不足,需要外购。沈括因要借《木经》手稿来看,早早就等在廊檐下,给小笙送了一箩筐的炭。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的,小笙说不用,他也要强塞给她,生怕小笙不愿意借给他。

    直到小笙拿出一沓手稿递过去,还说出不着急归还的话,沈括脸上才露出欣喜的笑意,忙道“多谢”。后像抱着宝贝似的,捂在怀里,担心雨雪打湿了稿纸,拱肩缩背,匆匆走了。

    邱一山的寝舍里架了汤锅,热气腾腾,香味飘到院子里,他探出半截身子,对小笙喊道:“进来吃锅子吧!”

    邱一山最会享受,冬天里他的屋子是最暖和的,炭料也备得足足的。小笙将沈括送给她的一箩筐炭当饭资,接过大卓递来的碗筷盘腿在一山对面坐下。两人就在窗户旁,边赏雪,边吃饭。

    汤锅里加了黄芪和党参,药膳味十足,非常养生养胃,好吃得很。

    邱一山打听道:“沈括又找你借什么。”

    小笙:“《木经》三卷的手稿,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炭能富余给我,就都给你吧,我屋子里足够暖和了。”

    邱一山涮着鹿肉,笑道:“他给人抄书挣来的,到处接揽活计,还打听书院年节时期是否可以允许学子留待。”

    小笙咬着茼蒿,点点头:“抄书倒是个好路子,从前我也抄过,只是现在比四五年前价格低了好些,一千个字才十文钱。这么多炭,也不知道他抄了多久。”

    邱一山不咸不淡道:“你还担心他赚钱辛苦?用不着!他替许轩抄的,已经堂而皇之做起许家的文书了。”

    小笙诧异,他们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为何突然走得这么亲近了。

    邱一山挑眉,嗤之以鼻道:“那家伙还记得吧,现在算是风光无两了,啧啧,螃蟹过街,横着走——哎!等等!”他忽然眼睛一亮,冲窗外的院子里一笑,道:“那是不是韩誊来了。”

    小笙愕然回头看,果然是韩誊。雪白的院子里,只他一身鷃蓝色袍服,外穿深色狐绒滚边裘衣,俊美之姿有如光风霁月,说话间,正好抬眸看向他们。

    小笙还未说话,邱一山便热情抬手招呼:“世孙公子好啊,快进来坐吧,小笙也在我这儿吃饭呢,您老吃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