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契兄弟
    日头偏西,正值未时,京师之中午膳刚过,又经历午后办公,此刻的初语楼愈发红火热闹,人声鼎沸。

    大堂中央的说书声被阵阵掌声与喝彩淹没,那些未能购得前座、无法清晰听闻故事的心生不满,纷纷站起斥责。

    “诸位能否安静些一起听书品茶?你们这般喧闹,不仅干扰了后排的听众,也让三楼静心看书的小友何以自安?这等行为岂非令人侧目,自寻责难!人神共愤!”

    最前排听众闻言不屑地嗤笑,回头吝啬地分给发难者半分眼神,语调中透着轻蔑:“哟,这位朋友若有财力,何不攒钱直上前排?

    囊中羞涩便少些怨言。初语楼四载春秋向来如此。

    若真有能力与本事就自己包下雅房,单独叫个夫子为你说书不就行了!

    至于三楼,谁人不知初语楼选材上乘,隔音极佳。只要闭上你那张嘴,便不会扰人分毫。

    若仍觉不满,三楼书海免费开放,无人阻拦你的脚步。”

    听闻此言,后排那些好不容易积攒银两,打算前来增长见识的众人齐齐怒目而视,却不敢多抱怨。

    楼内第三层有一杂物间,位置得天独厚,内设双层隔间,从相邻两室侧观几无二致,唯独其材质特殊,能传导声音,且将楼下的大致情形看的还算了然。

    而这杂物间的隔壁,初语楼管事对外宣称租予特殊人物,包房即便空闲,亦无人敢占。

    杂物间内,萧沁澜斜倚在宽大的太师椅中,手中抱着暖炉,优哉游哉道:“这里还是应增设火炉,毕竟作为杂物房,既少有人检查,也少有人问津。”

    她久未至此,上次相见已恍如隔世。

    艳遥明面上是楼内管家,对外向来行事果断,几个月来乍然见到改变自己命运的贵人,眼中噙着两炮闪亮亮的泪水,出口的话也哽咽沙哑,

    “是……奴家记下了,定代楼内姐妹谢主子大恩大德。”

    “这般感性做什么?”

    萧沁澜伸出温热的手心为她拂去泪痕,眉眼含笑,细语安慰,“姐妹们皆安好,无人牺牲,楼中日益兴盛,影响力几乎遍及明昭王朝,越来越多的女子得以免受被随意买卖,更无需再承受父母安排的阴婚之苦。

    男子有钱有书。世间变迁虽缓,却正稳步向好,不过是数日未见,怎就多愁善感了?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你。”

    这番话非但未能平息艳遥的情绪,反使她泪水更甚,双手轮换着擦拭,几近泣不成声,“对,一切……都很好,再也没人被迫……配阴婚了……主子,真是太好了……”

    话音刚落,她终是再忍不住一头扑进萧沁澜怀中,埋首于她胸前,泪水如泉涌打湿她的衣衫,声音中满是压抑。

    知晓主子是随人同来初语楼,不过片刻光景,艳遥便强忍住了悲痛,努力平复心情,双眼泛红,泪光闪烁地涩声道:“楼内姐妹们乍见主子皆失了分寸,

    本该上工的却停下了手头的活计,明知不可能却还央求奴家准假半日,只为前来向主子请安。

    主子您听,今日成娘子讲述的故事虽无误,但语调抑扬顿挫,与往昔大相径庭,这样的技艺在楼内恐只能担任洒扫之职。”

    说起此处,滚烫的泪水再次滑落,艳遥慌忙拭去,哽咽续道:“幸得主子仁慈,初语楼、珠品楼及布锦坊,四年来几乎遍布天下。

    工钱优渥,即便是最低等的丫鬟,待遇也远胜将女子卖作通房与妾室,更不必提那穷苦人家的阴婚了。”

    “傻子。”萧沁澜浅浅一笑,语气宠溺万分。

    女子地位卑微,不似男子力大能武或耕田种地。

    她前世身为集团千金,父母疼爱,兄长宠溺。

    今生则是备受尊崇的嫡公主,从未遭受半分歧视。

    无论前世今生皆是幸运儿,

    初时发展势力、学习武艺仅为自保。

    后因前朝贪腐横行,暴虐无道,率兽食人,百姓苦不堪言,各地民众反抗不断。

    她跟随父亲一路辗转至京师途中,目睹了乱世弱小男女的种种艰辛与苦难。

    因而新朝初立,她立即采取行动,不惜重金提前编纂了所有能铭记的诗集、话本及至理名言,乃至途中的所见所闻。

    自然,皆是寻常可见,毫无政治分歧的那种。

    一人之力太过渺小,她随后派遣麾下寻觅各地隐世的教书先生,不拘男女,唯才是举,将他们的教诲与见闻一一记录,并登记造册,藏于初语楼中。

    初语楼初时因名气不显,且书籍多由女子撰写,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排斥与抵制。

    她凭借手中权势,结合自己推崇的唐诗宋词,分门别类整理,并邀请各界真才实学的大儒前来品鉴,逐渐树立声誉。

    不出半年,初语楼在京师稳固了根基。

    ……

    见她神情沉思,跟随她多年的艳遥,深知她在宫中的重重遭遇,回想起那些艰难岁月与方才的对话,心中懊悔不已,恨不得抽自己一记耳光。

    “主子切莫挂怀,现今四周豺狼虎豹环伺,行动颇受掣肘,扩张初语楼还需再缓缓。循序渐进,便是极好的安排。现在那些贫寒但丑陋的人家,纵是倾尽所有,也难以买下一个可随意责骂的丫鬟了。”

    “还不够……”

    “主子,足够了!”艳遥猛然抓住她的衣袖,跪倒在地仰望着她,语重心长道:“现在这些已极为难得。

    珠品楼、布锦坊、初语楼,皆关乎日常衣着与心灵慰藉,不可或缺。

    主子所立规矩,女子自三岁起即可入楼内调养,衣食无忧。至十四岁便可领薪,薪酬寄回家中,赏银则秘而不宣,作女子嫁妆之用。这样的善举世间罕见,古往今来堪称首例啊!”

    艳遥,“朝廷对初语楼此举赞不绝口,门外悬挂的匾额还是太后亲笔御赐。

    这等恩泽,若非主子费心筹谋,时刻挂念,那些小女孩何能享有今日的福祉?故而,真的够了。

    被富商高价买下的妾室锦衣玉食无忧。面面俱到是不可能之事。主子,真的够了。”

    理想与现实往往相去甚远,人终究难以顾及万千。

    萧沁澜明白,工钱不可再增了,若再有所逾越,恐怕会引来其他商会的排挤与阻挠。她管的了京师,却管不住各地州县。

    权势、财富、忠诚的下属以及果敢决断皆不可或缺。

    若想要再拓版图,唯有一条路可走。

    时间浪费太久,萧沁澜搀扶她起身,问出最终问题,“两年内,初语楼能否遍布天下,成为首屈一指的富商?”

    “能!”艳遥回答得坚定果决,没有一丝犹豫,“主子有令,奴婢定当全力以赴,绝不懈怠。”

    萧沁澜闻言点头,“如此甚好。”

    除了本采,艳遥是她最为信赖之人。

    没有隐瞒,萧沁澜仔细系好披风,言道:“明年二月科举之前,天下将会易主。我自认才情出众,那至高无上的位置除我之外,无人能及。

    一切正按计划悄然推进。十年之后,天下必将焕然一新,经济繁荣,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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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安居乐业。在一定范围内,男女皆可当家做主。”

    此言听来简直悖逆常理,荒诞不经,难以置信。

    艳遥对她深信不疑,却亦感觉前路坎坷。

    但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就算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奴婢斗胆直言,女子登基,史无前例。若主子有此宏图,仅余几个月太仓促了,还需提早造势,慢慢潜移默化方为上策。”

    萧沁澜闻言轻笑出声,转身点了点她的额头,“成为皇帝有何好处?明君需废寝忘食,反损寿元;庸者处处受制,或遭不测,无人怜悯;暴者更是遗臭万年,遭人唾骂。仔细算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实在不值?”

    “啊?”艳遥被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接话,“可主子……奴婢们一直做的便是此等打算啊?”

    知她心事,也知她长处,萧沁澜将手中的暖炉递予她,直接为其安排任务,“两年之内,我要让初语楼在皇商界中独树一帜,由女子引领。

    明昭王朝长盛不衰,百姓温饱无忧。这一切的重担,都将落在你的肩上。

    这任务艰巨,所需努力众多,唯有你性格细腻,做事周全,能够办到。望你行事谨慎,同时切记保重自身。”

    艳遥眼神坚毅,跪地重重三叩首,“主子愿意委以重任,艳遥定不辱命,誓无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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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

    静室内,蔫润知无聊地拨弄着烛光,长吁短叹。

    陆承韫翻过一页书,垂眸低声道:“半盏茶功夫未到,你便心浮气躁。若觉无趣,何不寻本喜爱的话本,随意消遣?”

    “罢了,手已沾墨,恐污了书页。”

    “谁让你贪玩惹火,如今无聊岂不自找。”

    “你都没看居然也知道我在干嘛?”蔫润知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凑近些许,语气贱兮兮道:“你今日总与我待在一起,如影随形的,莫非是对我有所挂念,才这般不愿分离?”

    无趣无聊。

    陆承韫勉强分给他一个眼神,“是,如你所言。”

    “……”蔫润知瞬间愣住,随即迅速后撤,与他拉开距离。

    因战乱频仍,明昭王朝还未建立以来,契兄弟就颇为普遍。

    可太祖皇帝所定规矩森严,只要不搬到明面,光明正大办宴会,便无人弹劾。

    他……

    定是开玩笑的!

    谁人不知自己喜欢沁澜,无半分变心,移情别恋。

    思索清楚,蔫润知恢复了往常的懒散姿态,双手托腮,侧头望向一旁,“真没想到,萧兄竟是个勤奋好学之人。从刚才到现在,竟未多言过一句。”

    话音落,萧抒依旧面无波澜,双眼闪烁着光芒,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英雄豪杰的故事之中。

    见无人理会自己,蔫润知抿了抿唇,站起身缓缓推开房门,又随手带上,趴在围栏前,开始细细观察起楼内的布局。

    这初语楼不知是哪位高人雅士所创,三楼之上,男女房间巧妙分隔。

    更令人称奇的是,楼内还特意设置了碳炉。

    那碳火非同一般,极为珍贵,无烟无味,奢靡至极,难道不怕引来百姓围观,损坏了这些珍贵的书籍吗?

    “在想什么呢?”蔫润知正神游天外,突然被这一声询问吓得一激灵,连忙转身望去。

    “你是?”

    来人眉梢轻挑,盈盈笑意,风情万种地向他行礼,“奴家名为艳遥,乃是初语楼的管事,听闻醇亲王大驾光临,特来参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