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没有想到当年不谙世事的小公主殿下，竟会知道这些事。
“公主殿下你...是真的很在意穆亦寒啊，后来竟然为了他，去调查了那么多，查得那样仔细...”他勉强挤出一丝笑。
五年前她从黑水森林回来，确实调查过很多事情，但赵承将军和白额灰狼的事，她还没有本事调查，是她兄长，也就是萧辰景查的，她是某次误闯他书房，不小心看到那些东西，才知悉当年事情的。
当然，她不会同苏衍说，如今兄长还在他手里，她不能让他知道兄长对世家的态度，不然，苏衍绝对会为了家族利益，做出胆大妄为的事。
“你我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苏衍，你就别再装了吧？”
“你连本宫服下失忆散的事情都知道，可想而知，北宫里面也有你的眼线，你让他们一直盯着本宫和穆亦寒，你是生怕本宫和他一旦一起联手，就没你苏家什么事了吧？很可惜，他确实是对本宫恨之入骨，所以才会搬兵攻打南国，你满意了？”
“要是同样遇上让你选择家族，或者本宫的话，你，绝对还是会牺牲本宫，保存你的家族。”
襄芙说完，不再给他留时间争辩，转身就进了船舱。
苏衍苦笑，是啊，如果家族和她，再让他选的话，那他...
·
这会儿，穆亦寒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好不容易诱得他们乘坐海盗的船回到北国，却又看苏衍炸掉海岸，又带着他的莞莞离去。
派出的战舰能搜查的地方都搜查过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他焦头烂额，一日找不到莞莞踪迹，他就吃不下睡不着，头发一根一根地掉。
宓冲站在丹陛前，惊愕地看着御座底下盘桓的头发，劝道：“陛下...上回那炸药也把你震伤了，多少...也喝点药吧，要是...萧娘娘回来，看见陛下没了头发，怕是要嫌弃了。”
穆亦寒闻言，搁下了手边研究个没日没夜的海图，拧眉，“去给孤拿一面镜子。”
镜子端来，他细细地瞧镜中影相，摸了摸明显薄了鬓发，“好像...是少了许多。”
“药！药呢？”
宓冲闻得陛下终于愿意吃药，高兴地重新把药热了端上来。
新君一碗喝尽，苦得头皮发麻，拳头擦掉苦涩的汤汁，“再来一碗！”
宓冲：？？？
“陛...陛下，药不可多喝，陛下若想头发尽早长回来，应当早些休息，方为良策。”
新君眉头顿时皱起，宓冲立马又道：“还...还有，要放轻松心情，多笑笑，才行。”
见新君瞪着自己，宓冲无计可施，搁下空药碗道：“萧娘娘在的时候，陛下不好好待人家，现在人家走了，陛下又千方百计要抓人回来，陛下为何当时不好好珍惜，又是立后又是废后的，还把人家耍得团团转，故意留着程皇后让娘娘生气吃醋，现在可知道后悔了？”
穆亦寒看着宓冲，“孤没有故意气她，孤只是...”
“奴婢知道陛下苦衷，不就外边有那帮老狐狸在盯着嘛，陛下不能跟娘娘好，但是又想亲近，才弄了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借口，什么报复啊、憎恨的，那都是假的。可陛下想过没有，这样是会伤了娘娘的心的。”
穆亦寒不知怎么跟他说得明白，北宫里不仅仅是那些世家在盯着，南国世家，那个苏衍也在盯着，他不能让他和萧辰景的计划泡汤，就只能骗着莞莞了。
反正她又不会真的喜欢他这种男人，应该也不会太伤心。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挠了把头发，“去给孤传暗卫来，孤要问一下萧辰景，莞莞可有回去，都那么些日子了，走都该走到了。”
若是现在都还没回到南国，只能说明，苏衍带她往另外一个，至今无人探索过的海域去了，这可何等危险啊！
北国的暗卫连夜快马加鞭赶至南国，还得等萧辰景身边的人都退下了，才敢出现。
信件一来一回，耽搁了一些时间，可穆亦寒已经悄悄雇佣水军前往那片水域查探了，因为这事而挪用了世家的钱，遭惹了世家人的不满，穆亦寒正在努力化解中。
拿到暗卫带回的信，穆亦寒看了之后，眸底的阴寒郁色越来越重，手抖得越发厉害。
“宓冲！准备一下，孤要亲自出海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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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船已经在海里飘泊了半个月。
所幸那些海盗们舱里的粮食备得足够，不然他们非得饿死在海里不可。
“其实，殿下如果不嫌弃，臣还能去海里抓鱼给殿下尝尝鲜。”
见襄芙这段时间食不知味，眼看都瘦得只剩下眼睛的样子，苏衍以为她是吃不惯海盗吃的干粮，便将大船定下，捋起衣袖，打算要下`海。
襄芙依然不肯看他一眼，只巴巴地抓着面前的大饼，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
苏衍看了她半晌，也没能得到她的回应，便径直走到船栏边，从船上跳下时，还开玩笑说了句：“殿下不会故意把船开走，让臣死在海里吧？”
说完依旧没得到她半分回应，他又僵笑了一下，才“噗通”一声跳下海。
苏衍毕竟是文臣出身，水性其实没那么好，好不容易在海里扑腾了几下，抓到一条小鱼，人就被浪潮打得渐渐有些无力游回大船了。
“莞...莞莞！救...救命！！”
他一面扑腾水花，一面大叫。
终于，一条绳索从船上扔了出来。
苏衍浑身湿漉从底下上来，刚抓的那条鱼也不见了。
他呛咳着，在上来的一霎，看见绑在船杆上的绳结，和抛完绳子依旧坐回去干嚼大饼的襄芙。
“对不起...咳咳咳...是微臣无用，让...让鱼跑走了...”
襄芙没有应话。
“殿下一定觉得，臣没有他厉害，是吧？要是他的话，他应该能在海里捞好些海鲜让殿下饱腹一顿了，可臣却那么笨拙...”
他浑身湿哒哒的，话还没说完，襄芙就面目表情地抖了下他怀里湿衣，随后掉出一条很小的，啪嗒尾巴的鱼。
“本宫从未说过喜欢他的话，如果你硬喜欢拿他比较，请自便，可请不要拿命在本宫面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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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你是在想试探本宫是不是真的恨你恨到...想让你死，不愿救你是吧？”
襄芙撂下饼，没好气道：“本宫向来做过的事绝不回头望，对待感情也是，过去了的感情，再好再坏本宫也不会在乎，恨你不至于，你算哪根葱？值得本宫费心的？”
她说完“嗤”了一声笑，“你作为一个对手，是个蛮棘手、蛮厉害的家伙，本宫希望你不要被所谓的感情还是多余的情感冲昏头脑，让本宫没了兴致。”
“鱼你自己吃吧，”她站起身，“本宫是对你没胃口，不是对食物没胃口，本宫不让你死，是因为这船本宫不会驾驶，麻烦苏大人不要再那么无聊了。”
“哦，还有”她又回头了一句，“要说实话的话，你抓鱼方面...确实没有他厉害。”
“蛮逊的。”她指了指那条还没大拇指大的鱼道。
苏衍红着眼失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安慰自己，她会拿别的男人气他，证明她心里还是有他。
殊不知，襄芙只是被他的幼稚行为惹烦了，随口一说罢了，没有故意想气他。
苏衍当初义无反顾选择将船驶往海图上空白一片的领域，并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放手一搏，而是，他们苏家的藏书里，他祖父的祖父那一辈有一卷手抄卷，曾详细记录过这片无人知晓的海域。
他知道一直往西的方向，有一列冰岛，只要船从冰岛那边绕过去，转航道往东，就能抵达位于南国正南面的掸国，他们从掸国回去，不到两个月就能回到南国，届时世家那边应该还处理得来。
大船很快驶入一片浓雾的地方，周围的气候变得越来越冷，眼见即将能看见冰岛的影子了。
襄芙已经几天没有出房门，这天晚上苏衍实在叫不到她出来吃东西，只好硬砸开门闯进去。
然后发现，人已经躺在地上，脸色苍白，浑身都在颤抖。
“莞莞！莞莞！！”
萧辰景给穆亦寒的信中，说的便是五年前，襄芙救下黑水森林里的两头狼，为了尽量给两头老狼续命，用了民间术士的禁术，割开自己的肾器，切出部分肾精滋养狼的事。
失去了部分肾元的襄芙，很快生了一个奇怪的病，遇到寒冷天气，就会浑身没法动弹，气息渐弱。
襄芙瞒着萧辰景，瞒着所有人。
萧辰景后来是察觉到了不对，偷偷调查了一番，才得知，他知道襄芙不愿被人知道，也尊重她，没有拆穿，只是背地里一直着人研制补药。
襄芙和亲嫁到北国随身携带的蜜饯零嘴中便掺杂了这种补药。
后来穆亦寒成功夺位，襄芙到了他手中，萧辰景就派人把药给他送去，并没有细说是什么，就说让他定期喂她吃一些，滋养身体用的。
萧辰景一直不告诉他，是因为自私地不愿意让他和莞莞和好，要是这狼人得知莞莞为了他，连肾都敢割，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放了她。
此时襄芙倒在地上，便是许久不曾再犯的毛病，突然犯了。
“转...转舵回去...”她在苏衍怀里意识不清道：“不能...不能再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