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 28 章
    宗越团了纸扔进渣斗,那支上好的毛笔也因他太长时间压在砚台里糟蹋了,索性一道扔了,又从书架上找出那支被他捏断的书签,也扔去渣斗。

    女婢已将书架重新收拾整齐,但有些匣子摆放的位置略有差池,与原来不同,宗越一眼就看了出来,亲自调整位置,确保书架看上去没有被人翻动过,再次严令女婢不得对任何人提起今日事。

    做罢这一切才又坐回去,转玩着手里短刀迅疾如风,叮叮铃铃急促地震着人耳,心中思量着事情。

    杀人诛心,要惩罚她,就要杀人诛心。

    “世子,颜九郎君、贺小侯爷找您来了。”家奴忽然来禀。

    宗越没有邀人进来,一出门,被颜九和贺去非盯着好生打量了几眼。

    “你没事吧?”颜九和贺去非都问。

    两人方才在千峰翠色阁外面就瞧见他了,本想叫他一起喝酒,喊了几声,他竟似没听见似的,一句未应,两人瞧他神色十分不好,心里担忧遂跟了过来。

    “什么都别想了,咱们去喝酒,我就今儿一日闲假,咱们正好聚聚。”贺去非而今忙着恶补诗书,几乎是被圈禁在家,七日才得一日休息,时间宝贵的很。

    三人打马仍旧去了胡玉楼喝酒,虽叫了乐舞助兴,但因宗越心绪不佳,其余两人也都兴致索然,遂都撇开乐舞不赏,凑在宗越面前开解他。

    “你不用怕,不就是休妻吗,有多难?你跟老侯爷说清楚缘由,把罗氏那日听的戏原原本本一说,我就不信老侯爷还能不准你休妻?”

    颜九从没见过宗越为哪件事如此心事重重,便是当初被迫娶罗氏,他抗拒归抗拒,没见着如此心不在焉,如今只是休妻,有理有据,颜九实在想不通他何至于这般放在心上。

    贺去非也劝道:“对,我帮你写休书,我最近在练字,祖母和阿姮都说我的字漂亮许多。”

    宗越瞪了眼有意显摆的贺去非,不稀罕他代写休书,又皱眉看向颜九,“谁叫你四处说的?”

    贺去非都知道他要休妻了,定是听颜九说的。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是好兄弟,我们肯定站你这边,不止我知道了,段十一也知道了。”

    贺去非攀着宗越肩膀,继续说:“其实你休了也好,你那妻子一看就是个人精,俗话说,不怕红脸关公,就怕抿嘴菩萨,你那妻子就是抿嘴菩萨,笑面虎,看上去百般亲你爱你,背地里竟然这样说你坏话,这还是她说出来的,她没说出来的,你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还存着什么坏心思呢,你镇不住她的,趁早休了吧。”

    贺去非说着就命人呈上纸笔,“我帮你写休书,你只管签字就成,小爷我这书不是白读的,一定引经据典,不带脏字,叫那罗氏羞愤难当,替你出口恶气!”

    贺去非自认是三个人中读书最好的,这种文书当仁不让,提笔便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页,写成之后满意地吹吹,待墨稍干,放去宗越面前叫他签字。

    宗越看了眼,什么也没说,不紧不慢地撕了粉碎,一扬手撒出去,窸窸窣窣飞雪一般落了一地。

    “你!”贺去非咬牙,真当他写这东西一点不辛苦的么?

    “我看你根本没想休妻,骂你骂的轻,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都多余替你出气!”贺去非气地嚷了句,撇开宗越不理,一边喝酒赏舞去了。

    颜九先来安抚贺去非几句,待人消了气,又去问宗越:“你真不想休妻了?”

    除了与人打架,颜九从没见宗越那样发狠,连桌子都锤烂了,他当然也会意气用事,且更倾向于以暴制暴,用拳头解决问题,从来懒费口舌,更不曾有放过狠话无甚行动的时候,是以听到他说休妻,颜九才会深信不疑。

    但这次,他好像真是说说而已?

    “不休就不休吧,也没甚丢人的。”颜九已经习惯了夫妻二人吵吵闹闹,妻子说了无数次和离,他也嚷嚷了无数次休妻,到最后还不是气过几天再好言好语把人哄回来,父亲不会允他休妻,而他也知道,休了妻子,再不可能找到如柳氏这般真心待他的女郎了,那些侍妾都有所图,若能攀到比他更好的高枝儿,一定早跑了,但柳氏不会。

    颜九心平气和地与宗越碰杯,继续劝道:“既然不休妻了,也就别想那事儿了,实在气不过,你把人教训一顿,这事就算过去了。”

    “过不去。”宗越捏着酒杯,面色如霜,冷漠浸染在言语之中,阴沉沉的,是他一贯绝无可能善罢甘休的做派。

    贺去非才不信他,“你全身上下就一张嘴硬,我看你没什么过不去,你顶多也就在我们面前豪横,真想休妻,一封休书有多难?哼,颜九,别管他了,他自作自受!”

    宗越闷了一口酒,杯子重重往案上一放,扭头看向贺去非,目光像阴霾满布的夜色,除了乌沉沉的压迫,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我定要休她的,敢赌么?”

    贺去非被他激起了反骨,刚要说“有什么不敢赌的”,转念一想,真赌财物之类,倒像是自己居心叵测逼着他休妻似的,传出去祖母和妻子定要骂他胡闹,想了想,说道:“你敢与我们立个字据吗?你要是不休,我们兄弟几个拿这字据笑你一辈子!”

    “好啊。”宗越冷笑着应了。

    贺去非就是随口一说,见他应了,又道:“有这立字据的功夫,休书早写好了,你不如在休书上签字按印。”

    宗越冷冷道:“只管立字据。”

    他如此坚持,贺去非自也不能认怂,当即又提笔写了字据,一时意气按指印时故意撇开印泥不用,割破手指和着血按下,又强制割了颜九的手指,让他也按下血印,推放在宗越面前,“你真不休,兄弟们也不白笑话你,多少是见了血的。”

    宗越亦拔刀割破手指,在自己名字上重重按下,洇了一片殷红血迹,自己指上的纹理都看的一清二楚。

    “至于么,至于么?”颜九压着被贺去非不由分说割破的手指止血,十分无奈,一个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夫妻矛盾,至于要他们陪着歃血为盟么?

    “一人一份。”贺去非较起劲儿来,又写了两张一模一样的字据,仍依方才歃血为盟,拿着三张字据对宗越道:“字据立好了,写休书吧。”

    宗越不慌不忙拿酒浇洗短刀,冲去上面的血渍又反反复复擦拭,冷冷清清地开口:“现在还不到时候。”

    贺去非嗤笑了声,认定宗越不愿休妻又嘴硬不认,懒得再说,坐去一旁喝酒。

    颜九实在不明白宗越想法:“兄弟都陪着你歃血为盟了,你不休早说啊,非得要我们流这一点血?”

    宗越将短刀擦的锃亮,闻了闻,确定没留下任何血腥味,才收回鞘中。

    “我高中状元之日,会亲手写一封休书给她。”

    现在休了她,只会让她称心如意,不能伤她半分。

    她不是信奉“万般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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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品,唯有读书高”么,不是对他没有一点点在意和真心么,他会叫她看见,他只是不喜读书,不是读不成,他不仅要读书,还要胜过天下所有读书人。

    状元郎,琼林宴,富贵荣华,体面风光,所有女郎趋之若鹜的东西,他都会给她。

    他要让长安城所有女郎都艳羡她,要让她一步步奉上真心,对他死心塌地,然后再把她的真心,弃如敝履。

    他会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东西,在她最快意,最圆满之时,再亲手剥夺这一切,将她堕入泥土,他曾经给她多少艳羡和荣光,就要给她多少嘲讽和屈辱。

    他会让她亲身感受,被亲近着的、心悦着的人,欺骗、嘲讽、笑话,是什么滋味。

    但是现在,不能让她察觉他曾动过休妻的心思,家中的动静和痕迹已被他抹除,只有颜九和贺去非这边……

    “在我成事之前,字据的事,休妻的话,谁都不准泻一个字。”

    颜九和贺去非只当他是不愿休妻的缓兵之计,本来都没当回事,此刻听他说罢,再看他神色郑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决绝坚定,不似一时意气,也不似作假。

    若只是说说而已,他确实不会留下字据,不会留下让他们笑他一辈子的把柄。

    “段十一那边,谁传出去的,谁搞定,坏了我的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宗越看着颜九,不留情面地说。

    “至于么,至于么?”颜九实在觉得没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贺去非想了会儿,摇头,“不可能,你做不到。”

    宗越拧眉,“字据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贺去非道:“我不是说你不会休妻,我是觉得,你考不上状元,你考不上状元,就不会休妻,说到底,你还是不会休妻。”

    宗越斜目睨过去,“三年之内,中状元,休妻,但凡有一桩我做不到,任你笑话。”

    到底是多年的酒肉兄弟,贺去非也不是非要笑话他,只是不喜欢他嘴硬,想听他大大方方说句软话而已,休妻就休妻,不休就不休,何至于如此口是心非,但见他这么大会儿仍未有松口迹象,气性也上来了,“好,就三年,三年时间你能做到,我一辈子唯你马首是瞻,你指东我不往西,叫打狗绝不撵鸡!”

    贺去非和宗越脾气相近,又都是才成婚,那股子张扬的棱角和血性尚未被泯去,遇事难免较真,所虑所想看似勇往直前,殊不知把生活想的太简单了。

    颜九便知所谓“三年后休妻”不大能当真,现下就算宗越真心动意有此打算,甚至立下字据自绝后路,谁知道三年后是个什么境况?就算他心思不改,还是坚定休妻,但——

    “三年后,你们恐怕孩子都抱两个了,你能休妻,孩子怎么办?你不怕孩子长大了恨你休了他们母亲?”

    宗越也早早想到了这层,“我不会让她做我儿子的母亲。”

    颜九听人这样说,也无话可说了,他既连这层都想到了,怕是动了真格。

    “你传出去的,你处理好。”宗越再次警告。

    颜九道:“放心,段十一那里我给你把话截回来,绝不外传。”

    忽然心里有些忐忑,自己也跟妻子提过一嘴,她应当不会悄悄告诉罗氏吧?

    宗越没留意颜九微妙的神色,兀自思量着,计划着三年时间如何将她一步步捧至最高处,再让她得而复失,痛彻心扉。

    欲先取之,必先与之,杀人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