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彤管阁成立的事情并没有在朝堂上引起多大的风浪——家中女眷能够得到长公主的赏识,入仕广明殿,成为我的幕下之臣,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事情。他们将女眷们视作家族的荣耀,更将我视作他们家族侍奉的唯一君主。

    偶有大臣旁敲侧击说着皇上是否应允的话,我拿出盖了玉玺的圣旨让他们闭了嘴后,便再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宫中尚且太平,但远方却战火燎原。

    战报一封封送到我的桌上——

    鏖战月余,巨鹿强攻不下,却也快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巨鹿郡守连发八道求援信,可裴琳琅却迟迟不肯发兵,仍旧驻扎在百里以外的裕康县。巨鹿将最后一道求援信直接送到了我面前,其上字字泣血,已做好了殉国的准备。姜融姜琰像是已经知道了巨鹿气数已尽,兵分三路朝着长安进发,大有与裴林琅正面对抗的意图。

    北境阿勒奴显然是与五王里应外合,骑兵南下却又不愿与裴开项多做争斗,不是绕行就是逃跑,抢杀百姓后逃进领土,四散消失在边境。边境被骚扰的百姓死伤无数,家毁田坏,恰是丰收之时,粮食被抢劫一空,只能抱着空荡荡的粟筐哭天抢地。裴开项开仓济民,搭建临时营帐安置百姓,又驻扎重军,日夜巡逻,这才稍稍稳定民心。

    可阿勒奴的人一去不再返,好似从未来过般销声匿迹。裴开项不甘心坐以待毙,派出去三支队伍,等了五天却毫无音讯。最后在陌生的戈壁峡谷中发现了四十多具尸体。

    早朝气氛沉重。无人敢提战事,又不得不提战事。

    我坐在珠帘之后,沉默地望着底下的人。

    裴林琅不战,是背叛、是害怕还是战术?将在外,我根本管不到。

    姜融姜琰来势汹汹,眼见着朝长安步步紧逼。若当真……那长安城二十五万百姓该如何?满朝大臣该如何?那些刚被我安排进彤管阁的女子们该如何?我,又该如何?

    刘勉和裴仲琊很久没有消息了。广陵王与淄川王仍旧与姜融姜琰在一起,他们带领着大军紧随其后,为其增援,我找不到一点儿挑拨划席的影子。

    太煎熬了。

    长安与未央仍旧太平,朝臣们每日上朝,百姓们晨钟暮鼓,做着自己本应该做的事。我看着每日日升月落,走上龙椅又走下龙椅,听着毫无进展地战报,哪儿也不能去,什么也做不了。

    难眠的五日,我头疼难忍,昏倒在几案的公文上。醒来时已在榻上,陈蕴和薛获正在外殿帮我看奏疏。萱萱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看见我醒了,赶紧去叫太医。

    她们埋怨我事事亲力亲为,当时招募笼络她们时说得好听,说什么要君臣一心,同心协力,如今她们已是彤管阁的一员,而我却仍旧不愿意找她们帮忙,让她们分忧。

    薛获看着我长大,数落得最多。

    我接过她递给我的人参汤,没有反驳,点头笑自己不会照顾自己。

    薛获看着我,伸手想摸我的头,却又觉得不合适,还是将手放在了我的手上。她满脸欣慰:“说句僭越的话,微臣是看着殿下长大的,对殿下的关爱与心疼不比太后娘娘少。如今娘娘已不在人世,微臣若是没有替娘娘照顾好您,等微臣百年之后到了地底下,也无颜面对娘娘了。”

    深宫冷寂,薛获的话像炭火像姜汤,热到心坎儿里,将心融化成水变成眼泪。

    彤管阁运作的顺利超乎我的想象,修养三日,公务皆由陈蕴和薛获先行过目,与六令协商过后再奏请我的意见。由我点头,最后交由百官处理。

    她们每每来到我的寝殿,广明殿就仿佛多点了一盏灯,多烧了一烛香,变得更加亮堂馨香。除却政务外,一些仍旧住在宫外的彤管内官怕我卧病无聊,还会带上自己府里的小点心和话本子给我解闷。

    我忽然明白神话故事中的王母娘娘为何只允许青鸾仙女上昆仑山——她们是最干净灵秀的,靠近她们一分就越发开心一分。

    头风好些时,我叫陈蕴和薛获下去休息,晚上再来。偏生这个空档,让田议钻了进来——自裴开项离京,田诠撤职,他们田家在朝中韬光养晦,只田议时常以驸马的身份来广明殿试探口风。

    一口一个殿下,旁敲侧击,就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能够顶替兄长成为新的治粟内史。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他不问战事什么时候结束,不问北境百姓什么时候能重返安宁的生活,他问自己什么时候能当上大官。

    刚好的头风似乎又开始发作了。

    “滚。”我瞪着他,“如果你现在能去前线杀死一百个敌人,我就直接封你做治粟内史。如若不能,现在就给我滚。”

    田议面上谄媚的表情一瞬间冷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我。

    “你不是一直跟裴仲琊争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拿什么跟他争?他能为了国家为了我拖着病躯远赴前线,你呢?你只会像一条狗一样在别人身边摇尾乞怜,等着别人手指缝里稍微漏下点什么东西你好去地上舔。田议,求人是求不来东西的,你先想想自己的能力配不配得上。”

    他的面上显然挂不住,嘴巴却还是很硬:“裴相临走前,没有交代过殿下吗?这似乎……不是我一人的意思。”

    “裴开项不过是想要另一只手帮他把控着钱袋子罢了,只要是听话的人就可以。你以为他为什么要用你们田家?因为你们不仅听话,还蠢。”我不惜用最难听的话骂他,“你说裴相愿意让你当治粟内史,真是好笑。裴家三人在前线御敌,而你对他们却不闻不问,只在乎自己的官位,我问你,如果我把这件事捅到裴开项那儿,你觉得治粟内史的位置还会是你的吗?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田议。”

    田议的人越涨越红,最终忍无可忍,大声喊道:“姜毓卿——”

    “放肆!”怒吼声回荡在广明殿中,下一瞬,萱萱带着彤管使纷纷闯入殿中,长剑寒芒,将田议团团围住。

    我站在广明殿上俯视着他:“你是以什么身份,敢直呼我的名姓?”

    田议环顾四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殿下……夫妻一场,舞刀弄枪未免太过难看了吧?”

    “夫妻?”我笑了,“我跟你算哪门子夫妻?朝臣面前装装样子也就算了,你还真当自己有这个资格?——你那个藏在后院的胡姬有身孕了吧?”

    田议脸色瞬变,缓缓抬起眼眸看着我:“殿下何意?”

    “我们本就是表面夫妻,你房中那些莺莺燕燕我素来都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的。只要你安分,以后的日子仍旧照常过,你若是不安分,那……我朝长公主素来彪悍,这是传统也是惯例,你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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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

    我与田议再次不欢而散,这让我的心情愈加烦躁,更是整日伏在案上看着无所进展的战报公文。

    夜晚的长安城飘下今年第一场雪,北风呼啸在未央宫的每处巷道中,雪花像石子一样打在窗上,劈啪作响。广明殿烧起了炭火,热气融融,烧得我头昏脑涨,胸闷气短。我打开窗,冰冷的风刮在脸上,疼痛又清醒。

    已经是冬天了啊。在远方的人儿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冷风灌进喉腔,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浑身上下忽然冷得像被针扎一般。萱萱赶紧上前将我扶住,一摸我的手,惊呼:“殿下,您的手好冷。”

    “我……我去睡会儿……”我指了指几案上的奏疏,“搬去彤馆阁,让陈蕴……”

    双膝一软,我直直地向地上扑去。萱萱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捞住,抱起我放到床上:“小蛮!叫太医!”

    我的病更重了,太医说是忧虑思多,气机郁结不舒导致,劝我多多歇息,远离案牍。

    病来如山倒,我头疼欲裂,浑身酸痛,好似被一整块巨石砸中,本还能下地走动,突然间就变得乏力酸软,举步维艰。

    太医开了药方,又嘱咐了一番便走了。

    陈蕴和薛获闻讯赶来,我艰难地从床上爬起,努力装作无事的样子。谁知薛获一个上前就将我按了下去,又掖了掖被角:“殿下真是太不会照顾自己了。”

    我最怕薛获这样,连忙道:“我真的没事……”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不敢讲话了。

    “都是那个田议,殿下病体未愈,他还来存心气你,就是故意的!这样的丈夫还不如没有,怎么跟裴……”薛获立即收了声,不敢看我和陈蕴,“总之,殿下不要再劳烦身心了,前朝后宫都有我们帮您。”

    “我知道,我自然也相信你们的能力。”我拉着薛获的手。

    “那殿下就好好休息。”薛获握着我的手,“微臣知道殿下在担心什么,还请殿下相信自己,相信我大齐的将帅和士兵,相信我们一定会胜利凯旋。”

    所有人都能看出我在担心什么,但是我与军队相隔千里,能做的都做了,除了千里忧心、徒寻烦恼,我还能做什么呢?

    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似是真情似是假意:“嗯,我相信。”

    “所以殿下,好好休息吧,好吗?”薛获用一种几乎哀求的语气同我说这话。

    我不忍心听。

    “好。”我答应了她。

    我想安歇,可宫中之事又何尝能让我停歇?

    此前阿芙蓉被我尽数销毁,可姜旻不知又从哪儿弄来了,整日将自己关在麟趾殿吞云吐雾,浑浑噩噩。我叫薛获拿了打龙鞭去管教,却不见她的身影回来。

    我不知在榻上睡了多久,殿外吵吵嚷嚷,细听是萱萱的声音:“殿下如今还在生病,薛大人又成了这个样子,我……”

    “还是先不要告诉我殿下……”

    “小蛮!萱萱!”我拼命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小蛮……”

    “殿下?殿下!”二人从殿外跑来,面色难为。

    “薛首监怎么了?”她们神色躲闪,一看就是想要骗人。我斥道:“别想骗我!”

    小蛮欲言又止,看了看萱萱。萱萱跪下来,愧疚万分:“殿下……薛大人被陛下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