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是鼓舞我站起来的那盏灯
    羽书手里拎着快餐盒,把它交到瑾知手上,然后从门墙边搬起一块大木板扛进了屋。这可不是一块普通木板,而是画展那天展出的“碎花裙少女”。他拆开包裹严实的包装,一幅栩栩如生的油画肖像画展现在瑾知眼前。初看时惊艳不已,再看还是那么的让人感动。

    “谢谢您爸爸,我好喜欢!”瑾知眼里闪着晶莹,用力吸了吸鼻子,让自己笑得很灿烂。

    羽书打量着客厅,找着合适挂画的地方,却不经意地看到了时歌换下来的那双男士皮鞋,它取代了鞋架上自己那双拖鞋的地位。踌躇了半晌,什么也没说,问瑾知想把画放哪。瑾知说那就放舞蹈室吧,等我有时间了把客厅整理一下,再找个合适的地方摆放。于是,羽书便帮她把画搬进了舞蹈室。

    父女俩坐在餐桌边吃饭,瑾知并没有留意到父亲没有换拖鞋,也察觉不到他的察觉。吃饭间,彼此寒暄问暖,女儿问父亲今天的交流会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父亲问女儿,今天的美术课怎么样?是不是很生动?交流非常通畅和愉快,父女间的默契和融洽尽显其中。

    明明有美食,却唯独自己要忍饥挨饿。时歌在瑾知的电脑桌前坐了半晌,肚里早已闹了蛔虫,又听他父女俩高谈阔论,想来一时半会自己都不可能有口粮了。手里拽着的巧克力舍不得吃,跟宝贝似的看了又看。突然看到了电脑桌下堆叠的书山,摞起来快顶到桌底了。靠墙还有几幅画作,最外面的一幅竟然是“镜湖边的口琴男”。他好奇地把墙边的几幅画拿出来,一一地欣赏,越发地在心里赞赏和爱慕她。最后面的竟然是一幅素描画,画上的男生让他眼前一亮,狡黠的窃笑又浮现在脸庞,嘴里喃喃地说道“这是我吗?画的还挺像?她是什么时候画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回想起那个倒霉的下雨天,有点感伤,但他的眉眼很快又笑了,很庆幸,能遇见彼此,应该才是最大的幸运。“她从那时候就喜欢上我了?”又开始了臭美和妄想,甚至忘记了饥肠辘辘。

    饭罢,羽书并没有要久留的意思,他知道这屋里大概还有个人正忍受着饥饿。走的时候又刻意看了下门口鞋架上的那双皮鞋,凝神了半晌,好像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了,那个在画展会场和女儿并肩赏画的高个子男人。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想拆穿女儿,却又问她“瑾知,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瑾知愣了一下,她方才后知后觉,顺着父亲的眼神才看到了鞋架上的那双男士皮鞋。脸瞬间红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羽书突然朗声笑了,说“如果是个不错的男生,我希望他能主动来见我!”

    瑾知难为情地说道“爸,我跟他不是那种关系,是…甚至还算不上朋友…”

    “有些缘分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那就随缘吧!”羽书乐呵呵地说“好了,关门吧。可以让他吃个晚饭,但是不要留太久!”

    瑾知一时语塞,呆立在门口,目送父亲进了电梯。

    时歌还在对着自己早期的肖象画出神,瑾知却推门进来了,生气地斥责他“你这个卑鄙的入侵者,不仅进了我的房间,现在又想对我的画做什么?”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画框害羞地藏在身后。可是藏起来已经不管用了,他已然知道了一切,只有她自己还在犯迷糊。

    “你认识他?画里的这个男生?”

    “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怎么会跟我没关系?”

    瑾知听不懂他的意思,只把它理解成一种狂妄,生气地再次下了逐客令“你给我添的麻烦够多了,拜托你赶紧走吧!”

    “你喜欢那个男生?”时歌再次发问,连表情都带着沾沾自喜。

    瑾知无语地看着他,赌气却也是发自内心地说道“是,我喜欢他,这样你满意了吗?”

    “满意,非常满意。”时歌的笑不要太张牙舞爪,他深情的眼眸直勾勾地看向她的羞涩。温柔地问道“那你也喜欢我咯?”

    瑾知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说“时主播,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不那么自以为是?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你能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瑾知已失去了和他纠缠的耐心,把手里的画放回原来的地方,然后直接暴力地想要把他拽出自己的房间。他倒是挺配合,笑嘻嘻地被拉到了客厅。她以会他会乖乖离开了,没想到他又自作主张地走去了厨房。

    “喂,你要干嘛?在别人家还想这么为所欲为吗?”

    “至少也得让我填饱肚子吧!不然,我很可能饿晕,说不定还需要…做个人工呼吸什么的?”这狡黠的笑声透着欢愉。在厨房里四处看了看,有点失望,未来岳父打包的饭菜是一丁点也没剩下。还好储物柜上还有几包酸菜泡面,他麻利地在炒菜锅里煮开水,然后撕开了泡面包装,还从冰箱里翻出了两个鸡蛋。一边煮面,一边夸夸其谈“煮泡面可是我的拿手绝活,以前留学…”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屋子里开始安静得只有锅里水沸腾的声音。

    瑾知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忍着气,让他吃完这一碗泡面,这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看了下手机时间,已经快八点了。夜早已拉开了序幕,可自己今天还没怎么码字呢,灵感没有给今天好运。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看他坐在歺桌面把面吃得簌簌作响,那样子有点好笑却又有一点帅气。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似曾相识,似乎很亲切,不自觉地露出了好看的笑容。恰好与他抬眼的目光对视,他向她抛了个媚眼,端起碗底把面汤全灌进肚里,然后远远地亮出碗底向她展示,还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这股骄傲的镜头简直无人能敌。瑾知被逗笑了,与其说他是个大男生,倒不如叫他幼稚的小屁孩。

    时歌把厨房收拾了一遍,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走到瑾知身旁,仍旧不客气地在她旁边坐下,却忘了自己浑身都是泡面的味道。

    瑾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可以离远一点的!你应该回家了!”

    时歌点了点头,像是表示认同。靠着柔软的沙发背,闭上了双眼,轻声说道“十分钟,十分钟后我一定走。”有些累了,也有些舍不得。

    瑾知没有说话,从他坐过来开始,她的心又开始不安分了。甚至不敢太用力呼吸,有点手足无措。手里握着手机,却一动不动地呆坐在那儿。

    “你觉得不自在吗?”时歌仍旧保持着闭眼的姿势。

    瑾知深呼了一口气,没好气地说道“家里来了不速之客,你觉得我会自在吗?”

    时歌也不睁眼,笑着说道“那你可得尽快习惯,我以后会常来!”

    瑾知气得朝他直咧牙,狠狠地说“你觉得还会有下次吗?”

    时歌睁开了眼,坐直身子,往她旁边凑过去,用那明媚深情的眼眸看着她,说“你已然对我动了心!”

    瑾知也毫不示弱地盯着他,眉头微蹙,倔强而高傲,要在此刻战胜自己,也战胜他的狂妄无礼。

    时歌终究不是个老实人,甚至克制不住自己的喜欢,想要再次亲吻她的时候,门铃又不合时宜地响了。

    瑾知还在发愣,等她回过神来,时歌已走到了门边,打开了门。

    “知知…”

    “hello,我是时歌。”时歌礼貌地打了招呼。

    “时歌?”云乐愣了半晌,问“我们见过?我认得你的声音?”在脑海里努力回想,为什么那么眼熟也那么耳熟。

    瑾知觉得自己今天运气差了点,只能接受现实,准备笑对云乐的一系列盘问,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瑾儿,说好的十分钟,我要回去了,照顾好自己哦。”时歌温柔地跟瑾知打招呼,换好了鞋,说不用送了,便自己出了门去。

    屋里只剩下两个小姐妹了,云乐笑得嘴咧到了耳朵边。“瑾儿,瑾儿…呵呵呵…他这么称呼你啊,这称呼也太甜了吧?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难怪连川木这么帅的男生你都看不上,原来你也喜欢模特身材明星脸的男人呀!知知,你真的太令我刮目相看了!”

    “乐乐,”瑾知很认真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怎么可能!你都让他来家里了!”

    “不是我让他来的!”

    “那就更不可能了,那他是怎么来的?他怎么知道你住这里?”

    “谁知道呢?我也想知道!”

    云乐看着瑾知疑惑的样子,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瑾知想了想要怎么表达才更准确,说“第一次是在画展,他站在我身边一起赏画,也没有过多的交流。第二次是因为你爽约,我自己去了镜湖写生,他在湖边吹口琴,我把他画进了画里。第三次是…我从文家回来,搭了他的便车。第四次…昨天吃饭偶然遇到…,今天是第五次…”

    “知知,”云乐两眼放光,“你听我说,以我的恋爱经验,这些偶遇绝对不简单…这个男人不可小觑!不过,看在他这么帅气的份上,你可以考虑把他收了!”

    瑾知撅着嘴白了云乐一眼,说“你可别再冒充爱情专家了,你一点也不擅长!”

    云乐窃笑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对他什么感觉?”

    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瑾知心里,她的心又开始悸动了一下,脑海里浮现着近日与他相处的画面,他帅气的脸庞、深情的眼眸、动人的歌声,甚至有些痞气的笑容,这一切都让她愉悦,不自觉地笑了,眉眼是骗不了人的。云乐已然从她的笑容里洞察到了先机。

    “你喜欢他。”

    瑾知没有否认,却摇着头说“我不会让自己喜欢上他。”

    “为什么不行?我觉得他挺不错呀!”

    “他不是他!”

    “瑾知,你又跟自己过不去了!你应该要忘掉过去,珍惜眼前人。”

    “我曾经被伤害了,被抛弃在地上,他是鼓舞我站起来的那盏灯!”瑾知淡淡地说“我忘不了他…”

    “那个小哥哥现在应该也二十八九了吧,说不定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只有你还那么傻,而且,只见过那么一次,他可能都不记得有你这么个人的存在!”

    “有什么关系呢?乐乐,你放心吧,我不会一辈子把他放在心里的!如果遇到喜欢的人,我也会忘了他!”瑾知很肯定地说道。

    “这样才对嘛,那我就放心了。”云乐说“对了,三天后的同学联谊会,你要抽时间来参加哦,我可是答应咱班同学了,一定会约你到场,你可别让我食言。”

    “你这小妮子,净给我出难题,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是时间赛金钱吗?”瑾知抱怨道“每天被读者追,被崔主编追,还要被我妈追,现在又要被你追,我真的快喘不上来气了!”

    “哈哈,你忘了…”云乐偷笑道“还有一个呢,时歌…哈哈…”

    “你这个坏女孩,就知道取笑我…”瑾知把云乐扑倒在沙发上,按着她使劲地挠胳肢窝。

    “知知…知知…我下次不敢了…快,快松手…我保证…下次不敢了…”云乐被迫笑得惨兮兮的,连连求饶。

    二人疯玩了一阵,又聊了会儿天,十点过后云乐才回家去了。

    回到家洗漱了一番。时歌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心里还在想着他的瑾儿。有点遗憾今天没能吻到她的唇,明明刚刚才分开,却又开始想她了。如果当时门铃没响,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他脑补了那段缺失的甜蜜,可短暂的甜蜜过后,她却给了他重重的一肘,他窝在沙发上抱着肚子叫饶。这一肘下手太狠,看来,她说的黑带七段一点不假。想到这里,时歌不禁有点后怕,还好方云乐来得及时,不然自己今天怕是要挂彩了。爱人和被爱都让人觉得幸福,带着这种幸福感,挂着满脸的笑意入了眠。

    瑾知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整理好了心情,夜灯下,她像往常一样平静地坐在电脑桌前码字。手机也像往常一样调成了震动。她专注在林染和乐衍的世界里。

    “叶作家,期待三日之后与你的见面。”一条陌生的短信,淹没在黑夜的无视里。那个潜行的人,他快要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