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剥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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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五六岁时,父母在马河口附近的煤炉工厂打工,后来自己当了老板。

    父亲的煤炉生意越做越大,高峰期请过三个长工。家里的经济条件也越来越好,搬到村外附近的马路边盖了新房子,将工厂开在自己家里。后来又盖了楼房,装潢的很漂亮,买的家具家电在何家村都属于上等货色。

    但我们三姐妹的物质花销依然是捉襟见肘,零花钱更是罕见。

    二年级时,班里有一块玻璃被砸了一个洞,冬天漏风。

    老师说:大家众筹买一块新玻璃吧,每人带两毛钱。

    我就因为这二毛钱,被我妈拿着木棍从何家村一路追着打到孙家村。

    我哭喊,我无助,我委屈。

    那时候的我们对老师有一种天生的畏惧,老师的话就是圭臬,不敢违抗。要不到钱要怎么和老师交代呢?我去学校的路上脚步都是虚浮的。

    母亲不给我,我也没办法。其实我小学那会子一根辣条是一毛钱,这样的物价对于我家来说,二毛钱也只不过是无关痛痒的零花钱。虽然老师强制要求众筹的办法不可取,但估计她也没想到会有学生因为这无关痛痒的二毛钱遭到一顿毒打。

    后来母亲可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托付同村同学给我带了这二毛钱。

    但是这顿打的意义是什么?我至今也想不明白。

    外婆说:打你是怕你撒谎,拿老师当幌子骗钱。

    我说:二毛钱骗来做什么,顶多买两根辣条。

    外婆说:小时偷/人针,长大偷/人金。别小看这二毛钱,挨了打长大就不会坑蒙拐骗。

    我说:可是我没有骗啊,没搞清楚状况、不分青红皂白就可以随便定我的罪吗?

    外婆说:你这孩子,这么记仇。

    我怕引起战火,没再争辩,说:不是记仇,我这不是和你闲聊嘛。

    六年级时,班里要众筹买电风扇。

    班主任说:自愿原则。

    我和母亲说了,母亲说:马上都要毕业了,电风扇也用不了多久,众筹也是给下一届学生众筹的,浪费,既然是自愿原则,咱们就不自愿。

    后来班里陆陆续续都交了钱,普遍是八块,有的二十,就连我们班极度特困生管芮都捐了五块钱。

    班主任在班里着重表扬了他,说管芮家里如何如何穷,都捐了五块钱,不像有的人,集体荣誉事不关己。

    我感觉老师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我的,我在下面如坐针毡,难以言说的难受。

    因为我写字好看,老师让我将捐款名单抄录下来贴在光荣榜上。最后,班里除了我没有人不交钱。我终于顶不住压力,捐了八块钱。

    那时,我在学校捡饮料瓶子卖。第一次捡垃圾卖了五块钱尝到甜头,后来就一直保持着,时常会受到班里一些男同学的冷言冷语也毫不在意。

    母亲知道我在捡垃圾也很支持,第一次将捡垃圾卖来的二十块钱交给她,她笑的合不拢嘴。

    那段时间,我到处捡垃圾,学校的垃圾堆、城里小区的垃圾箱都被我翻过,上下学的路上看到饮料瓶立马过去捡起来。终于凑够了八块钱,没告诉母亲,赶在众筹结束的最后一刻交给了班主任。

    刚准备说话,就没出息的泪如雨下。班主任抚摸着说了什么我也没听进去,好像是表扬我安慰我的话,但我没感觉到关怀,只觉得终于放下沉重的包袱了。

    刚上高一,学校要求买校服,每套128元。父母觉得太贵,很不情愿,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和他们说:要不我和学校商量一下,我不买。

    父亲同意了。

    老师说:校服是一定要买的,以后升旗仪式做早操举行活动都是要统一服装的。

    最后,我带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问父母要这128元。

    父亲问:你不是说和校领导商量不买的吗?

    父亲的心理预期是我说了这话,这校服就可以不买了。

    我心说:是商量不买,但是没有商量成功啊。

    其实我压根就没有勇气和校领导开口,也不想商量。要钱的感觉非常不好受,但比起以后的三年时光,我都要做个没有校服的异类,这漫长的卑微感更加让我难以忍受。所以两害相权,我只好难受地接受了前者。

    高中时,学校食堂一顿饭的最低价格是三块五,除了周日放半天假回家吃一顿以外,一日三餐都在学校吃。

    母亲一个星期给我50块生活费,显然是不够的。虽然我在打骂权威之下略显懦弱,但平时性格外放,有事就说,我直白告诉她:生活费不够。

    于是我的生活费就从50变成了65。

    但二姐就没我这个勇气了。

    她是一个性格极其温柔懦弱的胆小鬼。

    她初中那会子,午饭在学校里吃,最差的伙食要一块钱,一碗饭两个素菜。

    于是,她每天就有一块钱的饭钱。

    那时父亲已经做煤炉制造业赚了点钱,在何家村里挣得算多的。但我家的吃穿用度一直十分艰苦,钱基本花在建房子买家具等外在物质上,生活花销还是非常拮据。

    住在马路对面的邻居经常改善伙食,山珍海味,龙虾海蟹,偶尔还会送一点给我们吃。但他家的房子没有建的很大,装修也没有我家豪华,其实我心里是羡慕的。

    就连很穷的、一个月电费只花几块钱的隔壁邻居家的女儿,也是我发小的姐姐,一顿午饭都有两块钱。

    一块钱真的不够用,平时还要再交点学杂费,二姐的胆量小,也不敢跟家里要,只能从饭食中省。

    至于她为什么会这样,大概是有几次学校要交学杂费,她问母亲要了,母亲不给,她迫于无奈,找到母亲锁钱的柜子钥匙,准备偷钱。但是很不巧,偷钱时被母亲抓住了,于是就狠狠揍了一顿。所以她现在既不敢要也不敢偷,只能从捉襟见肘的伙食费里省。

    二姐对我说:有时候没钱吃饭,中午就光喝水,下午饿的前胸贴后背,实在难受。

    她在我们三姐妹中个子最矮,大概也是正值发育的黄金年龄,身体没有得到足够的营养导致的。

    她告诉我:有时候看着同学们下课买零食吃,我也想吃,中午就花五毛钱吃方便面,剩下五毛钱当零花钱。有时候学杂费多了点,我实在没有钱,就找同学借,但是又没有能力还,就只能做一个欠钱不还的小人。

    更离谱的便是二姐初中毕业学会裁缝以后,出远门打工。母亲只给了她200块生活费,说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