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二十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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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的山洞,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经历。

    杨沁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不是高楼,而是儿时住着的筒子楼。

    筒子楼外面的钢铁大门半开着,墙皮已经剥落了好几层,漏出斑驳的墙体。楼下的体育器材已经生了锈,不远处小卖部门口的桌子上放着一桶一角钱一根的棒棒糖。

    这个地方对来人熟悉而陌生,她犹疑着往里走,看见坐在门口小凳子上纳鞋底的老奶奶,恍如隔世。

    从楼里走出来一对儿小姑娘,大的那个穿着宽松的校服,扎着一个粗粗的马尾辫,面色沉沉走在前面;小的那个穿着黄色的连体背带裤,扎着一对儿冲天羊角辫,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追在后面“姐姐”“姐姐”地喊。

    见此一幕,旁观的人手脚冰凉——那个穿着校服的人就是她,八岁的她。跟在她屁股后面的那个小姑娘是小她四岁的妹妹,杨熳。

    她回到了那一天,失去妹妹的那一天。

    意识到这一点,杨沁的脚像是灌了铅,她不想往前走,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姐姐,吃糖。”年幼的小姑娘一路小跑跟上了前面走的人,把手里捏着的糖递给她。

    “我不吃!”年长的女孩语气不善,脚步也不曾因此停下。

    同一个人长大后再看见这一幕,只恨极了自己当时的反应。她想指着年幼的自己破口大骂,也想抱着后面白白胖胖的小女孩亲一亲,接过她递过来的糖。

    “姐姐…”小姑娘跟在后面,已经有些跑不动了,“姐姐你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你…”

    “你怎么那么麻烦。”杨沁停下来,抱着双臂,一脸不耐烦。

    “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呀。”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那个被她称为“姐姐”的人,脸上却还是露出一副甜甜的笑,“妈妈说,吃了糖就不会不高兴啦,姐姐吃糖——”

    “吃什么糖!”大孩子把再次向她递过来的糖打落在地上,声音越来越大,“你当然没什么不开心的,爸妈天天围着你转,你有什么不开心的!”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后面的小女孩先是一愣,然后边哭边追赶着她,“姐姐等等我…”

    “你要跟就跟紧点,爸妈说了,最近有拐子,跟不紧,你被拐子拐走了可别怪我!”走在前面的人还是不回头,却还是把脚步放慢,任由后面追上来的孩子牵住她的手。

    买完东西回来的路上,杨沁提着装酱油的红塑料袋,姐妹俩的关系好像缓和了一点,老大牵着妹妹,没有刚才那副气鼓鼓的样子了。

    “姐姐现在不生气了吧?”小女孩仰着脖子问。

    “哼。”年幼的杨沁不回答,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

    “爸爸妈妈说过两天过生日,带我去游乐园。”杨熳胖嘟嘟的小手勾着身边的人,“姐姐也去,让爸爸妈妈给姐姐买好多好吃的,还有好多好玩的!”

    杨沁看到的,是八岁的她突然甩开那只小手的场景。

    “熳熳,你想不想玩捉迷藏?”她亲声细语地问身边的羊角辫,眼里却全是嫉妒。

    “想!”小姑娘一听捉迷藏,嘴巴就咧开笑了。

    “那姐姐陪你玩儿好不好呀。”

    “我们一人藏一局,你数到三十,就来找姐姐。”

    “好!”小姑娘答应着,赶紧用两只手把眼睛捂起来,嘴里大声数着数。

    二十四岁的杨沁看到这一幕,想带着正在数数的孩子回家,却无能为力。她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着八岁的自己,急得直跺脚。

    杨沁从来没想过真的让妹妹离开这个家,可恶果是她引起的,她逃避不了。

    八岁的她没有走远,躲在附近一个车棚后面,听杨熳数到三十后到处找她、喊她的声音,她不出来,还觉得自己藏得很好。后来,杨熳实在找不到她,慌了神,扯着嗓子大哭着喊她,她也装作听不见——

    她想起妈妈特别严肃地跟她说,“语文和数学要考到九十分,爸爸妈妈就带你去游乐园!”

    她想起爸爸在小卖店里跟她说,“玩具和冰淇淋只能选一个,不能都要。”

    可现在,这个小她四岁的孩子却能轻而易举地让父母答应她的要求,能随随便便就说出,“让爸爸妈妈给姐姐买好多好吃的,还有好玩的”这种话。

    “那是我的爸爸妈妈”年幼的杨沁这样想,老师上课的时候告诉大家什么是爱,可她觉得爸爸妈妈的爱被妹妹抢走了。

    她只是想吓唬吓唬杨熳,等到听不到哭声的时候,她跑出去看,杨熳已经不见了。

    二十四岁的杨沁作为旁观者补全了妹妹失踪的全视角——

    一个提着同样红塑料袋的男人蹲在了杨熳面前,他问杨熳,“小朋友,你是不是在找姐姐呀?”

    “是。”杨熳往后退了两步。年幼的孩子后退两步,在成年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玩笑。

    “你姐姐刚刚给叔叔指路去啦,现在在前面等你呢,叔叔带你去找她好不好呀?”那男人说着,就伸出手去抓人。

    “爸爸妈妈说不能跟陌生人走!”小小的杨熳躲开了那只脏兮兮的手,大声回绝。

    “叔叔不是坏人,你姐姐把东西给叔叔了,说你要是不相信,就给你看看这个袋子。”男人把红袋子举在跟前晃了晃,见小女孩眼睛里有犹豫,又追着说,“你别惹你姐姐生气了,熳熳是乖孩子是不是?”

    四岁的孩子因为一句“别惹姐姐生气”而放弃了准则,因为对方知道自己的名字而选择和对方走;二十四的人知道这几话有多么漏洞百出,也无论怎么心急如焚,都无可奈何。

    看见八岁的自己从车棚后面跑出来找不到杨熳时焦急的样子,二十四的杨沁突然笑了,她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提着红塑料袋的孩子想,“杨沁,这是你应得的!”

    从八岁的她回到家里,哭着跟爸爸妈妈说妹妹找不到了的那一秒开始,眼前的场景突然快进了起来,像过电影,一幕一幕在她眼前流过。

    爸爸妈妈没有责备杨沁的看护不力,只是一个劲的怪自己没有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她看见父亲的头发一夜之间变成了花白;她看见母亲总是盯着妹妹的东西流泪;她的爸爸妈妈一次次地往派出所、警察局跑,一条街一条街地张贴着寻人启事,又一次一次地无功而返…

    她的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妹妹走了以后,母亲开始慢慢变了。一开始,母亲还四处托人打听消息,后来变成了望着妹妹的东西时不时地发愣。

    “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弄丢了你妹妹!她丢了为什么你回来了!”母亲曾扯着杨沁声嘶力竭地吼着,转脸又给她道歉,“对不起沁沁,不是你的错,对不起!妈妈不该那样说你,不是你的错,是天杀的人贩子!”

    父亲原本是个烟酒不沾的人,从小女儿失踪后,他开始成夜成夜地抽烟。怕妻子伤心,他藏起和小女儿有关的一切,却时常偷偷拿出那些画、那些小衣服来看。

    她没有真的想要失去妹妹——往后的十六年,杨沁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当时的“恶作剧”。帮爸爸收拾妹妹东西的时候,她翻到妹妹在贺卡上歪歪扭扭写的字:我ai爸爸妈妈,我ai姐姐——爱不会写,上面就用拼音代替。

    杨沁带着自责考上了公安有关的专业,也是在她考上大学的第一年,她的父亲去世了,那时,她的父亲才刚刚四十一岁。

    女儿失踪,丈夫早逝。原本温柔优雅的女人开始变得疯疯癫癫。为了兼顾家里,杨沁利用一切时间挣钱、攒钱;为了多一点妹妹的消息,她每周雷打不动地参与那些寻亲家庭的聚会。

    “你爸已经不在了,你妈也疯了。你消失了这么长时间,还回去吗?”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杨沁惊得一激灵。

    “留下来吧,在这里,你会拥有一个反